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麻衣大汉倒吸了一口气，“这、这煞星怎么入关来了？难道关外已经被他杀光了？” 麻子继续道：“还有你看他身边那个书生打扮的男人，半个月前，我就听龙神庙的老乌龟说那个人又入关了……那人可不正是好酒如命又身体不好？可他的刀……咱们却是惹不起的！” 李寻欢一行人都是内力深厚的，自然也听得到他们的窃窃私语，裴戎昭就又把刀放了回去坐了下来，小声问李寻欢：“书呆，你入关的消息怎么传得这么快？” 李寻欢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并没有声张过，之前查猛等人找到我的时候我就很惊讶了。”他皱起了眉，总觉得自己这次入关之行不会很顺利。 这时麻衣大汉已经脸色惨白满头大汗地过来对着李寻欢连连拱手赔罪：“小人们有眼无珠，竟然不认得您老人家，打扰了您老人家的酒兴，小人们这就滚出去了。” 裴戎昭一挑眉毛，“我呢？” 麻衣大汉看到他眼里的杀气更是噤若寒蝉——小李探花虽然说是超级高手，但脾气总还算是好的，毕竟是大家公子，但是这位红眼睛的煞星可是实打实地从雁门关一路杀到玉门关，又从玉门关一路杀回了雁门关，在他行进的路线上不知道洒了多少沙盗马贼的鲜血，须知关外的盗匪总是比较彪悍的，但是现在却都被他杀成了惊弓之鸟，这样一个说杀就杀一点废话都不讲的家伙，他们这种江湖上的二三流小人物又怎么敢惹？ 他简直比对李寻欢还要恭敬，就差没有跪下了，“小人们该死，不该冒犯您老人家，求您老人家饶了小人们一条贱命吧！” 裴戎昭本来也只是要卖梅二先生一个人情，便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滚吧。” 麻衣大汉如蒙大赦地带着自己的人飞也似的跑了，梅二先生便笑嘻嘻地挪了过来，对着两人一拱手，“多谢多谢，来，我们继续喝。” 喝够了酒，梅二先生自告奋勇要替李寻欢治病自然也就顺理成章了，只不过李寻欢的病过于棘手，还需随他去他大哥梅大家里，让他们兄弟二人联合诊治才行。 梅二先生性格如此古怪，他的大哥自然也不遑多让，此人爱画成痴，听说病人是李寻欢就对他大献殷勤，但是听李寻欢说家中珍藏的《清明上河图》真迹已经送了人，便又冷淡下来，也不愿为他治病了。 李寻欢倒也没有在意，他只是淡然一笑，道：“生死有命，在下也从未将这条命放在心上，就此别过了。” 裴戎昭大怒——他实在看不惯李寻欢这样一副根本不把自己的命放在心上的消极样子——于是黑着脸抓住了李寻欢的胳膊，“谁准你走了？” 接着就从自己腰间的落花碧绒包里不情不愿地拿出了一副画卷丢到了梅大的怀里，“王摩诘的画，治不治？”那是他去战场救援同门之前，被小师妹委托到长歌门帮她取的画，小师妹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成功地让诗画双绝的王维给画的九大门派美人图——少林当然是没有的。反正他也回不去了，干脆就坑一把小师妹，还省得占地方。 梅大先生还奇怪：“王摩诘通常只爱画山水的，怎么还画起美人来了？而且这笔法如此之怪，但是这却又真的是他的印鉴……” “你只说你治不治吧。” “当然治！” 梅氏兄弟二人联合诊治了一番，最终得出的结论却不是很乐观，李寻欢这个病已经很多年了，伤及肝肺，加之他又郁结难解，只能慢慢调养，却是无法根治的。 梅大先生还劝道：“久咳必伤肺，你再喝酒恐怕就……还是不要喝了。” 李寻欢微微一笑：“伤肺？我还有肺可伤么？我的肺早已烂光了。” 裴戎昭最讨厌他这个样子，于是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闭嘴！老子把师妹的画都送出去了，你还敢不领情？” 李寻欢苦着脸说：“可是不能喝酒岂不是要了我的命？” 作为一个同样好酒如命的人，裴戎昭也觉得这样略残忍…… 梅二先生笑道：“可以喝药酒啊，无妨的，我酿制的药酒可不比你平常喝的酒差。”他也是爱酒的人，当然做不出不让别人喝酒的事。 于是晚上他们就下榻在了这里，等着明天梅二先生把他的药酒起出来了。 