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众人费了老大的劲,才把那整个压在河道中的黑鳞大鲤鱼抬回了村子,当时正值梅雨季节,天气又潮又热,那大鱼很快就腐败发臭,整个村子内都被一股臭腥气包裹。 不过,这鱼疑似吃过人,也没有人敢吃它的rou,又怕还有什么避讳,就凑钱请了一个当地的神婆子谋算谋算。神婆掐指一算,说这大鱼是长江龙王的九子之一,专管兴风作浪,现在村民杀了它恐怕会引起长江龙王震怒,发大水。于是就让人把大黑鲤鱼架火给烧了,剩余的骨头架子给埋在了村外十里地的一处大青山下,说是让山神爷镇压这大黑鲤鱼的鬼魂,让它不能够出来再兴风作浪。这个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当时,我所插队的这个村子里有老人正好在那个村子走亲戚,才见到了那一幕。据他后来回忆,那大黑鲤鱼长得的确和一般的鱼不同,而且头上被鳞片覆着的位置上还鼓鼓囊囊地长了两个rou包,大家也都怀疑这大黑鱼确实是和长江龙王有什么关系,怕讲了有什么避讳,所以渐渐地也就闭口不谈这件事情了。 常年居住在大江大河旁边的老人都知道,在这些地方,最神秘的就莫过于江底下面隐藏的东西了。尤其是像长江这种奔腾了几百万年的龙脉,你永远不知道,在那滚滚浑浊的大江中心的波涛下,究竟隐藏着什么古怪玩意…… 村子里上了年纪的老人,对于这些老事情,一个个都记忆犹新。 所以,在闲暇的时候,在村头那株不知道活了几百年的老榆树下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的工夫,也会忍不住给我们这些外面来的伢子唠叨唠叨在这条他们生活了一辈子的长江里发生的怪事。 老人们都说,大山里面的熊、野猪虽然吓人,但到底还是些能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而真正能让长江人感到敬畏的东西,永远都是那奔腾不息的浑浊江水,以及在那滚滚江水中,沉积在那水底淤泥下,一件件早已经消失在历史尘埃中的古怪物件! 这其中,有隐栖在江中心与河道口的“潜蛟”,也就是俗土虺(hui),大蟒,只是却大得出奇,能一口吞下水牛。 有早已经死去的巨鼋,骨rou腐烂殆尽,只剩下小屋子那么大的,遍布奇异花纹的大龟、大鳖的巨壳。 有江中心隐隐传来的歌声,飘荡的女人头发。有偶尔被冲上岸边的金银元宝,有满满一箱子的古代钱币。有埋在淤泥中,重达一两吨的木头佛像,甚至是棺材、墓碑、大匾、青铜古剑,甚至是一座座巨大的古墓和沉船…… 据村子里的老人说,他自幼在长江边上长大,在他九岁那年,鄂西地界上遇到了百年难得一见的大旱,在村子下游一里地的有段水域几乎完全干涸了,断了水源,里面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就冒了出来。 当时,十里八乡的人都被惊动了,一个个都来凑热闹,人们赤着脚在沉淀了几百年的河泥中捞,打捞出许多东西!有脸盆大小的,刻着篆字花纹的青铜镜,有不知道什么东西的骷髅架子,有玉石板,有零散的铜钱,有古代打仗用的长矛、青铜剑、盔甲,只不过大部分东西都已经锈迹斑斑,腐蚀得厉害。 尤其是在整条河道最中心的位置上的河床上,那片区域干涸后,一面巨大的,足有三四米高的古碑就露了出来。几个胆大的人,蹚了过去,剔掉上面的污泥,发现在石碑的正面上刻着几个古老的大字,歪歪扭扭的,不知道写的是什么。 