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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氏又道:“我们不会伤害你,桌上有饭菜和汤药,你若是饿了,就自己吃吧。想走也成,等伤好点了再走。” 说完,扶着苏慕宜往外行去,出了屋子,压低声音道:“看着年纪小,却是个凶悍的狼崽子,阿慕,你今后还是少来这间屋子。” 谁知第二天,少年强撑着下地,主动寻到她,言辞恳切地问,“姑娘,你有没有捡到一枚扳指?是青铜浇筑的,上面刻有图腾。” 苏慕宜想起,是有这么回事,那天夜里手忙脚乱,她把扳指交给了药铺掌柜,请他代为保管。 寻回这枚扳指,少年总算落心,将它挂在脖颈间,感激地道:“多谢您和那位夫人。” 他想给诊金,摸遍全身也没有掏出半个铜子儿,不由神色赧然,“请问诊金多少钱?我可以给您做工抵掉吗?” 苏慕宜说:“药堂不缺伙计,你还是回去躺着吧,等伤好了再走也不迟。” 阿娘常说,要行善积福,他都已经这么惨了,怎么忍心收取诊金。 少年摸了摸鼻子,转身回了厢房。 又过几天,江氏与她说:“我看他伤好得差不多,可以走了。” 药堂里不缺伙计,也请了护卫,这少年来历不明,再留下去,并非长久之计。 江氏委婉道出逐客之意,少年听了,起初抿着唇一言不发,而后,蓦地双膝跪地,给她磕头:“感谢夫人相救,我的家人都让沙匪杀光了,身上又没有钱财,夫人可否先收留我?” “我会劈柴挑水,也能看家护院,不收取分文,只讨一口饭吃,求夫人发善心,再帮我这一次吧!” “可是我和外甥女两人守着药堂,收留你一个外男,多有不便。”江氏为难地道,“你还有什么亲戚没有?这样吧,我打发你一些盘缠,你去投奔他们。” 少年怅然摇头,“都没了。” 江氏犹豫不定,少年解下那柄弯刀,双手奉上交给她,“夫人,求求您了!” 他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与家中长子同龄,江氏终究心软点了头。 自那以后,少年留在药堂当伙计,偶尔会与苏慕宜打照面。 她平日也有许多事要忙,与他说话不多,只知道他名唤贺兰桢,原是舒弥人,一家老小搬迁来雁城定居,却不想遇上沙匪劫掠,只他一人侥幸逃了出来。 贺兰桢做事勤快认真,江氏稍稍放心了些,但还是叮嘱护卫要仔细盯紧,以防他对苏慕宜不利。 这天午后,江氏外出采药,苏慕宜和掌柜一起守药堂。 几个身量高大的胡人闯进来,cao着一口生硬的中原话,说要收取平安钱。 雁城胡人与中原人混杂居住,偶尔也会胡人上门勒索新来的中原人,这回教她碰上了。 苏慕宜冷静应对,“钱都放在后院,请几位郎君稍等,我亲自去取。” 为首的胡人上下打量她一番,不怀好意地笑道:“我随娘子前去。” “好。”苏慕宜道,“但是你得把马刀放下,不能吓到我腹中孩儿。” 她看起来甚是娇弱,胡人点头答应,解下马刀交给同伴,便要随她去内室。 这时,贺兰桢突然出声,“阿姐,还是让我去取吧。” 高个胡人注意到角落里还坐着一个少年,逼问道:“这又是谁?” “是家中表弟。”苏慕宜说道,又看了贺兰桢一眼,“你莫要乱动,安静坐在这里。” 两人一前一后去了内室,未几,胡人痛骂道,“臭娘们!” 他慌张地跑了出来,右手断了两根手指,伤口汩汩流血。 房门大开,护卫一拥而上,贺兰桢cao起长凳,追了过去。 苏慕宜扶着药柜坐下,心子跳的很快,腹中胎儿不安地动了动,她扔了刀,轻抚小腹,“别怕,别怕,阿娘刚刚教训了坏人呢。” 念及她还在药堂里,贺兰桢没有追远,将那些恶徒痛殴一顿便回来了。 只见她坐在柜台后,面色微白,呼吸微有些喘,脚边还掉了一把染血的刀。 贺兰桢给她倒了一杯热茶,连忙问:“姑娘还好吗?” 无论如何,他也没有想到,这个娇柔女子居然会持刀斩断悍匪两根手指。 “无事。”苏慕宜摇头,“歇一会儿便好了。” 见她面色逐渐恢复红润,贺兰桢稍稍放心了些,又说:“姑娘,这种事情,下次还是交给男人来做吧。” 少年身板瘦弱,也只比她高了那么一点儿,神色却是极坚毅的。 “对付恶犬呢,要比他们更凶,这样他们才会怕你。”苏慕宜笑着道,“你大伤初愈,还是好生养着吧,家中请了护卫,他们能处理好的。” 少年一瞬不瞬凝睇她的面容,过了会儿,才移开视线,低声道:“姑娘说得对。” 自那以后,再无胡人敢来滋扰这间新开的药堂。 日子如白驹过隙,忙碌且充实,年关将至,雁城落了好几场雪。 临近生产,苏慕宜身子笨重起来,天寒地冻的,她甚少外出,安心静待孩子降生。 江氏说她身子调养得不错,胎位也正,必定顺利生产。 这夜,屋外落雪簌簌,她坐在烛台下给靖安写信,落笔第一行字,爹爹阿娘亲启…… 思来想去,孩子的名字还是由父母来取比较好。 写完家书,外间响起叩门声,贺兰桢轻声问:“姑娘睡下了吗?掌柜煨了山参鸡汤分给众人喝,让我给姑娘也送一碗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