当天夜里，裴戎昭睡着睡着，突然听到有人进了李寻欢的房间，听声音还是个小孩子，只是说的话却一点都没有小孩子该有的纯真善良。 “你若死了，那脏鬼才肯去给秦大哥治病，所以你就去死吧！”小孩这样说道。 裴戎昭立刻起身穿起衣服拿了双刀冲了出去，阿飞也正好赶到门口。 此时李寻欢已经伸手接住了小孩射出的三枚袖箭，正皱着眉说道：“你小小年纪怎么如此狠毒？” 小孩冷笑道：“你以为你捉住了我的箭，就可以教训我了么？”说完拿出两柄短剑就朝李寻欢刺了过去，竟然出手十分狠辣，毫不留情。 但是在他拿出剑的时候，裴戎昭已经出手了，一招极乐引将他拉到了自己身前，随后手一抖，黄金锁链将他捆了个严严实实。 小孩一招都没有刺中李寻欢就被擒了，还被捆得严严实实地丢在地上，顿时怒瞪裴戎昭，“你敢抓我？你可知道我父母是谁？只要你敢伤我一根汗毛，他们一定将你大卸八块，五马分尸！” 裴戎昭冷冷一笑，伸手把他拎了起来，拍了拍他粉雕玉琢的小嫩脸，“小鬼，从来只有我把别人大卸八块的份，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小孩像只小虫子一样拼命扭动，大喊道：“你们几个废物还不来救我？” 裴戎昭身后顿时有几人冲了上来，可是全都被阿飞几剑挡住了。 “你再叫多少个人来都是一样，”裴戎昭拎着小孩走进了房间，皱眉看向李寻欢，“书呆，回你床上去，光脚下床你是想作死啊？” 李寻欢老老实实地上了床钻进了被子里。 “好了，小鬼，现在我们来讨论一下你半夜三更闯进别人房间里杀人的事，”裴大爷拎着小孩上下晃悠了几下，“你为什么要杀他这个我就不问了，我只问你，你想怎么死？” 小孩突然换上了一副讨好卖乖的表情，笑得甜甜地问：“你的武功真厉害，可是你叫什么名字？我怎么从没听说过你呢？” 裴戎昭眯起了眼睛，“你不用知道我的名字，你只要给自己选一个死法就行了，不要装可爱，也不要装可怜，这些对我都没用，自作聪明只会让你死得更快而已。” 小孩一时语塞，实在不知道怎么应付这种简单粗暴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龙小云这小孩其实我真得很不喜欢，可是如果杀了他或者废他武功，探花之后一定很内疚很苦逼，所以只好让喵哥调教他了……龙啸云和林诗音到底是怎么把他养成这样的…… 第十章猫戏老鼠 裴戎昭虽然是个很凶残的看人不爽就砍的家伙，但是对小孩子，他还算是比较仁慈的，所以刚才看到小孩袭击李寻欢的时候，他才没有直接砍过去，而是把小孩捆了起来。 但是他现在后悔了，看这个小孩的眼神就知道，这熊孩子属于那种必须要砍决不能留情的类型，小小年纪就那么恶毒，从他的眼神里和刚才的表现中完全可以看得出来，在这个小孩的心里，根本没有一丝善念。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居然狠毒到这种程度，实在是很不可思议的。 小孩还在装可爱：“你这么厉害，我拜你为师好不好？如果你收我做徒弟，我一定听你的话，洗心革面改过自新。” 裴戎昭冷冷一笑：“做梦去吧，你这种人也配做老子的徒弟？我才懒得替你父母管教你呢，也不知道是什么样蛇蝎心肠的父母，才养出你这么个熊孩子。” 小孩大怒：“你敢骂我父母？！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哦？说来听听啊，我倒要看看他们值不值得我害怕，”裴戎昭又晃悠了他几下，“来，说说，看你父母能不能让我害怕到不敢杀你。” 小孩一脸骄傲地说：“我父亲就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龙啸云龙四爷！我就是他的儿子龙小云！” 本来还抱着被子微笑着看裴戎昭怎么处置这熊孩子的李寻欢脸色突然变得一片惨白，眼神也惊骇之极。 “龙啸云？那是什么东西？”裴戎昭掏了掏耳朵，一副大爷样摇头，“老子听都没听说过，看来还是杀了你吧，你想被火烧死还是被冻死？哦，你刚才说要让你父母把我大卸八块，我看我就把你大卸八块好了。” “不可以！”李寻欢情急地叫道，“裴兄弟，你快把他放开！” 裴戎昭愣了，“书呆你干嘛？