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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南与杜木兹曾经见过埃利都那几乎贴着水面建造的房屋。这些房屋正是通过坚硬的木材,将地基打入水面以下,才得以建起来的。 现在,在码头工作的埃利都人们,正在利用纤绳将粗大的原木从水中捞起来。 这些原木在水中都能够飘浮在水面,可是一出水就沉重无比。埃利都人用粗大的纤绳缚住了木材,然后喊着号子一起使劲儿,将原木从水中沿着一个斜坡拖上来。 他们的脊背早已被炽热的日光晒成黝黑,饶是如此,还是能看见他们背上印出一道一道的,都是纤绳留下的痕迹。 已经拖上岸的木材被堆放在斜坡顶端,垒成金字塔形,也一样用粗壮的纤绳绑缚住。 伊南对于埃利都人的生活与工作格外感兴趣,饶有兴致地驻足观望。 突然她注意到了什么—— 斜坡顶端的木材堆上,背对着水面的这一面,纤绳上突然出现了一个裂口,用多股亚麻编成的纤绳断了一股,过大的压力立即传导到了纤绳的其他股上,被崩断的越来越多,眼看只剩细细的一道,还勉强连着,但是马上就要撑不住了。 这一大堆巨大沉重的原木,眼看就要四散,从斜坡顶端滚落。 而在码头边工作的十几个埃利都人,正好就在斜坡下,正对着这一堆木材。 如果放任这些沉重的原木从斜坡上快速滚下,对于那些埃利都人来说就是筋断骨折的大祸。 距离木材堆最近的人就是伊南。伊南只觉得自己只呼叫了一声,就径直冲上去,伸手拉住那截将断未断的纤绳。 几乎与此同时,那纤绳发出一声“啪”的脆响,完全断了。 伊南感到手心里有灼热的摩擦感,但是并不疼—— 她的力气太小,握不住绳索。虽然她因为身体的特质不觉得疼痛,可是她竟没有办法阻止纤绳从手中滑脱,拦不住这一大叠原木散开,朝斜坡下纷纷滚落。 千钧一发的时候,一只手伸了过来,赶在绳索从伊南手中完全滑脱之前,握住了纤绳的绳头。 是杜木兹——杜木兹只比伊南反应慢了半拍,但却恰到好处,赶上了。 粗糙的纤绳立即在这只手上磨出血痕,赶到伊南身边的男人却浑不在意。只听他吐出一口气,“嘿”的一声,右手飞快地一绕,纤绳已经在他手腕上绕了一圈。 这堆原木的重量不轻,纤绳在一瞬间就紧紧地勒住了杜木兹的手臂,在他臂上勒出深痕,令他手臂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这时杜木兹大喝一声,手上使劲,竟然就此将一整堆原木稳住。 俗话说,“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在埃利都也一样能应验。 斜坡顶端垒着的高高一堆木材,两段分别用纤绳绑缚着,就在伊南和杜木兹挽救了一头的纤绳的时候,距离他们十几步的另一头,那里的纤绳也断了。 伊南和杜木兹同时感到身边的原木正在松动,迅速散开。 伊南赶紧松开杜木兹,闪身到一旁,冲斜坡下正在劳作的人们大喊,要他们赶紧闪开,避免被滚落的原木撞个正着。 斜坡下的埃利都人这时才注意到坡顶的原木出了状况,准备四散让开。但是他们有十几号人,站得很密,一时间想要闪躲,却没那么容易。 正在这时,忽听一声大喊,整个原木堆突然被稳住了。 只见小哈姆提从另一边冲了上去。他没去管那截断裂的绳索,而是直接从斜坡那一面冲上去,用双手、双肘、双膝、全身,死死地抵住了正要向下滚落的巨木。 这个胖胖的少年这时终于展现了他健壮有力的一面,只见少年的脸涨得通红,全身使劲儿,抵住了正在向下滚落的木材。 小阿克和古达都迟疑了一下,但见到哈姆提如此奋不顾身,竟然用自己的身躯去维护那些素不相识的人的安全。两个人都没有放弃同伴的理由,瞬间一起冲了上去,手推足抵,勉强挡住了原木不再下落。 这时埃利都人直接从斜坡下冲了上来,他们在哈姆提身边站成一排,一起伸手,顶住了木材堆的下落之势。另有几个人绕到背面,和已经松开纤绳的杜木兹一道,让木材朝另一边“疏散”。 哈姆提们的压力逐渐减轻,危机渐渐消失。 终于,所有原木都被妥善地安置到了一边。伊南和她的旅行团所有成员都气喘吁吁地坐在道路一旁,没人顾得上说话。 埃利都人赶来,向伊南他们郑重道谢:“外乡人们啊,没有你们,我们今天就可都要糟糕了。” “请接收我们最具诚意的感谢吧——”所有在码头工作的埃利都这时都聚在伊南他们面前,郑重行礼。 伊南刚要客气两句,却听哈姆提那边“呜”的一声哭了出来。 刚才哈姆提表现得最为英勇,埃利都人刚说完开场白就在准备夸他。谁知还没夸到他呢,这个壮壮的年轻人竟然哭了。 埃利都人面面相觑,凑上去一看,才发现这个“英勇”的大人物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我的脚,脚踝好疼……我的腿是不是断啦?”哈姆提刚才的英雄气概全都没了,这时成了个一脸泪和鼻涕的哭包。 伊南也吓了一跳,跑过来一看,只见哈姆提的右脚脚踝真的肿了起来,像个馒头。 她果断伸手,也不管哈姆提稀里哗啦地直喊疼,将脚踝上的骨骼都摸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