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多么大一个荣誉啊，秦砚居然一声不吭，没让任何人知道。 从某个角度来说，还得感谢曹飞鸿。原本何建华都已经准备写《校园责任事故报告》了，现在看来报告还是得准备，内容倒是可以换一换了。 手中的茶水正总算是散到适合入口的温度，秦砚端起茶杯、喉结微动，等到口中的茶香彻底弥散后，他才开口吐出了两个字： “麻烦。” 何建华拿茶杯的手都抖了一抖，他感觉自己胸口今天已经连续痛了几次了，等两天自己必须去医院做个检查才行。 麻烦，他当然知道秦砚所说的麻烦是什么。 不就是学院、学校到时候会给他安排的庆功表彰会吗？不就是每次上课会被任课老师点名吗？不就是班上的同学会变身成麻雀绕着他问问题吗？不就是有报刊杂志会来采访他吗…… 这些其他学生想都不敢想的好事，甚至连他都有一点眼红的成就，在秦砚眼中全成了麻烦。 他也不知道说自己这个学生什么才好了，不过秦砚的答案的确没有超乎他的预料。 毕竟自己当初知晓秦砚的出生、社会经历、以及取得的一些成就时，他就建议秦砚可以申领奖学金，以秦砚的条件绝对能够评上全国级的特项奖学金。 至少是有一、两万元，结果秦砚当时给了同样的回答，那就是“麻烦”。 可能这就是天才和普通人的不同吧，何建华在心中自我安慰了一句。 但是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立刻追问到： “你还有没有类似的作品或者其他情况，给我老实交代。我可不想再通过这种方式知道了。” 这一次总算轮到了秦砚哽咽，他小心把茶杯放在桌上，他担心等会何建华动手把茶杯打碎了，轻声的咳嗽了一下： “我争取不打扰你的工作。” 何建华知道秦砚肯定还有其他的一些事情没有告诉自己，而且看样子也不准备说。 既然他知道秦砚不愿意，他就不打算强迫秦砚。 如果他强行把秦砚打造成一个令人感动、奋发自强的贫困学生杰出代表，今年年底校职工评优肯定有他的份。 但他还是做不到为了自己的奖金，勉强自己的学生做不愿意做的事情。 他没好气地把茶杯收了回来说道： “那我拜托你了，你可千万不要给我再惹麻烦了。” 虽然听起来何建华好像是在抱怨自己，而且也没有给自己好脸色看，但秦砚知道，其实何建华这句话的意思其实是—— 今天和以后的事情，他都会尽量帮自己扛着。只要自己不闹出太大的麻烦，他都不会强迫自己的。 秦砚也没有矫情，他和何建华之间更像是同辈的朋友。男人之间的友谊有的时候不需要用语言描述的。 不过他还是有事情需要询问何建华，他直接开口说道： “那个大学生电影节到底是什么情况？怎么今年学校怎么舍得下这么大的本钱？” 50个项目组，每个项目组3万元，这实打实就是150万的开销，还不要说其他的隐性成本。 对于平时就和铁公鸡一样一毛不拔的学校来说，实在是一件让人难以置信的事，秦砚总觉得这一次的大学生电影节不太寻常。 何建华表情严肃了不少，转了转手中的茶杯说道： “没办法，谁让华国电影在国际上一直没有什么地位了。马上就要入世了，按照世界贸易组织（wto）的规定，接下来华国每年都要引进八大公司的电影。” “如果华国电影再不发展起来的话，接下来恐怕会被国外的一些大片给碾压得七零八落。” “上面下了死命令的，必须要在这一次的电影节上拿出成绩。不仅仅是我们平城电影学院，包括华国戏剧学院，海城电影学院，他们同样也掏出了家底。所以你们可得好好努力呀。” 的确如何建华所说，按照上一辈子的经历，在华国电影市场打开之后，国产电影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内，都会被以灯塔国好莱坞电影为首的西方电影碾压。 