那时候,生产力低下,住在长江岸边的老渔民都是靠天吃饭,有时候连肚子都填不饱,又有几个能识字的?但是架不住众人的好奇心,就有好事者把字拓印了下来,找到了几里地外的一个教私塾的老学究辨认。老学究鼓弄了大半天,又翻书,又临摹的,最后才确定,说这是几千年前的古篆文。 石碑上刻着的那四个古老的大字是:永镇江底! “永镇江底?!什么东西会被永镇在长江的江底呢?” 开始的时候,所有的村民都认为这是天降神碑,保佑两岸风调雨顺,以确保长江水患不再反复。所以,自石碑从长江江心的河床上显露开始,每日都会有十里八村的信徒前来烧香礼拜。 只是,随着干涸越来越严重,情形似乎也发生了某种程度上的逆转,在石碑的背面似乎也出现了一些刻痕,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没人认识,只是中间的刻图讲的似乎是一个人被五马分尸……村民们虽然不清楚那究竟代表着什么,但也知道那不是什么好的兆头,所以一个个也就不敢再祭拜了。 果然就在石碑自长江江心显露的第七天,一个被十八根铁链锁在河床深处的青铜巨棺逐渐露出水面一二公分,那棺椁极其巨大,足有四五米,被泥沙覆盖着,看得并不太真切。所有的村民都认为那是不详的征兆,一个个的再也不敢靠的太近。 直到半个月之后,原本干燥的大旱天却突然急转直下,连下了三天暴雨,长江水域河水暴涨,那永镇长江的石碑,连同那巨大的被锁链锁着的青铜巨棺再次沉入河底,再也没有出现过。 后来,又有有心人潜入江底寻找,甚至雇佣了渔船打捞,一连几个月都没有任何的收获。似乎就在那场暴雨之后,就在当年相同的位置上,一种神秘的力量已经将所有的一切都给掩盖,再也不复存在于人间。 就在我们这些个知青还在为那遥远的年代,永远沉入了江底的永镇石碑和青铜古棺内的秘密而感到不胜唏嘘的时候,那坐在树荫下乘凉的老人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过了好久才说了一句话。 他只是淡淡地说:“沉了就沉了,没什么可惜的。古老长江里的东西太过邪性,它们本就只属于长江,带出来只会惹祸上身,还是让它沉下去吧……” 这句话,我曾一度表示不理解,直到命运的手掌将我推入一个个常人难以想象的人和事中,一路走来,蓦然回首,那老人当初的话偶尔也会浮上心头,使得我对这个世界越发地看不清楚。 有些东西,既然过去了,那就让它过去吧!滚滚长江东逝水,这奔腾咆哮了数百万年浑浊不堪的江水中,究竟隐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和诡异,恐怕再也没有人能够说得清楚了! ……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给您介绍一下老长江上的三门手艺人了。 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长江浑浊的江水奔腾不息,千百年来,不知道吞没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也因此,什么邪性诡异的玩意儿,都尽数聚集到了长江河道厚厚的淤泥下,渐渐地便衍生出了一些以此为生的老行当中的手艺人,其中最有名的莫过于“三斗一门”。所谓的“淘河、鬼斗、阎王钩”,指的便是古老长江代代流传下来的三门手艺——盗河墓、采金和捞尸人。 剩下的还有一门叫做“龙抬头”,据说是和老长江的风水有关,到了现在早已经失传了,连名字都没有留下来。 