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打算
“那不是礼部的穆大人吗?”穿着大庸服饰,一大早就出来逛集市的离国公主敏娜目睹这一幕,对旁边的侍女道:“没想到他比表面上更温和。可是他的官职太低了,不然我一定选择嫁给他。” 侍女笑着点头。 皇帝没有纳离国公主为妃的意思,这在他们到金殿上朝拜时就看出来了,而离国公主的目标也不是皇帝,她要嫁的是大庸的相爷。 在关外,几乎每个人都知道,大庸的相爷很威风,明面上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其实很多内外大事,都是相爷定板。 离国公主一开始很坚定,现在却有些在意那位到京外接他们的穆大人。 … 穆蕴依旧没有骑快马,路上又给翩翩买了一对月牙形的耳环,还有一小车香气扑鼻的大甜瓜。 穆府里,管家看着先后送过来的两车的鲜桃和鲜甜瓜,再三向老汉和另一个小贩确认:“这真是我家爷让你们送来的?” 老汉拿帽子扇着风,暗想这管家怎这般啰嗦,一句话问两三遍,“正是,那位大人说惟馨街的穆府上,你们如果是穆府,那就错不了。” “好好,二位稍待”,管家只是太惊异了,他家这个少爷,平常连庄子上送来的果蔬都不看,竟然突然地就买起东西来?他有些不敢相信,心里却是高兴的。 小厮很快取来两包银子,管家高兴地给两个人付了钱,还一人给了一钱的赏银。 他觉得往后府上肯定会越来越有人气,至于有些败家,他以后会劝少爷,现在还是得庆祝一下的。 老汉和小贩本还以为这老管家是嫌贵不想给银子,没想到最后还有一钱的赏银收,这让两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道谢后便想以后有新鲜东西,要先来这府上问问。 老管家打发走两个送东西的,远远就看见少爷骑着马过来,便站在大门外候着,马儿近一些时,他上前请安道:“见过少爷,刚才咱南边庄子上送来了几篓子蔬果,少爷去看看吗?” “看看去吧”,穆蕴下马来,小厮很有眼色地过来把马牵走,他又吩咐道:“徐伯,让人套好马车,把桃和甜瓜都用干草垫着装在篓子里,我待会儿要出去。” 老管家见少爷这两天早出晚归的,早就疑惑了,此时就跟在后面问道:“少爷,您是要去哪?” 穆蕴心情很好,不介意老管家打听,却只笑道:“徐伯以后就知道了。” 听这语气,老管家心想,不用问了,肯定是到哪家姑娘那儿去?想到年节时被少爷派着到顾家村去送礼,别是去哪儿吧! 刚想说什么,老管家又闭上了嘴,其实只要少爷心里高兴,娶个娇娇女就娶个娇娇女吧,大不了他到时候再撑几年帮忙管管家。 穆蕴直接到厨房旁边专门放菜的房间内,看到其中有一篓子白玉樱桃时,他唇角笑意更浓,带这么多好吃的东西,翩翩肯定不会嫌他昨天才去过今天又去。 “把樱桃倒出来一小半给大哥送去,剩下的都装到车上”,穆蕴看看其他几个篓子,说道:“这两只锦鸡也捆好,用个带盖的篓子装好,一并放到车上,还有这一篓嫩黄瓜…” 老管家抹抹额头上的汗珠,暗道:少爷啊,都给人姑娘送过去了,你吃什么? 穆蕴完全没有领会管家的意思,吩咐完便要回房换衣服去。 “爷”,刚出去,迎面一个丫鬟走来,蹲身施礼,“夏府那位被除名的小姐在门外,要见您。” 