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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未眠置若罔闻,视若不见,只是笑眼弯弯,分毫不惧。 最终还是郁宿舟先转过身,到了池塘边。 众人歇息一阵子,便又上了路。 距离长安太远,一路上需舟马劳顿许久,因此今夜要在夜幕降临前赶到客栈,好好整理休憩一夜。所幸一路上还算平顺,日薄西山之时,总算到了个荒破客栈内。 月秋崖和慕寒出去整理马车行李,房间内只有江未眠和郁宿舟二人。 灯花烁烁,摇摇晃晃不止,江未眠自自己小包袱里拿出张信纸,招呼郁宿舟:“郁宿舟,你帮我磨一磨墨,行不行?” 郁宿舟因为她这客气的语调愣了愣一瞬,对上她理直气壮的神色,又如常道:“自己来。” 江未眠倒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开始长吁短叹。 “唉,出门果然事事难。” “唔,竟然连个磨墨的人都没有了。” “别说什么磨墨了,糖糕也吃不到!” 她仰面叹息一声,似乎用尽一身力气:“我太难了。” 倒仰过头,她圆溜溜眼睛注视郁宿舟,道:“咦,你今天穿的白色呀?” 郁宿舟下意识指节一握,面色冷淡地撇开脸。 “你到底怎么了?”江未眠从凳子上拉他衣袖,“怎么这三天都不搭理我?” “是我的问题吗?”她开始自言自语。 “你没听见我说话?”她眼底分明全然狡黠的光,“那我再说一遍?” “郁宿舟,你怎么这三天都不搭理我呀?”她又一本正经问他一遍。 少年郎面如冰霜,始终不语。 江未眠伸手戳他脸颊,带着些笑意:“别生气了,快给我磨墨!” “不就是救了我吗?”她声音清脆,“你还在想原因啊?” 她没有搭理少年越来越差的脸色:“原因自然是因为……”她拉长了声调。 随后她一言不发,也将他晾在一边,开始写信。 郁宿舟在她身后,将她那“家书”内容一览无余。 这不是他第一次看她写字。朦胧灯火下,他看着她背影,那头上一对兔耳朵似的百合髻。他下意识开口道:“丑。” 江未眠动作一滞,“啪”一声摔了笔,满脸不悦:“郁宿舟你什么意思?” “你才丑呢!”兔子三瓣嘴咬牙切齿。 郁宿舟在心口的郁结不知为何一散,他语声淡淡:“字面意思。” 江未眠不知嘴里咕咕哝哝在说什么,他也没心情去听清,只见她再也不做笑脸,莫名心情平静,看她写字。 为首第一行映入眼帘,便让他嘴角一勾。 歪歪扭扭的起首:“爹爹,我一点也不好。” 她手中握笔都见怨气:“我想回家! 三个感叹号几乎戳破了纸面。 “爹爹,郁宿舟欺负我。我没有糖糕吃,没有冰碗子吃……” 洋洋洒洒,一笔落到底。 竟然全是控诉外出生活环境如何如何不好,最后收尾时,心不甘情不愿地加了一句:“你不用担心我,虽然……” 只见兔子耳朵似的发髻颤抖着,那只手握着笔,一个字一个字:“我,一,点,都,不,好。” 蝉鸣,夜风,吹拂起异乡人的衣角。 少年注视着伏在桌案睡着的少女,黑发飘摇。 他手掌在她脖颈缓缓收紧,带着些许新奇的目光落在她侧颊。 少女歪了歪脑袋,闭上眼睛一巴掌毫不留情地打在他手臂上,嘟囔道:“走开。” 次日,江未眠醒来时,摸到身侧空荡荡,揉了揉眼睛:“月jiejie?” 月秋崖早起了? 此时,江未眠听见了熟悉的叫卖声,她兴高采烈地推开窗户。 果然,是集市。 昨夜还荒凉如野外的客栈前门庭若市。江未眠自门扉内探出脑袋,看见对面的慕寒和郁宿舟的屋子也空空荡荡,便一溜下了楼梯。 方才下了楼梯,她四处寻找月秋崖:“月jiejie?我饿了。” 正左顾右盼之时,便是额头一痛。 江未眠揉了揉额头,看见是自己因为自己没看路,所以撞到了别人身上了,方才要躬身道歉,那人已经转过了头。 江未眠愣了片刻。 只见这人墨发间唯有蓝布发带作为点缀,一身书生青衫,文质彬彬,虽旧却十分整洁。 重点是 少年人面容生得静而殊丽,眉目含秋水,平和儒雅,不如慕寒出尘,不如郁宿舟昳丽。 淡的,静若远山。 他微微蹙眉:“姑娘?” 江未眠迅速收回自己讶然的神色,迅速换了一副面目:“这位公子,我们是否在哪里见过?” 少年人:? 郁宿舟手中端着个小碗,才准备抬步进入客栈,便听见这一句。 随后,他面无表情,手腕一翻。 莲子珠玉似的滚落在草地里。 身后慕寒讶然道:“阿舟,你怎么将这冰碗子倒了?” “手抖了。”郁宿舟面不改色,声音平静。 那门扉另一端的声音落在他耳中。 “晚生徐坐霞。”清澈的声音,带着困惑,“似乎在下与姑娘素未谋面。” 女孩子活泼的声音:“那现在认识也不错。” “我是江未眠,蜀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