而在这三门手艺中,又以“淘河”的历史最为悠久,说得明白点,其实就是盗河墓。 万里长江蜿蜒流长,水土深厚,从某种程度来说可以算得上是天下最大的一条龙脉。源起于青海省的唐古拉山脉,沿途所有的支流、山脉几乎横贯了中国五分之一的土地面积。所以自古以来,长江边上便是一个安冢立xue的风水宝地。历代帝王将相、门庭大阀,多以长江周边地带作为安寝长眠之所。 久而久之,长江边上一带的区域古墓巨冢遍地,多有王室贵胄、大商巨贾的阴宅陵寝,甚至形成了一条囊括了中国封建社会几千年来,不同层级、不同朝代的巨大墓葬群。 历年来长江洪水泛滥,淹没掉两岸的土地,被埋在长江河床淤泥里的好东西,可谓是难以计数。 仅仅是汉江的一段支流,文化层就有好几个断代。被浑浊长江水埋葬的古墓巨冢、亭台楼阁和府邸宅院更是一个难以想象的天文数字。 这些东西深深陷在长江河床的淤泥下,一直沉睡在不见天日的黑暗中,只有懂得老长江风水秘术,知晓水脉流向的手艺人才能够找得到。 在解放以前,盗河墓的行径更是猖獗到了极点,往往一段古墓埋葬密集的水域,就不知道有多少艘淘河的盗墓船昼夜运行。 这些还都是明面上的,暗地里打主意的人更多。 从江底的淤泥里打捞出来的青铜器、古沉剑、青花瓷器以及唐三彩,每一件都是价值不菲。从古至今,就专门有人从事这个行当,有些地方,沿着长江两岸的一些村子甚至就是以此谋生。 不过,淘河斗毕竟是在和死人抢东西,本身就有着很大的风险和禁忌。有时候从江底河床淤泥中捞出来的东西更是匪夷所思,诡异可怕得难以想象。 所以每年老长江手艺人在淘河的时候,最怕挖到什么不干净的邪性物件,期间就会有可怕的事情发生,往往会死掉很多的人。 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初的时候,长江上游赤水河曾被人打捞出一口不知道什么年代的石棺材。 石棺内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甚至连一件青铜器都没有,因为在里面躺着的并不是人,而是一条巨大的长江大鲤鱼。 满身钱币大小的红色鳞片,额头上有微微的凸起,一人多高,躺在石棺里一动不动。 那时候敢淘河的人胆子都非常大,这伙人见棺材内的红鳞大鲤鱼虽然活着,但似乎并不能够活动,只是两颗鱼眼珠子睁得老大,不由得恶向胆边生,一刀便把鱼头剁了下来。随即开膛破肚,剔除鱼骨架,把那条大鲤鱼给炖了吃了。 当天夜里,就出事了。在那伙人居住的地方,整个晚上,都有莫名的女人凄厉的啼哭声传出来。 他们所居住的地方,无人敢靠近。 这群人被吓得只剩下一口气,一连坚持了好几天,期间又发生了各种古怪的事情,连他们的本家兄弟都被吓死了好几个。 最后,所有人都在一个夜里离奇失踪了,只留下了一具男性的尸体,就是那个之前提议把石棺内大鲤鱼吃了的男子。尸体的头发和衣服都湿透了,像是在水里泡了很久。 最可怕的是,他的皮肤皲裂成片片鱼鳞状,脸上、手上和身上都爬满了锈迹斑斑的青铜色,活像是个被扒了皮的大鲤鱼。 后来又有人查看了那口沉江的石棺,只是这一眼,就差点给吓个半死。棺材内哪里有什么大鱼的鱼骨?分明是一个被剁了头的红衣女尸,身上的血rou都被分割了,只剩下一张薄薄的人皮还贴在棺材底部…… 住在长江两岸的老一辈人都知道,在长江上行事,最重要的便是要谨言慎行,因为谁也不知道在那滚滚江水的浑浊下面,究竟还隐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死亡与禁忌。 