老管家听见,忙出来道:“不见不见,还用来问?这位小姐如今名声很不好,咱们府上又只有少爷一人,昨天下午她就来了一趟,让我给赶走了,今天还来?少爷,您日后在外面见到了,也不要理她。” 穆蕴正急着去找翩翩,哪有空理夏雪,挥手道:“以后凡是她上门,不用通报,就说爷不在。” 丫鬟答应着走了,很快又转回来,在正房找到穆蕴回禀道:“奴婢说爷不在,可那夏小姐说她看到您回府了,让奴婢再传一句话,她说两日后,帝京…有暴雨,三日不止,且还会冲垮二十几户民居。” 夏雪对于前世的很多大事都非常清楚,所以尽管她被彻底赶出夏府,但她还是不慌,只要证明自己有预知能力,穆蕴肯定会愿意相信她,凭着对大事的先知,她能帮着他登上宰相之位。经过相处,她就不相信穆蕴不会重新爱上她。 穆蕴听了丫鬟转达的那句话,略微沉吟片刻,便让把夏雪请到客厅,两日后可能有雨,他自己看天相就能知道,但看这女人还想蹦跶,有什么依仗呢? 能预知未来? 穆蕴冰冷一笑,那么他会让她预知到的未来全都给转个弯。 夏雪带着蕊儿,跟在婢女身后走向客厅,心口跳动一点点加速,或许她还得感谢继母和父亲呢,让她有借口住到穆蕴府上。 她前天被划出夏家族谱后,便打点一二百银子给自己立了个女户,不是没想过再去顾攀家,但之前她之所以去那穷乡僻壤,为的就是等机会接近展冥。 现在展冥看见她,连点头都没有,显然已经是和其他人一样,把她看成恶女了,她又不想帮助展冥登上仕途高峰,所以不如换一种方式报复他。 只要穆蕴成为大庸朝最有权势的男人,展冥和顾明月能算什么,想捏死他们,还不是抬抬手指的事? 穆蕴没去换官服,就坐在客厅主位上等着,夏雪眼中的野心和算计他一眼便看得清清楚楚,嘴唇勾起淡笑,他问道:“夏小姐和本官有什么要谈的?” 听到生疏至极的语气,夏雪难免黯然,施礼道:“请穆大人屏退下人。”淡淡的伤心从她的眼中流露出来。 “无妨,本官府上的下人嘴都很严”,穆蕴拿起茶杯,送到嘴边喝了一口,淡淡道:“你有什么话放心说。” “我说的事情很重要”,夏雪保持着蹲身的姿态,坚持道:“请穆大人屏退下人。” “夏小姐既然不想说就算了”,穆蕴站起身,“本官还有事,恕不远送。” 夏雪的身体微微一僵,差点没歪倒在地上,刚才跟婢女说那句话,她已经冒了很大的风险,穆蕴竟然连这个小小的请求都不愿意满足她! 看了眼客厅中侍立的两个婢女,夏雪暗自咬牙,等穆蕴知道她说出的话多么有价值时,这些不保险的嘴他还能不灭掉? “含彰等等”,夏雪忙抬头道,“我说,但我要说的事很重要,你能保证她们一点都不会流露出去吗?” 穆蕴淡淡笑道:“夏小姐,我耐心不多,请你快点进入正题。” “好”,想到前世他对自己的温柔,从没有像今天这样疏离中带着讽刺,夏雪心中酸涩不已,眼中一瞬间泪光盈盈,“我要说的,是我有预知能力。” 穆蕴挑眉,坐下来,示意她继续说。 “刚才是一件,我梦里见到,两日后帝京还有附近十几个府县,会连降暴雨,只帝京就冲毁民宅二十几处。你可以早做防御,这是很好的一个给上峰留下好印象的机会。” 见他感兴趣,夏雪脸上有了笑意:“另外便是,大约一个月后,北边好几省都会开始下雨,导致玉清河多处决堤,康相举荐吏部齐兆廷前去赈灾,而这齐兆廷是一个正直无私且很有智谋的人,他到受灾最为严重的蒙省后,便立即指挥开仓赈灾,然而当他带人打开省府的粮仓时,却未发现半粒粟米…” 夏雪说到这里顿住,前世齐兆廷去赈灾,却最终牵涉出一个又一个的贪污案,涉案人员几乎全都是王派官员,他查了两个多月,将这些官员连带证据一并送到了康相手中,此事之后,王相和在朝堂的影响力大大降低,康相十分满意,直接就把齐兆廷给提到了首辅议事处。 