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3.无力
黎昕今天穿了个中规中矩的红色一字领连身裙,稍稍露出些圆润的肩头,腰身剪裁合度,散开的裙摆衬得整个人娇俏许多。 她原本佝偻着,听了他的话下意识挺了挺胸,这个动作让原本不显眼但确实存在的曲线清晰几分。 也顺便被他的话气得咬牙切齿,什么叫露rou癖? “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怎么到我这儿就这么些事?再说了,我露你家rou了?咸吃萝卜淡cao心。” 黎昕被气得神志不清,只顾着出气,全然忘了面前站着的可是自己的衣食父母,怼人的话张口就来,“思想那么保守,做你老婆是不是还要裹脚?” 他们认识也有将近三年了,中间温世尧出国两年,剩下的所有时间说过的话加在一起都没今晚说得多。 但显然,这些话说了还不如不说。 黎昕说完便有些后悔,不论怎样他也是老板,有什么不满就事论事就完了,现在扯这么远,一会儿该怎么圆回去? 脑子里正想着说些什么找个台阶下,对面男人却皮笑rou不笑地向前倾了倾身,微微仰着头,削薄的唇凑了过来,“你这么能抬杠,不如去工地?” 他的鼻尖高挺,堪堪就触到她的,唇间喷薄的热汽扑面而来,黎昕深吸了口气,让他突然靠过来的俊脸吓了一跳,忘记自己站在台阶上,脚直接向后退了下,被后面的台阶挡了回来,又因为穿着高跟鞋不够灵活,一下子蹲坐在地。 见此,一向不动声色的温世尧难得朗笑出声,也不顾来往行人投来的诧异目光,兀自单手撑着身旁的柱子,笑得肩膀一抽一抽。 黎昕疼得泪都出来了,仰头看着幸灾乐祸的男人,杏眸含泪的模样,颇有几分可怜相。 温世尧不自在地停下笑,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还在犹豫着要不要拉她起来时,黎昕却霍地起身,拍拍身上的土,“温总,您有时间就别浪费在我身上了,不如回去多玩两个妞儿啊?” 说完,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气冲冲地转身,沿着台阶往回走。 一进大门,又忍不住低头看了下自己半低的领口,怂怂地向上扯了下,脚步也拖拖拉拉起来。 笑话,她可是黄花大闺女,包厢里虎豹豺狼那么多,她再蠢也知道小命要紧。 只是,艺人想混出名堂,哪有拒绝饭局的权利?要不,投资商连人都不认识,谁会在你身上砸钱? 况且,最近她那个不争气的妈又惹了事,动不动高利贷就找上门去泼漆砸门的,搞得母子俩门都不敢出,父亲又是副不关己事的模样,她还能真看着他们死? 这一趟出来,混个脸熟之外,还能拿一笔劳务费,她怎么可能拒绝? *** 看着女人气呼呼离开的身影,温世尧不可置信地嗤笑了声,合着自己这还是好心办坏事? 他收回目光,转过身朝着马路方向,有些烦躁地爬爬短发,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抖了支烟出来点燃,烟气入肺,苦辣中带点麻木。 也罢也罢,她怎样关自己什么事?这种一心借男人上位的女人,管的了这次,管不了下次。 她愿意糟践自己,他也没必要为那种人生气。 温世尧将烟蒂弹进一旁的垃圾桶内,整理好衣服回到包厢。 包厢内气氛依旧热烈,男男女女混在一起,尖叫嬉笑声嘈杂不止,温世尧一向安静惯了,便独自找了个离人群远一点的角落坐下,仰头靠着柔软的沙发背闭眼假寐。 刚刚出去吹了风,感冒似乎有加重的迹象,头也更加昏沉。 过了会,身旁座位有轻微的震动,他睁眼看了下,是沈辛蔚。 “不舒服吗?“见他睁眼,沈辛蔚浅浅勾唇,倾身过来,伸手摸了下他的额头,暗迷的光色下,晶亮的眸子似乎有水光闪动。 “怎么了?“ 温世尧直起身子哑声问,这一下子两人距离拉得太近,他不自在地挪了下头,重新将距离拉开。 “没事儿,烟味太呛了。” 