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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泥砖瓦简单铺就的天台上,寒风呼啸而过,凛冽刺骨。 木楚赤着脚站在那窄窄的砖瓦砌成的扶手上,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静。 往日被勒令必须穿戴的整齐的蓝白校服外套,此刻却被随意的扔在地上,在这冰天雪地里,他只着了一件黑色的薄薄短袖,裸//露在外的手臂上还有被殴打留下的斑斑青紫痕迹。 单薄的身子似乎随时会被无情的寒风卷落,他仰着头看着天边积重难返的阴云,悲凉的眼里落了空洞与绝望。 那是他被冤枉的第二年。 木楚仰头又喝了一口酒,酒味辛辣。 他记得那年他刚上高一,他成绩向来不错,上的也是重点高中,他是怀着满腔热血踏进新学园的。 他都打算好了他要在这里好好地度过这三年,三年后他要考上他理想的大学,学生时代不留遗憾,再然后他要靠自己的努力一点一点地为自己争得一片光明,争得一方璀璨天地。 他信心满满。 可是美好的梦境通常碎得也很快,噩梦的来临从来不会预告,只会措不及防。 在高一第二学期一次十分重要的分班模拟考上,发生了一件让所有人都人/心/惶/惶/的事—— 试题的答案泄露了。 这是一起性质极其恶劣的作弊事件。校方对此十分重视,因此一开始便勒令全校严查,每个人的书包都不可避免地要被里里外外检查一遍。 他一向都是三好学生,他清楚地记得那个检查他书包的老师在检查书包之前落在他身上那十分信任的眼神,而他则报以腼腆一笑。 然而却在所有人都震惊的眼神中,那位老师从他书包里拿出几页薄薄的、皱如树皮的答案纸张。 那位老师从信任转为怀疑再到鄙弃的眼神,这中间只花了不到一分钟。 他面上血色尽褪,不知所措。 之后理所当然的他被公开通报批评。 一切都进行得有条不紊,好像不过是日常例行公事的一件小事,不值一提。 他曾奋力辩解,自证清白,然而换来的不过是冰冷的“不知悔改”四个字。 因为这次答案泄露,所有人都需要重考。 那些之前考得好的人都埋怨他,那些考不好的人鄙夷不屑他,他彻底沦为了人人厌弃的、肮脏的坑下老鼠。 每个校园似乎都不可避免地出现过校园霸凌的现象。 而他,现在则成了人人可欺的、被霸凌的对象。 在一次又被打得浑身是伤时,他倒在墙角,只有微弱的呼吸与他为伴。 他看到曾经他以为的挚交好友跪在他跟前痛哭流涕,一遍遍地说着三个字——“对不起”。 他忽然就明白了。 是他遇人不淑,识人不善。 那个人在木楚跟前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无非就是学校的恶霸盗窃答案,又恰好被他撞见,后来事情被捅了出来,恶霸要找一个替罪羊,就找到了他,他被威胁,他没办法,他不想受过受处分,于是他把罪恶的根源塞进了木楚书包。 他说,你一向成绩优异,是公认的三好学生,老师也很看重你,你被冤枉你还有退路,而我,我什么都不是,我要是被冤枉,就完了,说不定这一生都会毁了。 弱者的自白总是那么苍白无力又惹人厌弃,像洁白墙面突兀的黑脚印,像白粥之中的那粒老鼠屎。 木楚双拳紧握,浑身冰冷,话语却掷地有声,震得枝头残叶轻颤,“滚!” 从那之后,这件事就像横亘在众人心头的一根锐刺,不管木楚做什么都会引来各方各种怀疑,各种猜测。 所有不好的事,所有应该备受谴责的事,人们头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事是不是木楚干的?” 不分青红皂白,没有是非对错。 他孤身一人,在这周遭打量,漫天冰霜中艰难地独自行了两年。 直至他站在那座高高在上的教学楼顶,寒风呼啸中—— 一切都在清晰中变得模糊。 回想这一生,他似乎什么也没得到过。 在亲情中,他上有哥哥,下有弟弟。 哥哥虽然资质平庸,但是人缘极好,在朋友堆中总是混得风生水起,父母也总夸他会做人,偶尔惹事,父母也不过是责备两句,事后依旧温言好语。 弟弟似乎生来就是被疼爱的对象,尽管顽劣,却没有缘由地分走父母绝大部分的爱。 而他呢? 唯一能让父母看得上眼的便是比哥哥和弟弟都要省心,不争不抢,还有就是被拿来攀比的成绩。 后来省心的变得不再省心;值得攀比的东西变成了污点,像粘在身上撕不下的狗皮膏药,像烙在血rou中无法恢复的罪恶烙印。 他们以他为耻。 他们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怎么还不去死!” 恶毒的话语,字字锥心。 扎得他鲜血淋漓,刺得他日夜难安。 而友情呢? 算了,不值一提。 忽然发现,他这一生好像什么都没有呢? 呵,挺可怜的。 他惨然地笑着,笑容苍白无力,也就只有自己可怜自己了。 而今站在这高楼上,再往前一步,便是厉鬼缠身,万劫不复,但也是一身洒脱,自在逍遥。 在所有人都认为他逃课的这二十四小时里,没有人知道他在生与死的边缘徘徊了二十四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