齐兆廷的仕途更是在之后一步步高升,当初,蒙省虽然没有一粒米,但齐兆廷却把灾区民众安抚得很好,原因就在于,他府中有一位幕僚,曾建议他在出京时联系帝京四富之一的方家,以防灾区米粮不够,早早地就让方家运送着米粮赶往灾区,这才避免了饿殍遍野之惨境。 赈灾除贪官两重功劳,让齐兆廷在民间的官声越来越好。 现在嘛,只要穆蕴在齐兆廷授命去赈灾时,提前一步献出此计,那么到时的功劳,得有一半是他的。 其实夏雪更想鼓动穆蕴主动去赈灾,然而有了之前的经验,她担心穆蕴反感去向康相献媚,在刻意停顿片刻后,说道:“这些事都是我晚上梦中见到的,含彰你到时只要提醒齐兆廷联系富商方一清准备米粮送去受灾省份,就能得一件大功。” 穆蕴此时看向夏雪的目光却有些怪异,这个女人是怎么知道齐兆廷有可能去北方赈灾,还是去蒙省?连他这个暗中计划的人都不能肯定地说玉清河会决堤,更不能肯定蒙省将是受灾最严重的地区?但她又明显不知道所谓的公正无私的齐兆廷,三年前还是一个为了贪墨一万两黄金而连灭十口的巨贪。北方几省的贪官中,不止是王相和党下之人,还有康九廷手下的人,他可打算利用此次机会把康派官员拉下一大批呢…… 细细琢磨,这女人说的倒像是自己计划给外人看的表相。 穆蕴摩挲着下巴,暗想难道夏雪真有什么奇异的能力,能够看到未来?那这人还真不能再留了。 “就这些?”见夏雪不再说,穆蕴不动声色道,“你说的这些,我凭什么相信?” 夏雪自信一笑,胸有成竹道:“两日后的暴雨不就是证明吗?如果没雨,你自然可以选择不相信我?” “有理”,穆蕴点头,又问:“未来的事,你什么都能预知到?” “我只能预知到一些有重大影响的事件”,为长久计,夏雪倒不敢说大话,“而且我这种能力时有时无,并不能把每日都预知出来。” “哦?”穆蕴很感兴趣的样子,“那你能预知到你以后的人生吗?” “我…”夏雪摇头,脸上透着几分不好意思,“我只能感觉到在以后,我和你会有很深的纠葛。” “是吗?”穆蕴没什么特别表示,笑道:“那你可能预知到我以后的仕途能走多远?”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夏雪笑得眼睛弯弯,她就知道,谁都可能没有野心,穆蕴却不可能没有。 穆蕴拊掌而笑,不知用什么鬼手段看到日后的景象,不足为惧:“多谢夏小姐看得起本官,只是本官这个人,从不信既定,日后事如何走向恐怕不是你一个预知能说准的。” “为什么?”夏雪惶急,上前一步道:“两日后自然会见分晓,含彰,还是你讨厌我,连两天都不愿等?” 本以为穆蕴即便不信十分,也会信五分,对她十分礼遇的,哪里想到,这么好的机会他都不愿意抓! “其他人应该会等等看两日后有没有暴雨,然后选择相信与否”,穆蕴起身,抬手送客,“夏小姐,请吧,你说的这些,本官就当没听到。” “含彰,你不能这么对我”,夏雪摇着头后退,哽咽道:“你仔细看看我,我是雪儿啊,难道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了吗?” “我从没有对夏小姐有过什么感觉”,穆蕴认真解释,站起身礼貌地点点头,好心道:“夏小姐还是去别家府上押注去吧,对了,馆阁大学士江瑞华野心不小,你可以到他家游说试试。” 