傻啦？” 李寻欢抿了抿嘴唇，低声道：“这是我结义大哥的儿子。” 他这话一说完，不单是裴戎昭和阿飞，就连龙小云都愣住了。 过了一会儿，龙小云一脸惊喜加热情地喊道：“你难道就是我的表舅，李寻欢李探花？表舅！我终于见到你了，我爹娘都很想你，他们常常跟我提起你，说你很厉害的！表舅，快叫这位叔叔放开我吧！” 裴戎昭皱眉道：“少套近乎！谁是你叔叔？你以为这书呆能命令老子？”他可没忘记这小子刚才想对李寻欢下杀手的样子。 龙小云可怜兮兮地看着李寻欢：“表舅……” 李寻欢一脸为难地看向了裴戎昭：“裴兄弟……” 裴戎昭一掌切在龙小云颈后让他晕了过去，才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李寻欢：“这小子心术不正，你刚才不也看到了吗？要是放开他谁知道他会不会再暗算你，你难道看不出来，他心里全无善念……” “我知道！”李寻欢打断了他，“可是他、他不但是我大哥的儿子，他母亲还是我的亲表妹，难道还能真杀了他？” 他低下了头，神情茫然又惆怅，“他们怎么把孩子养成这样……大哥和诗音都是善良的人啊……这孩子这样，以后得给他们惹多少麻烦？” 裴戎昭拍了拍他的脑袋，一副大包大揽的样子说：“放心吧，这小子交给我修理几天，保证让他再也不敢对你怎么样！” 李寻欢抬头看他，犹犹豫豫地问：“你要怎么做？” “对付这种人，感化是没有用的，”裴戎昭嘴角一翘，露出一个阴险的笑，“我看得出来，这小子心胸狭窄心思又恶毒，肯定是很记仇的，只有让他的恐惧大于仇恨，他才不敢报复。我要让他吓破胆子，彻彻底底地害怕我，一看到我就要发抖，什么也不敢干，连呼气都不敢大声！” “可是……”李寻欢还是很担心地问，“单单只是不敢害我们的话，他要是去害别人呢？我实在很为他的父母担心……” 裴戎昭嗤笑，“这种事他父母才该担心，自己孩子教不好，还要你一个亲戚替他们教？而且我估计这小子敢这么嚣张，说不定就是父母纵容出来的，养出这么一个孩子，他们就该自己承担后果。” 李寻欢自然知道他说的是有道理的，可是作为那对父母的义弟、表哥，他又怎么可能那么理智地看待这个问题？但是他也知道，这孩子再这样下去肯定会出问题，所以也不得不同意了裴戎昭的提议，只是最后还是犹豫着说：“那、那你别让他伤得太重……” 裴戎昭点了点头，“放心，不会让他死的，我先出去几天，你继续在这里调养身体等我回来。” 他对阿飞招了招手，“阿飞，照顾好你大哥，这小子带来的那几个人也看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阿飞点头，向被惊动了跑来看情况的梅氏兄弟要了绳子，把刚才被他放倒的几个人捆了起来，拖进了梅二先生友情提供的小黑屋。 裴戎昭拿了根绳子，提着龙小云就出门了，当龙小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被一根绳子拦腰捆着吊在半空，他低头一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头顶一个嚣张的声音传来，“怎么样？天上的空气新鲜吗？” 绳子一抖一抖的，龙小云被抛上抛下，几乎快要吐出来，他也抬不了头看，但是不用看他也知道，说话的人是裴戎昭。但是他实在想不通，这个人是怎么带着他飞到天上的？就算再厉害的轻功，也绝不可能飞得这么高啊！地面上的树变得像是蚂蚁一样小，高空的冷风呼啸着从他耳边掠过，他的眼睛勉强才能睁开，结果一低头就看见自己从一座山山顶飞过…… 其实明教的轻功，在大唐算是能飞得很高的几个门派轻功之一了，明教的轻功是用锁链借力的，锁链射出，脚在锁链上借力就可以飞得很高，明教弟子常常都用来爬他们高高的圣墓山，嗖嗖就上去了。 裴戎昭一边飞一边抖着手里的绳子，对着龙小云喊道：“小鬼，你觉得摔死这个死法怎么样？” 龙小云惊惧地大喊：“你不能杀我！你不是李寻欢的朋友吗！” “哦，现在不叫他表舅啦？”裴戎昭一手射出金链，一手继续抖绳子，“看在你跟他还有点亲戚关系的份上，我就给你个机会，我先放了你，只要你能逃过我三天的追杀，我就放过你。” “你、你说话要算话！”