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圣诞（1）

    对于德国和英法两方来说，向挪威发起跨洋远征，都是一个需要用大量前期准备来进行奠基的关键性行动。从制定计划、部队集结，再到物资调运、情报封锁，每一项工作都需要投入巨大的精力，仓促间显然无法揭开最终战役的大幕。历史上，德国是在1940年2月16日正式下定决心入侵挪威，4月6日午夜首批舰队才驶出港口，准备时间接近50天。而英法由于彼此间互相争吵，行动更加迟缓：他们原本在上年12月中旬就决意向挪威派兵，结果一直迁延到了4月8日才动手。

    也正是这番惊人的拖沓，使得原本在入侵挪威的考虑上畏首畏尾、犹豫迟钝的德国统帅部捡了个大便宜，竟然在抢占挪威的争斗中后发先至，让德国的海上格局起死回生。倘若英国人能早三天动手，德国都只能面对宽阔的北海而黯然神伤：因为以那个位面中的德国海军的孱弱实力，占领挪威的唯一机会就是瞒天过海，抢在英国海军反应过来之前将自家陆军投放上岸！

    尽管这个时空里，英德双方对挪威的兴趣都因为方彦造成的蝴蝶效应而大大增加，但由于两国下定军事行动决心的时间，都已经是在芬兰坚定抵挡住苏联入侵之后的12月中旬，因此即便准备工作再怎么快，此次行动都要等到来年才会施行。在宁静的基调里，欧洲逐渐迎来了战争爆发后的第一个圣诞节。虽然世界早已变得不再平静，但在这个基督教徒的至高节日里，却同样流淌出了喜庆的氛围。

    明月初升，光华澄净，德国西北部城市汉堡笼罩在静谧的夜色里，显得祥和而又秀丽。与英国战争的持续，并没有让这座德国最大的货运港口如很多人想象中那样陷入萧条和衰退。随着德国经济逐渐转入战时轨道，因航运萎缩而闲置下来的劳动力，很快就被其他行业的剧烈需求所瓜分殆尽。其中，屹立在易北河畔的布罗姆福斯造船厂，就一口气新招募了四千多名码头工人：德国经济部向造船厂下达了海量的生产订单，这就使得这个造船巨头需要大规模扩充自己的劳动队伍。

    不过，虽然整个造船厂在未来一年以内的工期都被填塞得满满当当，几乎没有任何空余，但在今天这个毗邻圣诞的平安夜里，数万职工也都得到了提前下班的应有福利。伴随着厂区广播内传来的熟悉壮阔的乐曲，六座铁栅大门开始向两侧缓缓敞开，无数身着蓝色制服的工人便宛若出洞的蚁群，密密麻麻地从各自车间走到了外面道路的两边。

    气割工人沃克随着人潮走出厂房，和工友们一道扎进了不远处那家属于“劳工阵线”的超市，十几分钟后，他就满面笑容的挎着两个硕大的布袋走了出来。虽然它们重量超过了20kg，但拿在年过四旬的沃克手中，却仿佛女童抱着的布娃娃般轻松。想到几个小家伙们见到这些礼物时的惊喜，沃克嘴角就忍不住勾起了一丝愉悦的笑容。

    长长的有轨电车在汉堡城内的大街小巷穿行，以德国人素有的严谨将乘们按时送至目的地，当沃克站在熟悉的公寓楼下时，便看到自己家的窗户处亮起了明黄色的光晕。拾阶折上，推开门房，当看到厅内正在欢笑着布置圣诞树的妻子维拉和4个孩子时，一股强烈的温馨和幸福感觉登时填满了他的心房。

    “亲爱的，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看到丈夫出现，系着围裙的妻子维拉面露惊喜地说道。沃克顺手关上家门，笑道：“今天布罗姆老先生免去了所有人的夜班，我也就不用像往常那样工作满12个小时了。正好，我也借这个机会提前买了圣诞礼物，希望今天我们能够度过一个美妙的平安夜晚。”

    听得沃克的最后一句，几个孩子的纯真眼瞳中都绽放开了强烈的期待和欢悦的色彩。他们呼啦啦的就围聚在了父亲面前，那翘首以盼的依赖神情险些让沃克的心都融化了开来。沃克挨个轻抚孩子们的脑袋，温言告诉他们不用着急每个人都有份；他从布袋中拿出一册硬壳装订的书籍，然后递到了长子威尔面前。