夏雪心内酸涩不已,一直在摇头,“到底为什么?你很爱我的啊,为何现在竟然对我如此无情?” 穆蕴皱眉,眼中的厌恶不停涌动,他看着夏雪道:“夏小姐的预知本领不到家啊,本官绝不会有爱你的那一天。莫不是夏小姐真的撞邪了?可以去找慧通大师看看。” “送客”,说完,他就大步离开。 “不要,含彰,你现在对我这样狠心,以后一定会后悔的”,夏雪焦急不已,伸出手却连穆蕴一片衣角都没碰到。 … 依旧换了一身银白锦衣,穆蕴满意点头,叫上穆寅驾车,往顾家村而去。 至于那个还想胡乱蹦跶的夏雪,确定她没什么威胁,穆蕴也不想脏了自己的手,正巧八国使者中的那位蛮国王子想娶一位大庸女子,就送她去见识见识蛮国风光吧。 蛮国位于塞客大沙漠西部,缺水少粮,常年风沙肆虐,相信夏雪会很喜欢。 此时顾明月刚刚摘满两篮子半熟的桃子,打算回家做黄桃罐头,地上还有大半篮红嘴儿的,她正对欧阳端道:“就要端午了,明天我再包些粽子,咱们带着这些鲜桃到秦府看看老太太去。” “好”,欧阳端两手把三个篮子提起来,“回家,待会儿太阳就晒人了。” 顾明月跟在欧阳端旁边,拿着一个桃子边揭皮边吃,还不忘说话:“听说帝京有好多蹴鞠比赛,现在就有耍玩意儿的了,让小薇姐一起去,我们住一天看看热闹再回来。” 欧阳端点头,提醒她看路。 路过大伯家时,顾明月停下来,想看看焕大哥这段时间都在忙些什么。 顾老太太正带着顾秀萍在树荫下洗菜,看到孙女过来,笑道:“翩翩来了,厨屋里有新摘的甜瓜,拿出来洗洗和阿端吃去吧,走的时候再摘些。” 顾秀萍起身道:“我去洗,翩翩姐你等等。” “嗯”,顾明月笑着走过去,和顾秀萍说两句话,便对顾老太太道:“我刚才回家摘桃子去了,还有好多红嘴儿的,您待会儿让小萍去摘一些吧,我摘的这些就不给您了。” “早两天我就让小萍去捡着熟的摘了些,你大伯家种的那棵也结了不少,只没你家门口的香甜”,顾老太太不在意道,但当看到欧阳端提着三个大篮子时,不由皱眉:“翩翩啊,那些不熟的你摘它做什么,不是毁东西吗?” “我想做罐头吃呢”,顾明月说道,“又不是浪费。” “就是帝京那六钱银子一罐的东西?”顾老太太满脸不可置信。 “是啊”,顾明月没有多说那罐头还是她教的,“奶奶,等我做好,给你送来几罐子。” 当初她做的罐头也给大伯家送来过,并没有提是自家做的,后来罐头在帝京风行,也没有谁来问她,估计都以为是她家从帝京买的吧。 “翩翩姐,吃甜瓜”,顾秀萍端着一小筐三四个洗好的甜瓜出来,递到跟前让顾明月和欧阳端吃,顾明月说声谢谢,就拿一个掰开递给欧阳端一大半,笑道:“刚才吃太多桃子,吃不了太多。” 顾秀萍把小筐放到桌子上,笑道:“你走的时候多拿几个,特别是那圆的那种,里面全是糖心,可好吃了。” “好”,顾明月笑着点头,看看安静的院子,问道:“焕大哥没在家吗?” “在作工房里蹲着呢”,顾老太太说着摇头,“打从县里回来,这两天都在里面窝着,连吃的东西都是水水和小萍给轮流送进去的,就这还说咱打扰。” “我去看看焕大哥在做什么好东西”。 