最黑暗的一段时间之中，华国电影票房榜之中的前十名，只有两部电影是华国导演的作品。 不过作为一个科层制的国家，但凡想要下定决心去做一件事情，都可以快速聚集起大量的资源。 上一辈子华国大力发展国产电影也曾举国之力，但结果一直不如人意，更不要说这个世界条件更加困难。 但秦砚意识到这对于自己而言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按照华国导演的发展轨迹，从学校毕业之后先去片场跑场务，然后沿着摄影师、副导演一步步爬。 电影圈可是一个排资论辈、资源至上的圈子。很多导演系出去的学生到三、四十岁也不一定能获得掌镜的机会。 上辈子秦砚之所有被那么多同行羡慕、嫉妒、怨恨，就是因为秦砚完全无视了这些潜规则，用钱砸出了一条康庄大道。 但现在秦砚可没有这么多资源，“全球大学生电影节”就是秦砚目前最好的敲门砖。 看着秦砚在发呆，何建华突然开口说道： “对了，刚才的事情你不会怪我吧？” 秦砚抬起头了，愣了愣才回过神来何建华在说什么，他笑着说道： “知道老何你是一番好意，我又不是真的不懂这些事。” “哎。”何建华颇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道： “现在比赛最重要。如果真的和曹飞鸿撕破脸的话，我估计他爹也故意为难你的……” 说到这儿，何建华就没有继续说下去了。不过秦砚已经闻弦歌而知雅意，他无所谓地笑道： “放心吧。我可是优秀学生，曹飞鸿他爹也不可能太过为难我的。” 曹飞鸿的父亲是学校副校长之一，而且在影视圈颇有人脉，好几个知名导演、演员都是曹飞鸿父亲的学生，所以曹飞鸿也算是影二代了。 从小曹飞鸿在赞誉中长大，说他长大一定能成为知名导演，而他本人也一直这么认为。 直到进入平影、遇到秦砚，样貌才情被秦砚全方位碾压。哪怕他爹是副校长，在学校获得的关注也不如秦砚多，这才让曹飞鸿对秦砚怨恨在心。 如果没他父亲，曹飞鸿也不可能在学校内如此张扬，不给何建华面子，当着全班公开举报秦砚。而且在举报失败之后，依旧嚣张，还有不少的跟班追随在他身后。 虽然秦砚和何建华都没有和曹飞鸿的父亲正面打过交道，但是能养出这样一个飞扬跋扈的儿子，他们可不期待曹校长是个秉公执法、铁面无私的人。 以前曹飞鸿也耐得住性子，对于秦砚的恶意也藏得很好。这次矛盾公开，就怕曹飞鸿顾不得面子，使出更多恶心的招式。 秦砚再怎么优秀，他也只是一个学生。在华国的学校体制里，学生永远斗不过学校的。 “希望如此吧。”何建华有些担心地说道。 第8章 背后的脉络 硕大的显示器屏幕不断闪烁，在黑暗之中显得有些耀眼，不过倒也恰好把桌子照亮。 旁边摆放着一个翻开的笔记本，可以看到上面有刚刚才风干、密密麻麻的字迹—— 546：…… 547：一个理性人长期处尊养优，然后被出身卑微的人超越，会有什么样的情绪反应？ 具体案例：曹飞鸿…… 相关理论：根据情绪反差理论，曹飞鸿的行为具有逻辑自洽性。人的理性并不是无限的…… 548：普通的人在面对着权威人士进行意见的时候，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具体案例：曹飞鸿说秦砚抄袭，其他同学的反应…… 相关理论：根据信息传播理论和心理从众理论，普通公众会对率先发声的强权者服从。但是这种信任并不坚定，随时会发生改变。而且在发现自己遭受欺骗后，会对发声者产生厌恶情绪…… 秦砚习惯把自己平时所经历的一切都记录下来，这些都是他对于生活得观察。 其中99%的东西，可能一辈子他都不会用到。但剩下的1%便足以成为秦砚创作灵感的源泉。 秦砚思考问题的时候，特别喜欢处在一个绝对安静和黑暗的环境之中，避免被其他的事物分散注意力。 