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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裴窘迫地解释:“没、没有,当时是受长辈嘱托照顾一二的,没别的意思。” 黎琛拉长音调长长地“哦”了一声。 陆裴着急地抓抓头发,对接下来要说的东西更没底了,干脆简略带过去吧。 黎琛东耳进西耳出地听着,比起陆裴交代的故事内容,对方小心措辞的忐忑态度更让他觉得有趣。 黎琛想,原来他还有这么恶劣的一面。 “你现在还喜欢宋如深吗?”黎琛在他说完后,接着问了一句。 陆裴毫不犹豫地回答:“不,我喜欢的是你。” 这秒回十分坚定,黎琛持怀疑态度,再想到两人房间一上一下,他就觉得今晚的问题问得很没有意思。 管陆裴打的什么小九九呢,他自己稳住就成。 陆裴看他明显不相信的模样还想辩解,结果对方跟他之前赶关星宇那样把他轰出了房间。 黎琛倚着门框,朝他挥挥手,姿态慵懒随性:“晚安了,陆先生。” 陆裴眼睁睁看着房门在自个儿面前关上,他抿紧唇,敲响黎琛隔壁房间的门。 临睡前又过了一遍接下来几天的剧本,黎琛合上厚厚的纸页,刚想探身去关床头灯,暖黄的灯光闪了闪,啪的熄灭。 与此同时外面的走廊上也陷入一片漆黑,室内运作着的空调哔的一声缓缓合上页片——停电了。 黎琛点开剧组的工作群,后勤负责人解释外面打着雷下着暴雨,雷电不小心劈到了电源总控室,他们正在抢修。 黎琛微微一怔,下雨了吗?夏天确实多雷暴。 他看向窗外,漆黑一片的夜色里划过三两道银白亮光,劈裂整片苍穹,刺的人眼睛疼。 轰隆隆的雷声紧随而至,卷着乌黑的云彩翻滚而来,黑云压城。 黎琛闭上眼,把自己埋进被窝里,裹成一小团,一小撮乌黑发丝露在被窝外。 即使经历过心理治疗,但效果显然不佳。 只有窝在这一片黑暗里,封闭自己的五感,不去想不去念,他才能在那场能够溺毙人的痛苦回忆中稍稍喘息一二。 有人在敲门,有人在喊他,有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他的床边。 熟悉的气息倾覆而下,隔着一层被褥紧紧包裹住他,陆裴温柔到不可思议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不要怕,没事的,没关系,我会一直陪着你。” 反反复复,像一句灵验的咒语,让听到的人自然而然安下心。 这一次,黎琛没有放任自己陷入黑甜梦乡,他钻出被窝,脸颊绯红,薄唇被咬出一圈浅浅的牙印,眼睛也是湿润的。 “陆裴。”他轻声念着眼前人的名字,怀疑与笃定一并消散,这时候只有两人彼此的深深凝视。 他记得自己怕什么,并在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黎琛垂下眼复又抬起,凑近些,鼻息交融,第一次选择向这个世界的人袒露关于他哥哥的一切。 也许是憋了太久吧,总有一天会找个人倾诉,而现在这个人正好是陆裴。 在他害怕恐惧时,又一次出现在身边的人。 从某些角度来说,像是另一个小哥哥,但黎琛又无比清楚,哥哥只有一个,无可替代。 “你介绍了你和宋如深的认识过往,我也和你简单分享分享吧。”黎琛稍稍退后些,两人保持一个较为客观稳妥的距离。 “我以前有个哥哥。”他抿抿唇,封存的记忆渐渐复苏鲜活起来。 “哥哥对我很好,比任何人都好。他会在我学自行车跌倒的时候稳住后车座,笑着说琛琛很棒,比哥哥当初还要厉害。” “他会在我考试失利时予以安慰和鼓励,咬着笔头写一遍试卷,然后耐心地给我讲解。” “他还会在别人欺负我的时候挺身而出,明明是个温柔的不得了的人,那时候打起架来却凶狠得要命。” 黎琛讲到这里顿了顿,陆裴紧跟着心头一颤,像被打翻了各种调料,酸咸苦辣,就是没有哪怕丁点儿的微末甜意。 即使黎琛没有细说,陆裴就已经觉得酸的不得了了。 因为只有在谈及他的小哥哥时,黎琛的眼睛里才会迸发出这样精彩的神色。 “……但是哥哥陪我的时间还不够久,我也太过不懂事。” 年少轻狂,少年成名的代价并不小,黎琛想如果他知道因为他的任性会让两个人错失那么多,他宁愿守着彼此过完平凡的一生。 “哥哥是在一个暴雨夜离开的,车祸。”黎琛闭上眼,炸裂开来的血迹似乎还能冲撒到他的眼皮上,腥热沉重。 陆裴担心地握住他的手,很想告诉他既然这么痛苦就不要再说了,但他又很清楚必须要让黎琛说出来,发泄出来,他才能真正地从过往阴影里迈出第一步。 “他倒在血泊里的时候,手里还紧紧攥着一盒月饼。”黎琛疲惫地掀掀眼皮,满目倦意,“栗蓉月饼,我最喜欢吃的月饼。” 因为他说剧组忙,说抽不出空回去陪哥哥过中秋,于是疼他爱他的哥哥说,没关系啊,我带着月饼来找琛琛,带琛琛最喜欢吃的栗蓉月饼。 然而这份栗蓉月饼始终送不到黎琛手上了,他的哥哥也没有走完那条来走他的路。 哥哥的死对黎琛来说是这辈子都无法磨灭的伤痛,那段时间他对生活中的很多东西都产生了创后应激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