顾明月刚走没几步,顾秀水从东厢的一间屋里出来,皱着眉道:“你别去搅搅我哥,他正做好东西呢,万一你进去一说话,我哥再做不出来,卖了你也赔不起。你可是邪崇…” 顾明月不想和顾秀水说这些没用的,正要转身离开,顾老太太已经沉着脸站起身,“瞎说什么呢,再敢混说嘴,回来让你娘揍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一点事都不懂?” 这孙女真是越来越没分寸了,翩翩是邪崇,她们姐妹的名声能好吗?只怕还会连累几房人。 “我…”顾秀水刚开口,沉浸在画图改图磨零件中的顾焕打开门出来,熬了两天两夜,他满脸胡渣子,头发都成了一绺一绺的,再瞪着人,一下子就把顾秀水吓得眼冒泪花。 “水水,你给我长点记性”,顾焕走向顾明月,说道:“以后再跟翩翩言语不对付,等过年你出嫁的时候,我不管嫁妆。” “凭什么啊,我才是你亲meimei”,顾秀水喊道。 顾焕没理她,眼光发亮地对顾明月道:“翩翩,我做了个好东西,差不多好了,你来看看。” “好啊”,虽然顾秀水的眼光很不善,但顾明月也不是来找她的,当下便跟顾焕去了作工房。 欧阳端没跟去,坐在院子里吃甜瓜,对于低声骂咧咧的顾秀水视而不见,明月家的亲人,只要不是动手,愿说什么话他都不管,反正不会伤害到她。 顾老太太呵斥一声,顾秀水才转身回了屋子,把门摔得哐嘡响。 “阿端啊,让你看笑话了”,顾老太太客气地说道,继而对顾秀萍道:“去屋里劝劝你三姐,怎么越大越不省心呢。” 欧阳端摇摇头,继续吃甜瓜。 … 顾明月看着被焕大哥塞到手里的一个螺旋状东西,上下打量片刻,送到嘴边低低说了声:“焕大哥”。 声音立即被放大许多倍传出来,紧跟着就是外面顾老太太担心的声音:“翩翩,出啥事了,喊那么大声?” “没事”,屋里,顾焕伸着脖子回答一声,摸着顾明月的脑袋笑道:“这脑袋瓜怎么长的?我还没说你就知道这怎么用了。” 顾明月却是震惊不已地反复看着手里的东西,焕大哥做出来的这个东西,简直比通电的喇叭还好使,轻轻咳一声,大门口都能听见。 “焕大哥,你怎么做出来的?”顾明月问道,“还有,你怎么会想要做这个的?” “还不是那天,这是在村子里离得近,灼子跑来喊一声我就能赶过去”,顾焕抱着手臂,脸色沉沉,“要是在外面,你被有心人设套,通知家人不及时不是很危险?我就想做一个能远距离喊话的东西,便弄出这个来。” 顾明月既感动又想笑,“谢谢你焕大哥,可是这个螺旋,倒更适合概大伯用,下次再有事通知,他直接拿着螺旋喊一声就好了。” “你再在这头边装一圈和喇叭花形状差不多的铁皮,应该能把声音传得更远”,她想了想建议道,“至于远距离通话的东西…你可以试着借助空气中存在的物质,我们每天呼吸的空气中,其实有很多介质呢。不知道焕大哥你有没有发现,那些固体,像是桌子石头之类的,传播声音的速度要更快一些,而水里声音传播得最慢,介质不同,速度就不同,你可以试着从这方面入手。” 顾焕恍然大悟,拍手道:“你不说我还真没注意过,我再想想”,说着就蹲下来拿起画笔。 “焕大哥,你还是先去洗个澡吃点东西吧”,顾明月忙把他拉起来,“这个东西难度很大,你慢慢做。” 其实顾明月并不觉得焕大哥能做出电话来,她也根本没打算和他提电的事,那是个大工程,而且在初始阶段有很多危险,更何况,她觉得没有电的生活也很好,不过焕大哥愿意研究“电话”,倒是可以作为一生的事业来做。 “我不累”,顾焕摆手,“你回家去玩,等做好了我拿给你看。” “这个可不行”,顾明月坚持拉着顾焕出门,“那种神奇的东西怎么能是一朝一夕做出来的?你利用闲暇时候研究研究就好了。马上又到割麦收稻的时间了,焕大哥,你不如做一个脱粒机出来。” 顾明月很喜欢焕大哥做的那些手动或者脚动机械,觉得比爸爸说得那些靠柴油带动的机器好多了,很希望焕大哥能多做一些有用又有意思的东西出来。 顾老太太听到这话,也道:“翩翩说的是,你费神那要往有用的地方上费,厨屋里有热水,快把你那头洗洗,这眼看着端午了,还得你去于家送节礼呢,邋里邋遢的,怎么见人?” “好好”,顾焕连连点头,“我洗我洗。” 正说着,一个扎着两根冲天辫的本家小丫头跑进来:“大奶奶,冉冉小姑回来了,带了好大一车东西呢。” “冉冉真回来了?”顾老太太惊喜不已,一时间想到她或许是遇到什么好主家了,不然怎么可能再回来?“焕子,翩翩,咱们都出去看看。” 顾老太太想着,现在秀冉离了苏留家,家里再把她的卖身契买回来应该就容易多了。她还能带一大车东西回来,八成是给人做了妾室,买回身契,对她以后也是好的。 顾明月和顾焕对视一眼,笑道:“焕大哥,我对顾秀冉的事不感兴趣,能不能先回家啊?” “回吧”,顾焕拍板道,“奶奶那我来说。” 这时一个街里住的人都探着头往北边看,还有三四个妇人手里拿着鞋底子往那边走去。 见顾老太太出来,那三四个妇人停下脚步,笑着打招呼,都说:“老太太,你家秀冉真有福气,不知遇到怎样的好人,你是没看见,她坐的那辆马车漂亮极了,就像官家夫人们坐的。” 顾老太太想起戏文里常常唱到的,落难逃亡的女子,往往被什么地位很高的官夫人所救,然后被收为义女,她们家秀冉,不会也遇到这种好事了吧? 想到这里,顾老太太迈出的步子更快,暗自向诸天神佛祈祷着,让她家再出一个贵人。 顾明月看到奶奶越走越快,好笑不已,“焕大哥,你去扶着奶奶吧,别再摔倒了”,至于顾秀冉有什么奇遇,她还真不好奇。 顾焕点头,还跟她眨眨眼道:“待会儿去告诉你顾秀冉又作什么妖。” 在顾焕心中,不管怎么样,顾秀冉总是忘不了作妖,她就不知道好好过日子,老想别人都捧着她。 “阿端,我来提一个篮子”,顾明月笑着答应,走出几步,转身跟欧阳端要桃篮,欧阳端便把最小的那一个篮子递给她,道:“咱们快走。” 对于明月她那个堂姐,他非常不喜欢,那人眼珠子太活,一看就不是个有好心思的人。 此时,双马拉的漂亮马车停在顾森家门口,先跳下一个十五六岁容貌中等的丫鬟,顾秀冉才掀开车帘,一手扶着丫头一手提着裙摆,缓缓下车来,看着比想象中更显几分荒凉的家门,她叹气道:“我终于又回来了。” 春姨跟在后面下来,低声道:“我给你做这个面子,你可别诳我。” “春姨,你放心”,顾秀冉摸摸发鬓上的珠钗,笑道:“我家就好看女孩儿多,咱带那么多好看的首饰和布料过来给她们分,谁不舍得过来?您在一旁看着,相中哪个,我帮着您把人哄走总行吧。” 春姨在欢场飘荡二十多年,眼力劲儿和分寸还是有的,哼了声没说话。她示意小丫头过去拍门,同时不着痕迹地观察周围住户,发现这些人家虽不是过得很好,但也都不像缺吃少穿的样子,那谁家愿意把女儿卖出去做私娼? 要不是顾秀冉抓不住刘公子那个大客户,如今接到的客人也都是些没多少家财的,她用得着再寻摸一个女孩儿好好培养? 