说着,沈辛蔚伸手在鼻子前轻轻扇动了下,见他不疑有他地又靠了回去,紧绷着的脊背这才放松了些,呆呆地盯着门口方向。 她真的快被继父逼疯了! 因为怕极了他的纠缠,这才跑到尹雪家住了两天,没想到他竟追到哥哥的庆功宴上来找自己,最可怕的是,他手机里还有自己洗澡时的照片。 沈辛蔚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拍了那样的照片。 那人就是个变态,常趁着没人对她动手动脚,今天更是得寸进尺,竟在房部开了房间,威胁她过去,否则就要把那些照片发到网上去。 她那个妈实在懦弱无能,不知真不知道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几日不回家,也没问一声。 她看了眼身边一言不发的温世尧,心里挣扎不已,想告诉他,又怕他怀疑自己进而产生嫌恶。 喜欢他很多年了,温家长辈又有意撮合两家联姻,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出那些不干净事…… 想来想去,编辑了条哀求的信息准备发给丁目诚。 出去疯了一圈回来的尹雪一进门就看见她的坐立不安,脚步轻快地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辛蔚,想什么呢?”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沈辛蔚一跳,慌忙收起手机,假装嗔怒地轻拍了尹雪肩头一下,“吓死我了你!哎,你干什么去了?” “没干嘛,出去见个朋友,”尹雪对她眨了下眼,看了眼她身边的温世尧,压低声音说,“你猜我见着谁了?” 沈辛蔚心不在焉地摇头,“猜不出。” “还记得温月说得那个闺蜜么,就那个小明星,”尹雪神神秘秘凑到她耳边,“她就在走廊头上那个房间,万世的那个带新人的经济带着她们几个,正陪三个老头子喝酒呢,我估计潜规则没跑。” “不能吧?” 沈辛蔚不信,她曾在温家大门外见过那个女生,看起来跟温家兄妹关系很好,她甚至一度怀疑,温世尧对她有想法。 如果真是那样,公司怎么可能逼着她做那种事? “明星嘛,又没多金贵,有什么不可能的?她们为了钱,什么下贱事儿做不出来?” 尹雪仰头灌了口酒,嫌弃地撇撇嘴,“就是没想到,温月也交那种朋友,掉价。” 她后面又讲了些八卦,沈辛蔚没听进去。 那个经纪人她曾因为温月的关系见过几次,娱乐圈混久了,自然不是什么正义人士,况且,做这一行,累死累活不就是为了钱么…… 余光扫了眼身旁闭着眼的男人,心里渐渐滋生出的想法怎么也按捺不住。 顿了顿,她回头对着还在兴奋讲八卦的尹雪笑笑,语气带着些歉然,“小雪,我手机没电了,去车上拿充电器,你先和我哥他们玩一会。” “快去吧。” 尹雪打了个酒嗝,对她摆摆手,脚步踉跄地向着沈修风的方向走去。 *** 黎昕伸手拍了拍昏胀不已的脑袋,推开身旁老男人递过来的酒杯,起身跌跌撞撞向卫生间走去。 经纪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之前明明帮她挡酒来着,刚刚跟服务生出去一趟,回来就一直在帮这些老头子灌她喝酒。 她甩甩头,将涣散的精神集中,艰难地挪到卫生间的门边,伸手推了几下门也没能推开。 大概是有人。 她靠着门缓了下,又缓慢挪到走廊,一步一顿地走向公共卫生间。 为防止人在卫生间发生一些不文明举动,因此这里的男女卫生间是分开的。 好不容易挨到卫生间,刚推开门,就被找出来的经纪人叫住,“黎昕,我到处找你,你怎么跑出来了?” “我……” 黎昕回头想和他解释,胃内满胀的内容物却似乎寻到出口,抢先一步涌出来。 周围一阵阵尖叫过后,是众人此起彼伏的嫌弃声,接受能力低的女生还忍不住干呕起来。 