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冤家路窄
岳将影自幼在军营摸爬滚打,对男子的评断,大多只看其男子气概与武功如何,毕竟校场上,十有八九都是光着膀子扯着嗓子的粗汉子,汗流浃背,谁还管生得漂不漂亮啊。回到楚京后,见多了油头粉面衣冠楚楚的世家子弟,除了几个还算凑合的,他只觉着个个细胳膊细腿儿,三两下就打折了,看来看去也没找着个能当妹夫的。 对于林煦,若不算在束州被人家打折腿那回的仇,也是个还凑合的主儿,不过横竖他也不曾放在眼里。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自家这个白菜愈发茁壮,胆子也跟着大了。今日换了哪个男子站在这,他都能一笑置之,然后一脚踹出门去,唯独这个林煦——他meimei可是给他绣过香囊呢!哪怕绣的是猪头也不成! 强烈的危机感,令他当即拔出了刀,沙场上生死关头走一遭都不曾像此时这般如临大敌。 俗话说得好,什么样的教主养出什么样的下属,顾如许拐跑了子清那傻小子,现在这个左护法仗着有点姿色又来拱他岳家的白菜? “呔!狗贼!离我妹远点!”他提着刀冲上来,岳溪明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林煦一把推开。 这一晃神功夫,二人便在院子里斗了起来。 绿芽生怕这刀剑无眼,殃及池鱼,赶忙拉着岳溪明躲到廊下。 岳溪明瞧着自家亲哥的脸色,恨不得把人直接打出去,哪里能干看着,也不顾上那许多了,伸手就拦。 “哥你等等!”话音未落,脚下就被裙裾绊了一记,直挺挺地从台阶上扑了下来! 岳将影赶忙收刀,林煦一把揪住她的后领,将她提溜了起来。 “胡闹什么!没伤着吧?”岳将影心惊rou跳地将她拉过来。 岳溪明摇摇头,心有余悸地看了林煦一眼。 岳将影恼火地问:“溪明你说,是不是这小子夜闯将军府,欲行不轨?” “不是不是!……”岳溪明慌忙摆手,挡在了林煦面前,以免她哥怒上心头又要砍人,“……是我请他入府的。” “你请?——你这丫头晓不晓得什么是男女之别,敢把大男人往府上领?”岳将影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此事若是让爹晓得,你可知后果?” 提到岳琅,岳溪明顿时怂了三分,赶忙将他拉到一旁,低声商量:“这事儿怎么能让爹知道呢?你就当今日什么都没看见,回头我给你做好吃的,怎么样?” 岳将影冷哼一声:“这是一顿吃的就能解决的问题吗?你哥我也是个有原则有底线的人,看看你都把……把人领回家了,这像话吗?” “他,他虽然是个江湖人,但好歹救过我性命……” “那他还打折过你哥我一条腿呢!敢情疼的不是你!”岳将影呲牙咧嘴。 “……” 她默了默,豁出去似的拉了拉他的袖子:“心疼,你是我哥我能不心疼嘛,你养病那段日子的大骨头汤还是我让厨房给炖的呢,把你喂胖好几斤,你都忘了?” 岳将影想了想,似是觉得有几分道理,默默不言。 见有机可乘,岳溪明赶紧趁热打铁:“我呢,也没想为难你,你就当做没看见林煦行不行?” 闻言,岳将影斜了她一眼:“你哥我眼神好着呢,看得清清楚楚,你怎么不让那小子离开这?” “那不行,我好不容易才把他骗……” “嗯——?” “我好不容易才把他请回来的。”她面不改色地换了个说辞。 岳将影额上的青筋已经开始蹦跶了,指着林煦咬牙切齿地问她这到底想干嘛? “你真想知道?”岳溪明冲他勾了勾手。 岳将影没好气地凑过去:“赶紧说。” 她便在他耳边嘀嘀咕咕地说了几句。 就见岳将影的脸色跟年节的烟火似的一阵青一阵白,难以置信地回头看了看林煦,又转过头看向一脸狡黠的岳溪明,忽然有种被算计了的憋屈感。 “你……你简直胆大包天了!”岳将影指着她“你”了半天,才挤出这么一句。 林煦不解地看了过来,岳溪明冲他挥了挥手,转而对岳将影道:“怎么样,帮还是不帮?” “你当真打算把人留在将军府?” “人都接回来了,你觉得呢?”岳溪明粲然一笑,“至于爹那边,你不说,我不说,绿芽不说,他老人家又怎会晓得?林煦这时候出现在这,顾教主很可能也已经入京了,找到顾教主和那个‘兰舟’之前,他留在府中,总比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行事要好,最近楚京可不太平……” 岳将影陷入了沉思,半响,道:“这小子可信吗?” “我觉得至少目前可信。” 他权衡须臾,道:“我可以帮你兜着,但他没必要留在你身边,调去我院中,我会盯着的。” “不行!”岳溪明脸色一变。 “如何不行?”他眉头一皱。 “万一……万一你俩再打起来呢?” 