再来说说这采金一门,采金的终日里和水打交道,做的便是个火中取栗的营生,危险性大不说,在长江流域的行当中又被称作“鬼斗”。之所以这么命名,那是因为长江人历来有这么一个传说,凡是落入混沌江水中的东西,全部都是属于古老长江内那些邪性的老物件的。 而金子这种东西,则更是被认为是古老长江里的定水神针。 从长江江底淘金,就相当于从长江里的各种邪性老物件的虎口里拔牙,必须有相当的手段和胆识。 所以很多在长江两岸住了一辈子的老人都知道,历来能安全地在老长江里采金的只有两种人,就是姓胡的和姓郑的。 这两种姓氏都是属于古老长江供奉的六小相公的姓氏,据说“胡姓”和“郑姓”便是老长江其中两个相公的后人,对于长江里的采金,都各自有着一套独有的手段,所谓是“观水点xue”、“指石成金”,在江湖上被传得神乎其神,自有其存在的道理和手段。 传闻中,郑姓采金人的老祖宗,年轻的时候曾经在长江里得到过大机缘,吃过半枚长江蛟龙的“蛟龙胆”。正所谓“十年蛇,百年蟒,千年蛟”,众所周知,蛇胆是可以明目的好东西,而且年份越久的深山老蟒体内的蛇胆功效越大。而长江蛟龙虽然号称蛟龙,但到底还没有完全脱离蛇胎,它体内的胆囊可谓是烈性十足,旁人哪怕沾染上一星半点儿,也足以五脏六腑焚化而死。可是这郑姓的老祖宗不知道使了什么样的手段,居然没有死掉,反而意外获得了能在浑浊江水中透视的一双“黄金眼”,能够“观水辨痕,点xue探金”,从而在长江一带打下了赫赫威名。 而他的后代,体内同样也继承了“长江蛟龙胆”里的药性,一双眼睛迥异于常人,在阳光下瞳孔会映射出一丝淡淡的金黄,这也正是“分水黄金眼”的由来。郑家的后代观水采金手段虽不能与先祖媲美,但在古老长江历代的采金人中也算是独树一帜,只是后来家族凋零,很久已经没人见到过这家的传人,据说早已经断了血脉。 说完了郑姓家族,咱们再来说一说胡氏。 和郑姓的家族式传承不同,胡氏是长江一带一群采金人组成的采金门派,只是因为入得这个门派须得拜门内祖师爷为祖宗,所以人人都得改姓为“胡”。之所以这般,据说是胡姓门派的祖师爷原本是明朝皇宫内的一名老太监,因为身体残缺不可能有子嗣,为了免得后继无人,方才订立了这般古怪的规矩。 正所谓“习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这胡氏一门的祖师爷身怀采金古法秘术,所以暗中为明成祖朱棣负责一支由官家暗中组织的采金队伍,在各地探查金脉走向。其编制类似于明朝的“锦衣卫”,只不过一在明一在暗,一个负责皇帝的安全,一个负责替皇帝攫取财富。据说当年明太祖朱元璋驾崩,朱棣谋权篡位,便是由这支采金队伍提供了大量的军费。而明朝灭亡后,胡氏采金门便树倒猢狲散,共分为两派,一部分人流落民间,继续做着民间采金这种杀头的买卖,而另外一部分则被官家收买,成为了替官府做事的暗卒。直到民国后期,军阀混战,这支采金门派才渐渐销声匿迹…… 不过,相比于郑姓家族的了无踪迹,胡氏的采金门到底还算是流传了下来,时至今日,据说还有人在长江一带见过他们,只是早已不复往日辉煌。 与郑姓家族的天赋异禀不同,胡氏一门的采金手艺则完全是磨练出来的,传说他们会研制一种奇怪的膏药,是用长江里一种叫“望月鳝”的鳝鱼的油配合其他药材提炼出来的。胡氏的采金人自幼用这种鱼油涂抹在左手上,使得左手的触感强于寻常人十倍,然后经过成千上万次的练习,他们的手掌最终会变得异于常人,尤其是中指会变得极为特殊,一指探出,就能够感受到水底脉络的走向,不管泥沙多么混杂都能够觉察到其中的端倪,继而寻龙指脉,点石成金,发现隐藏在深山大泽深处的金脉矿藏。 