而现在秦砚正在电脑上查询这次全球大学生电影节的相关信息。 眼前这一台看起来就特别笨重，如同巨兽一样的电脑，可是秦砚今年才配置的，花了他2万多元，已经算是市面上能够买到的高端电脑了。 但使用的手感的确和秦砚记忆之中的电脑差别太大了。有的时候登录一个网页，就足以让电脑死机。 但再怎么不习惯秦砚还是极度依赖电脑，因为这已经是他了解整个世界最便捷与主要的方式。 秦砚在刚才查阅资料的过程中，发现了国家政府针对于文化领域发展，连续出台了数个文件，其数量之多、种类之全，完全不在商业领域之下。 他逐渐摸索到了隐藏在这背后的一条清晰的逻辑。 秦砚以前调查的时候发现，这个世界在他出生之前的历史和曾经生活的地球基本一模一样，但是从他出生之后这个世界就逐渐走向了另外一个方向。 就以这一次的大学生电影节为例，在他记忆之中虽然也有这个比赛，但世界各国对于它的重视程度都不高。就算二十年后，也不会出现国内学校豪砸百万资助学生参赛的情况。 所以之前在办公室和何建华谈话的时候，秦砚心中对于这个比赛就已经有所怀疑，他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关键的信息。。 他发现“全球大学生电影节”和世界上一个重要事件紧密联系在一起。 在原来的世界之中，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之后，便出现了灯塔国和苏盟两个巨无霸相互争霸局面。按照秦砚所熟知的历史，80年代苏盟的颓势就已经展现，然后在1991年正式解体。 但是这个世界的苏联一直撑到了1998年！ 这给世界政治格局带来的变化实在太复杂，秦砚也没有过多关心。但有一件事对秦砚以及他之后的职业规划有巨大影响—— 两个国家为了证明自己的军事和科技实力，在太空研究领域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在60年代的时候，灯塔国就已经成功将人类送到月球之上，而苏盟也不甘落后发射了宇宙太空站，这一事件被称之为“太空争霸”。 在苏盟解体之后，举国之力的“太空争霸”自然也就宣告终止。 灯塔国和苏盟像发了疯似的搞太空科研，你来我往地发射宇宙卫星，组建起了所谓的“宇宙通讯卫星网（usw）”，其目的就是向其他国家输送信息，达到宣传的作用。 虽然现在苏盟已经解体了，但是这两个国家已经研制出来的宇宙通讯技术，以及已经发射到海蓝星外的环球卫星工程，却依然存在。甚至比秦砚记忆中的2020年更加先进。 后果就是全球各个国家都可以自由的通过接收宇宙信号进行交流。 但是历史似乎在苏盟解体之后又回归到了秦砚所熟知的轨道——那就是华国在2001年要加入世界贸易组织。 只不过这一次华国入世还有另外一个条件，那就是华国必须要接入“宇宙通讯卫星网”。 这也就是为什么之前秦砚在电脑房的时候会想到这个世界，华国想要建立great wall会更加困难。 就算通过限制光缆的方式屏蔽地面信号传输，但是天上的卫星信号却没有办法屏蔽，除非建立起覆盖全国的卫星信号拦截系统。 但这根本不可能做到，无论是民用商用还是军事运用，对于卫星信号都有极强的依赖性。 秦砚对于其中的具体技术问题不是很了解，但是他却敏锐的察觉到了这给整个文化领域所带来的影响—— 华国没有办法通过任何的物理手段来抵抗国外文化的输入。 例如在上一个世界之中，华国为了保护自己国产电影的发展，通常会设立所谓的“国产电影保护月”——在规定时间内，国内影院只能够上映国产电影——来为国产电影保驾护航。 同样的还会对国外的一些电影、电视剧、动漫、进行审核，从而保证国产文化的健康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