龙小云大喜，心里开始盘算着被放了之后要找什么人来为自己报仇。 “老子一言九鼎！”裴戎昭大笑着飞低，落到了地上，拔刀一挥，在龙小云惊恐的叫声中割断了绳子，“现在开始逃吧，我给你一柱香的时间，在这一炷香之内我不追你，三天后的这个时候，你要是还被我抓到的话，我可就不给那书呆面子了，反正我只要杀了你毁尸灭迹，回去以后跟他说我把你放了，他就能放心了。至于我把你放去了哪里，这个我怎么知道呢？” 龙小云突然恭恭敬敬地向他道谢：“多谢你饶我一命。”随着他一弯腰，背上已有三道乌光朝着裴戎昭射来，原来他背上竟然还有一具背弩！ 裴戎昭一个幻光步闪开之后又一个“怖畏暗刑”——这就是大唐所有门派最讨厌的明教的缴械招式——那具背弩就到了他的手里，接着又闪到了他身边，黄金锁链再次把他捆得严严实实，嘴角一勾，“我就知道你肯定要出幺蛾子，不抽你一顿你就不会老老实实地逃跑是么？” 龙小云心中大骇，不知道为什么他挥刀转了一圈，周身闪过一圈紫色的刀光，自己的背弩就到了他手里，只好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我知道错了，我会乖乖逃跑的，你就饶过我这次吧。” 这熊孩子的还挺能屈能伸不要脸皮，这种人长大以后肯定是一个大祸害，裴戎昭对他的厌恶又多了几分，“你说饶就饶，那我多没面子？” 他点住龙小云的xue道，解开锁链又拎着他的腰带把他带上了天，“你说我现在要是把你丢下去怎么样？你看这个距离不算很高，你掉下去也不会摔死的，最多断几根骨头罢了。” 龙小云喊也喊不得，眨眼间就被他丢了下去，脸色正一片死灰的时候，又看到他像是一只大鹰一般俯冲下来，又揪住了自己的腰带。 那可恶的家伙还在哈哈大笑，“怎么样，过瘾吗？” 疯子！这个可怕的疯子！龙小云在心里破口大骂，但是终于松了一口气——看来他还不会这么快杀死自己…… “要不要再来几次？”裴戎昭问他，“你怎么不回答我？哦，我忘了你xue道被点了，不好意思啊。” 他又降低了一点，把龙小云丢在了地上，伸手解了他的xue道，“现在开始跑吧。”说完突然发动了“暗尘弥散”隐去了身形。 龙小云看到他瞬间消失在自己面前，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倒吸了一口气，然后拔腿就跑。他已经不知道这人到底是人还是鬼了，他现在只知道自己要是再不跑就死定了。 裴大爷站在原地摸着下巴笑了——要的就是这效果！只有把龙小云对他的恐惧逼到最大，才能达到他的目的。 第十一章两个影帝 龙小云已经逃了快三天了，在这两天多的时间里，他无时无刻不在极度的惊慌恐惧中度过，不管他逃到哪里，裴戎昭都像个如影随形的幽灵一样，三不五时就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不管他凭借自己的人脉找来多少帮手，最终的结果都是那些帮手被裴戎昭一一打倒，要不是裴戎昭不想给李寻欢拉太多仇恨，那些人绝不止重伤那么简单，早就连命都没了。 龙小云看着自己找来的帮手一个一个被打倒，有时候是一群人被一招放倒——他不知道被裴戎昭称之为“朝圣言”的那辉煌灿烂漫天火光的招数到底是什么妖法，只知道世间绝没有人能够厉害到这种程度。他也不是没想过用阴招冷箭暗算裴戎昭，但是裴戎昭从四岁起就学会了杀人，从四岁杀到二十四岁，什么样的战斗没有经历过？更何况他还是个战斗狂，平生最热爱的就是战斗，龙小云那点段数还不够看的。就像他对阿飞说过的那样，再险恶的人心也敌不过绝对的力量，不管敌人多么阴险狡猾，他一概以力破之。 不管用什么方法，龙小云始终摆脱不了裴戎昭的追踪，而裴戎昭就像是猫戏老鼠一般，每当他以为自己已经逃掉的时候，就会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狠狠地打击他，然后就是暴揍一顿，当然了，为了追杀起来有乐趣一点——这是裴戎昭对龙小云说的原话——他并不会给龙小云造成致命伤或者是影响他行动的伤，然后再放掉，下次再继续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