    “威尔，你明年就将年满14岁加入希特勒青年团，我希望你能够在锻炼中实现自己的梦想，成为光荣的战争海军中的一员。这本《德意志帝国公海舰队兴衰启示录》，是你最崇拜的海军英雄布罗姆将军所著。虽然将军写成这本书之时还只是一名普通的军校生，但它却已经从历史、经济、和战略三个层面道尽了海权与国家力量的真谛，迄今已经是所有海军官兵的必读之物。但愿威尔你能从书中学习到这份精义，并以将军为榜样，不断向自己的梦想迈进。”沃克郑重说道。

    个头最高的威尔从父亲手中接过书册，面色坚定地点了点头。他轻轻翻阅着厚实外壳之下的轻柔纸张，心中不禁涌现出了对未来的强沛动力和热烈渴盼。中学少年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坚信自己将是未来世界的砥柱：布罗姆将军能在16岁考入米尔维克军官学校，31岁成为海军准将，自己也一样能够做到！

    沃克将目光转向次女，原本严肃的脸色也变得柔和起来：“柯芦兹，爸爸给你买了两张布罗姆将军的彩色海报。你总是把印有将军头像的报纸收藏起来舍不得扔掉，这两张海报看上去，是不是比报纸上的黑白图片要棒极了？希望布罗姆将军出现你的房间后，能为你每天带来好梦，也祝愿你以后能遇到一位像将军一样的王子。当然他本人你就不要再有幻想了，20岁的年龄差距是不可逆转的……”话音未落，原本捧着手中海报眼泛桃心的小萝莉就扁嘴踩了沃克一脚，最后在母亲维拉的严肃注视下，扭捏着向父亲表达了自己的感谢。

    另外一双子女年龄较幼，沃克则分别以山猫坦克模型，和小犬抱枕作为圣诞礼物。在4个孩子眉开眼笑、爱不释手的把玩中，妻子维拉的心里却是暗暗吃惊。这些东西虽然算不上高档，但其价格却绝对不便宜。送给威尔的那本书册售价15马克，足足是自己当保姆辛勤忙碌一周的报酬。

    人物海报和坦克模型则属于军队的外围产品。在各自的原型本身的光芒加成下，它们的售价也远远超出了其本身的价值。最后的毛绒抱枕虽然是大街货，但在今天的市面上却已经相当稀少：根据经济部长阁下颁布的战时生产法令，像玩具这种既不能吃又不能用的轻工业品，是第一个需要削砍的对象。丈夫竟然连这种稀罕玩意儿都带回了家，下个月家里的生计可是能够确保？

    正自担忧不已，维拉忽然看到丈夫又从布袋里拿出了一个厚厚的包装盒；拆开封面，竟赫然是一件风格素雅的女式羽绒大衣。在维拉惊愕的眸光中，沃克温声道：“亲爱的，你现在这件冬季外衣都穿了快十年，早该换一件新的了。今年天气这么冷，我给你选了件足够厚实的，以免你在外面受凉。别担心，孩子们也都有新衣服，至于我，船厂发的冬季工作服已经足够耐寒了。”

    “亲爱的，你今天究竟买了多少马克的商品？我们家里的情况似乎从来就没有充裕到这个程度，别忘了新年过后，几个孩子就又都要向学校交购买新书本和午餐的费用……”维拉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疑问，径直出言道。沃克愣了一愣，随即脸上露出和煦与骄傲的神采，道：“你忘了么？我从上个月初开始，就进入了每天12小时的工作。而我们所有人的工资，都是以完成数量多少和质量好坏来评判，这意味着我在几天后拿到的薪水将比上个月多出近一半！就算扣去冬赈、保险、和劳工阵线的会费，我本月的薪水也不会少于110马克。”

    沃克似乎非常享受妻子在自己面前流露中的那抹欢喜与倾慕，继续兴致勃勃地说道：“另外，在食物方面的问题，我们今后也用不着担心了。劳工阵线的超市在今天新开辟了一个专区，允许工人每月用平价购买3倍于自身标准口粮的食物，这意味着我可以用最低的价格买到我们一家的粮食，可以留下更多的钱做其他事。比如说，像今天这样为孩子们购买心仪的礼物和衣服！据说这批农产品是来自于罗马尼亚，且数额非常庞大，足够保证我们在战争期间免于饥饿。”

    维拉大脑有些眩晕，似是依旧无法想象幸福竟会这么快的降临到自己这个普通工人家庭的身上。倘若丈夫所言不虚，那么自己一家就能立即实现温饱，并开始攒下属于自己的财富。而现在却不是和平时期，而是战争期间！如此现状，简直颠覆了人们心中对战争这个代表着死亡与毁灭的恶魔的基本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