卫生间瞬间安静下来,无关人等大概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黎昕一只手扶着门,弯腰吐了好一阵子才感觉轻松了些,嘴里酸涩不堪,食道也灼烧不已,她咳嗽了两声,自然也极为嫌弃那一地秽物,艰难地挪到卫生间外,身子倚着墙缓缓滑下,手还在不停拍着胸口,因为难受眼里聚满了泪。 黎昕招招手想让经纪人帮着那张纸巾擦擦嘴,后者却嫌弃地捂着嘴,一下子蹦出老远,久久不愿上前。 “先擦擦吧。” 耳边传来低徊温婉的女声,紧接着,纤细的手指夹着张湿纸巾递过来。 “谢谢。”黎昕无力地垂着头,语气飘忽地道谢,抬起手接过,胡乱擦了擦嘴。 “女孩子少喝些酒,对皮肤不好,也不安全。”对方弯下腰来,身上带着若有似无的香甜气息,她顺便递了杯水过来,“喝些水,压一压吧。” 不远处的秽物还在散发着难闻的酸腐气息,别说过路人了,就连经纪人和同事都不愿再接近自己,眼前的人却毫不介意地递水过来,黎昕颇为感激,接过水杯,几口将水喝光,将口中气味冲散,这才仰起头,想看看好心人,顺便要个联系方式,以后也好感谢一下。 对方却悄无声息起身,一转眼便消失在视线范围内。 这里的灯光实在太昏暗,匆忙间,黎昕只来得及看见她的披肩扬起的一角。 垂坠的流苏划过手背,快速脱离,她看不太清,却依稀可以辨认出是某大牌的经典款,披肩一角还用丝线绣着朵精致的黄色小花。 黎昕伸手,使劲蹭了蹭脸,努力保持清醒,经纪人赶过来,一只手捏着鼻子,另一只手用两根手指圈住她的手臂,不无嫌弃地说,“我去,妹子,你酒量也太差了点儿吧,一喝就吐这不是要人命么你说……” “我坚持不住了……冯老师,”黎昕摇摇晃晃地起身,无力地支着双纤细的腿,口齿不清地说,“那个,我就……先回去了,你们继续吧。” “你这鬼样子怎么回去啊?” 经纪人咋舌,语气厌烦,伸手招呼了两个女服务生搀着她,“这会所有房,我给你开一间,你去休息吧。” 说完,打电话让大堂经理给她开了间房,又嘱咐服务生将她送过去,这才转身回了包厢。 似乎真的喝得太多了,黎昕浑身绵软无力,由着服务生拖到房时,甚至觉得自己连抬胳膊的力气都没了。 服务生将她安置在床上后便离开,她将压在身上的被子掀开,杏眸半眯着,看着头顶的水晶吊灯。 房间温度太高,让她觉得烦躁不已。 好像没那么困了,却仍觉得无力。 衣服上的污迹不时散出一股难闻的气味,黎昕不耐地伸手扯了扯领口,味道却经久不散。 虽然乏累无比,她还是决定先去洗个澡。 哪怕是坚持不住在水里泡着睡过去,也好过这样脏兮兮地躺在床上。 思及此,黎昕翻了个身,艰难爬下床,慢吞吞地向浴室走去。 这一动,身体里的躁意好像更重了。 那种由内至外的酸软也越来越明显,尤其双腿,走起路来,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步一步都是虚空。 她隐隐觉得不对,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只能加快步子,到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 她双手撑着盥洗池的边缘,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双腿已经有支撑不住的迹象,双臂也有些颤抖,白皙的脸颊不知缘何染上些淡粉…… 最主要的是,身体里一波又一波的热潮,让她找不到疏散的方法。 正发着呆,房间门却“滴”地响了一声。 黎昕一个激灵,顿时清醒了大半。 这声音,是有人在外刷房卡。 来人似乎并未想着掩饰,粗鲁地推开房门,大大咧咧地进门,又回手将门扣上,在房间内来回穿梭,粗声粗气地喊,“人呢?” 她顺手拿了支牙刷攥在手中,躲在门垛后,小心翼翼地向外张望。 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攥着牙刷的手却抑制不住地脱力,因为用力而轻颤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