岳将影白了她一眼:“你当我哥是土霸王呢,时时刻刻都在跟人打架?诚然他跟我是有些旧怨,但找到顾如许那混丫头之前,我也不会为难他的。” 岳溪明依旧拽着他的袖子,不情不愿。 “行行行,保证顿顿红烧rou,再添一盅好酒,不能再多了……”岳将影以为这是怕他公报私仇亏待了这小子,信誓旦旦地同她再三保证。 岳溪明想的显然跟他不大一样:“哥,你这是挖我墙角,我就缺个护卫呢。” “你缺护卫?前两天爹还想把翟洪翟天二人调过来供你差遣,你不是说不要……”说到此处,他仿佛突然间领会到了其中那点不能明说的小九九,登时变了脸,“好啊你……不行!坚决不行!爹要是知道我帮你糊弄他,非打断我的腿不可!” “我肯定帮你拦着爹!” “你上回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呢!爹拿狼牙棒抽我的时候,你在旁边吃瓜子!还把瓜子壳吐我身上!”已经在这个坑里摔了无数次的岳将影再也不敢相信女人这张破嘴了。 岳溪明顿感心虚:“这次,这次一定帮着你!你是我亲哥,我哪能见死不救呢?” 岳将影沉默了片刻,斩钉截铁道:“那也不行,万一这小子住你隔壁,半夜突然色心大起爬过来,你怎么办?绿芽能护着你?” 岳溪明迟疑地看了林煦一眼:“不会啦……” 她眼中跃跃欲试之意令岳将影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你爬过去也不成!” 岳溪明撇撇嘴:“唉呀哥……就你这么杞人忧天,磨磨唧唧的,还是跟爹出门打过仗的呢,我自有分寸的。” “你有什么分寸?”岳将影满脸写着不信,“香囊绣了,穗子缠了,你看看你这眼神,跟见了rou的豺狼似的,还一亮一亮的,能不能有点出息?” 岳溪明不满地噘着嘴:“你要是把人带走了,我就……” “你就怎样?”岳将影叉着腰,无所畏惧地看着她。 他就不行这事儿,她敢跑去跟爹告状。 “我就绝食!”她逼急眼了脱口而出。 岳将影不免觉得好笑:“行啊,绝吧,别忘了上回你嚷着要绝食,半天不到就让我抓到你在厨房偷吃肘子,这回能坚持一日吗?” “你!……” “明日这个时候我来把人带走,你可别再折腾什么幺蛾子出来了。”岳将影郑重地叮嘱她。 临走还不忘拿出刀子隔空对林煦比划了两下,以作威吓。 “郡主!”绿芽这会儿才敢上前,“世子不会把此事告诉将军吧?” 自从郡主在市井里接回这个男子之后,她这心就一直吊在嗓子眼儿里,方才世子气势汹汹地冲过来,她的魂儿都要吓飞了,甚至预想到了自己被乱棍打死丢出府去的下场。 郡主这回可真是胆大,什么人都敢往府里带,不过瞧着这男子应当与郡主是旧识。 但无论如何,这都是件着实出格的事。 世子会发这么大的火倒也在情理之中,只是郡主怎么也这么生气呀? “他不会告诉爹的,但他要跟我抢人!”岳溪明看了林煦一眼,气恼地提着裙子回了屋,“绿芽,今日的晚饭都端他屋里去,本郡主不吃了!” “啊?”绿芽无措地望着自家主子气冲冲的背影,又看了看显然也不知为何的林煦,福了福身,请他回屋,转身去伺候了。 林煦翻墙回屋后不久,便有下人送来了饭食。 他原本的待遇是按后宅侍卫定的,一菜一汤一饭,但似乎因岳溪明一句话,他这桌上又多了好几道显然是给主子吃的菜肴,那些下人估摸着认为他是郡主跟前的红人,态度也跟着客气了不少。 方才那俩兄妹说了什么,他听得不大真切,不过岳溪明那句“绝食”倒是听清了,本以为她怄一会儿气就该消停了,哪成想还真的把这些饭菜端到他这来了。 他不由得皱了皱眉。 吃完晚饭后,他在将军府中转了一圈,岳琅奉旨入宫,该是半夜才能回来,府中一片安静。 回屋之前,他在墙下迟疑了片刻,还是翻到隔壁的屋顶上看了一眼。 岳溪明正推拒着丫鬟递过来的一盅汤,任那丫头百般相劝,她就是不肯喝上一口,末了索性将脑袋蒙进被子里,不作搭理了。 他摇了摇头,合上了瓦片。 果然胡闹。 就这样过了一夜,次日天明,岳溪明起身后让绿芽去隔壁看了一眼,没一会儿绿芽便急匆匆地跑了回来。 “慌慌张张,天塌了?”她嘬着杯中水有气无力地问。 绿芽气喘吁吁道:“……郡主不好了,隔壁那个像神仙一样的公子不见了!” “什么!”她蹭地蹦了起来,急忙到隔壁去看,屋中摆设齐整,林煦却不知去向,她顿时慌了一下,立刻去打开柜子,发现里头的行礼还在,这才松了口气。 “郡主……”绿芽见她神色紧张,不由担忧。 岳溪明叹了一声:“人没走,只是不知去了哪。” “需要奴婢派人去寻吗?” 她摇摇头:“不必了,让他住进将军府,又不是为了捆着他,你隔些时候便过来看一眼,人回来了回屋跟我说一声就成。”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