当初春姨看重顾秀冉眼中的野望,还指望她能吊一个大财主能养着她们,谁想到这就是一个心高手低的笨蛋。 她好吃好喝大小姐一般供着顾秀冉,一方面是让客人们觉得她家姑娘贵重,另一方面还是想着往后能靠她养老,然而继失掉刘公子那个肥羊之后,她又不能长久的抓住富有的郑公子之流,春姨就有了再卖一个人的打算。 顾秀冉从小丫头口中知道了春姨的想法,便说她家姊妹很多,吃不上饭的人家也不少,只要春姨有看重的,她就能帮着带走。 春姨看不上人市上的女孩儿,再加上这段日子只有个老男人愿意给顾秀冉花钱,她也就答应下来。 哪里能想到,顾秀冉就住在距离帝京不远的村子里? 春姨突然就有些警惕,顾秀冉千哄万哄的要回来,不会是想让她家人抓自己吧? 然而看看顾秀冉的样子,她又暗自摇头,听服侍她的香儿说,这顾秀冉经常在暗里咒骂家人,关系应该很不好。 正想着,拍门拍得手都要红了的香儿回过来道:“姑娘,夫人,家里不会是没人吧?” 顾秀冉皱眉,她那个娘又出去玩了? “是冉冉啊”,那边响起惊喜的声音,二权媳妇笑着走过来道:“你娘怕是还在睡着呢”,又对香儿道:“你敲门没力气,婶子来。” 说着就是哐哐几声,同时高喊道:“森子家的,你大闺女回来看你了,还不快点开门?” 顾权家十岁的小姑娘也走了过来,看着高头大马的漂亮马车满是羡慕,拉拉顾秀冉的衣服,却又被柔滑的面料惊到,忙把手收回来,低声问道:“冉冉姐,你现在是大小姐了吗?” 顾秀冉抚抚衣角,微抬下巴道:“不是什么大小姐,幸亏春姨把我认作外甥女,才过得比你们好一些。” 小姑娘看向春姨,见着夫人穿金戴银,手腕上还有一个绿油油的镯子,登时两步跑到母亲身边。 二权媳妇朝春姨不好意思地笑笑:“乡下孩子不懂事,您别见怪。” 春姨年轻时在帝京有名的红袖招还红过一阵儿,身上根本没有半点欢场妓子的轻浮之气,穿衣打扮也都有讲究,在没见过什么富贵妇人的乡下人看来,那就是有身份的夫人。 “没事”,春姨神态平易,招手让小丫头过来,从马车里拿出一盒包装得很漂亮的点心递过去,“不是什么好东西,给孩子甜甜嘴。” “那多不好意思”,虽这么说,二权媳妇还是笑着接了过去,街上又有几家妇人带着孩子往这边聚来,还有人道:“这森子家的怎么还不过来开门,我再帮忙敲敲。” 顾秀冉眼带嘲讽笑意,“多谢二大娘了。” “谁呀,一大早就把门拍得山响,还让不让人睡了?”顾三婶嘟嘟囔囔地放下门闩,看到外面站着不少人惊了一下,当看到边上的顾秀冉却一下子红着眼圈扑过去抱住了,“冉冉啊,你回来了,娘就知道,你会没事的,那杀千刀的苏大户又把你卖到哪里去了?我可怜的丫头。” 真这么伤心,早干什么去了,怎么不把银子给苏留还回去? 顾秀冉强忍心中厌恶,扶着她娘道:“多亏春姨收留了我,还认我做外甥女,娘还是谢谢春姨吧。” “春夫人,谢谢您了”,顾三婶抹抹眼泪,敞开门道:“进来坐吧,我去给您倒茶。” 对于穿戴富贵的春姨,顾三婶一点都不敢怠慢,再看看围着看的邻居,她更是满脸傲气,大半年没怎么有人搭理她,现在看她闺女出息了,还不是一个个的凑过来? “二嫂子,你们也都进来坐坐吧”,为了出口气,顾三婶儿毫不吝啬,“帮我招待一下春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