当然,这些都是极为高明的本事和手段,不是一般人能够学得出来的。 民国时期,采金行当里最有名的手艺人莫过于胡三太保了。他的原名叫做马太原,后来改门换姓,拜在了胡氏采金门派中一位老先生的门下,学得了采金古法,接连做过几单子大买卖,又加上机辩无双,口若悬河,便聚集了一帮地痞流氓,成了人多势众、亦匪亦盗的采金门派之一,江湖上便尊称他为胡三太保了。 传说早年间,他带人在湖南资水一片采金,寻到了一处无名金矿的附近。摸索了三日,在江底的一处寺庙遗迹的佛像下面,发现了一个重达三公斤的狗头金。 这块狗头金的形象出奇的诡异,像极了一块令牌,中间是一个被处以极刑的女子,两行红色的锈迹从两颊滑落,表情痛苦,看起来怨气十足。尤其是令牌的下面,天然地形成了一个大大的“死”字,令人胆战心惊。 当时,湖北的一位破衣烂衫的老道前来,当场悚然,言称这东西来历不祥,原先就是被镇压在古寺的大雄宝殿之下,后来长江改道,便被埋在江底的淤泥中。没想到竟被胡三太保给挖了出来,除非将其重新投掷于江底,永不见天日,不然会有大难发生。 但是胡三太保哪里肯信,便叫人把这个道人赶了出去。谁知道没过多久,胡三太保这一拨人中就有人晚上去喝酒,一夜未归。第二天就被发现死在小道上,身子都已经冰凉,脑袋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咬掉了半个,死得不能再死了。 紧接着再次下水,有一个采金的老手,经验丰富,世代是做河兵出身的,在水里犹如浪里白条,能和游鱼媲美。却无缘无故地被水草缠住了脚踝,生生溺死在了长江水底,被人发现时皮肤已经被泡得发白发皱。 开始所有人都还以为是个巧合,谁知道打从这以后,总是隔三差五地出事情,后来又接二连三地死人,要不然是溺死在水里,要不然是一言不合被人捅死,甚至还有逛窑子时死在女人的肚皮上的,总而言之,死相都不太好看。 纸是包不住火的,这件事渐渐便传开了。 所有人都觉得心惊,都觉得就像那个老道讲的一样,前些日子从江底大雄宝殿残骸下摸到的狗头金和江底的老物件犯冲。令牌上有个“死”字,这东西一看就很邪乎。还有人讲,自从胡三太保得了这块狗头金,夜半如厕的时候,总能隐隐地听到黑暗中有女人哭泣的声音,但却怎么也找不到人影。 这件事越传越邪乎,后来实在没办法了,胡三太保也害怕了,便重新派人请来那个老道,让他帮着改改风水。老道嘱咐胡三太保祭了三牲,带领一帮人给长江大王磕头谢罪。并且把那块“死”字令重新放回到江底的佛像下,才算完事。 说来也怪,自从胡三太保按照老道的嘱咐,把狗头金放回江底,所有的怪事就断了,也没人会突然横死了,这件事被老长江里的人津津乐道,一直流传了下来。 再后来,大名鼎鼎的胡三太保就忽然宣布金盆洗手了,一直活到了一百零三岁才死掉。 说一千道一万,在那些世代居住在长江边的人看来,长江永远都是值得敬畏的存在,在那浑浊的江水中,有着各种各样不为人所知的秘密和忌讳。 而对于寻常人来说,老长江里的事情却总是那么古怪。 不过,比起淘河与采金,在长江里的捞尸人身上发生的事情闹得更加邪乎。 在老长江老一辈人的口中,捞尸人无疑是一个比较避讳的话题。 因为一旦提起“长江上的阎王钩”,那就表明,又有人被长江里的龙王老爷请去喂鱼了。长江河床地形复杂,深浅不一,每年横死在滚滚江水中的人不计其数,普通的渔民是不敢轻易打捞的,必须请专业的捞尸人前来,这种行为又被称为“请水鬼”。 请水鬼的时候,有经验的捞尸人都会先准备好黑狗血、糯米之类辟邪的东西,然后根据水域的流向大概确定尸体所在位置,从沉水的位置开始打捞。打捞时,将竹竿捆定的铁钩一直沉到江底,然后循着水脉的流向,朝着一个方向拖拉铁钩,将尸体钩起。 一般在打捞之前,捞尸人都会先在用来捞尸的竹竿上系上一条“红带”,这种红带据说是用刚出生没多久的黑狗崽子的脐带血染红的白绫,然后经过一些特殊的工艺制成,具有驱煞的功能。 作为一门很古老的职业,老长江里的捞尸人其实是个相当危险的营生,玩枪的死在枪眼上,玩刀的死在刀刃上。即便是经验丰富的捞尸人,也很容易死在水里的那些邪性物件上。 所以,历来就有很多的禁忌和规矩。“人沉椁,鬼推磨”是传说中老长江捞尸人行当里的不传之秘,所谓的“鬼推磨”其实就是指,在打捞沉江尸的时候,捞尸人会在水面上放置一个特殊制作的水陀螺。 如果水陀螺静止在水面上,就可以继续打捞。如果水陀螺沿着某个方向快速旋转起来,捞尸人短时间内是决计不会试图下水打捞的。 传说这是捞尸人这一行当里的祖师爷和长江里的老物件所定的一条规矩,是一条千年传承下来的活人与死人的契约,不到必要的时候,绝对不能够破例。 这虽然只是老长江里捞尸人的一种迷信行为,但未必没有一部分道理。 在长江的深水区常常会出现所谓的“窝子”,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江底下却是巨大的水底漩涡。江底有很多“窝子”,尸体一般会被卷入到“窝子”里,淹死后,手还是会紧紧地抓住江底,拉起来的时候,要用很大的力。这时候捞尸人要是下水,很有可能也会被水底漩涡拉扯下去,再也上不来了。 不过,在长江里那些横死之人的尸体还不是最麻烦的,最可怕的是那种死了上百年还沉在江底的古尸。 要说起这水中古尸,那其中的门道和忌讳可就多了去了,民间俗称的“河童”,也有叫“阴变”,在老长江捞尸人行当里则被称作“铁尸”。 说来也奇怪,这些古尸已经死去上百年了,却没有一点腐烂的迹象,全身皮rou紧绷,眼眶凹陷,反倒像是在沙漠中晒了几十年的干尸一般,全身铜皮铁骨。更诡异的是,这些铁尸并不是浮在水面上的,而是直挺挺地立在河底的淤泥中的……一般来说,过往的船只如果遇到这种东西,多半会立即避让,常在长江一带走动的人都知道,这种东西是沾染不得的。 据老一辈的长江人说,这些江底古尸往往会抬着铁棺材、铜猴子、铁皮轿子一类匪夷所思的大型物件。它们的位置也并不是固定的,有时候一夜间会移出去数米到数百米远不等。 这原本没有什么好奇怪的,随着江水的冲刷,尸体会被带着向前进。可怕的是,这些抬着铁轿子的古尸移动的方向,往往是从下游向着上游前进。也就是说,似乎在长江浑浊不堪的水底,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支持着这些古尸逆着水流前进的方向移动。 而且,在这些古尸神秘移动了数百米之后,往往能够在它们的身后,发现淤泥中一连串深浅不一的脚印…… 在老长江的水域,尤其是在春夏两季,都会有许多离奇被溺死的游泳者。 一般敢于在大江大河里野泳的人,大多平日里水性都极好,即便是体力不支,也应该能支撑着呼救两声。 但是离奇的是,这些被溺死的人,往往在一开始,就沉入了江底,似乎从水底下有一股巨大神秘的力量,忽然把他们扯入了死亡的深渊。 据某些侥幸逃脱的人说,他们在江中心游泳的时候,仿佛从水里突然伸出来一只手,抓住你的脚就往下拖,直至把你淹死。每年到处都有人溺水,老人们就说这就是“河童”害的。对此,没人可以给予一个准确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