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篇竺寒（廿叁）

    地府里，阿y有些急躁，在y律司同崔珏僵持。

    “明明我上次看到的不是这样，你当时写的是九十整岁……”

    “生si簿哪里是你能随便看的？准你帮我写，便是因那些无关人的事情你不过脑子……”

    “你说这些做甚？我只问你成善为何早si十多年？”

    “我改了！药叉那绿皮鬼也看到了，我如何……”

    黑黢黢遍布着烛火照明的y司，崔珏那一隅吵闹声不断，有过路办差的小鬼忍不住多看几眼，不多时，便挤满了一群。幸好有明事理的，偷偷跑去找说得上话之人，可眼下另外三位判官都未在，最后被b的到醧忘台请了孟婆。

    孟婆不似寻常百姓想的那般，而是个头发白透了的温婉nv子，模样看着也不过双十年华。手里却拄着拐，老者声音，且她年纪长于四大判官。

    “阿y，你又闹事。”

    “是崔珏他……”

    “崔判官名字也是你叫的？”孟婆把拐杖砸在地上，有些呵斥。

    阎王手里拿着个架子走近，上面拴着只鸟在叽喳叫着，众鬼让路，赶紧去忙各自差事。

    他悠哉道：“这又是何事？”

    崔珏把生si簿夹在腋下，又扯支笔，留下一声冷哼，走了出去，看样子是同阿y有些置气。

    阎王了然，戳了戳阿y手臂，“这便是你的不对了。生si簿哪里是可以随便看的？崔判改的对。”

    架子上的鸟聒噪重复：“改的对，改的对……”

    孟婆拿着拐杖也要指着她数落，“你平日里多花些心思放在差事上，长安郊外的鬼每每喝汤之前都要啰嗦几句，最近更是愈发混账了……”

    阿y失了那gu争执的劲，失魂落魄地坐在桌案前的台阶上，捂住了脸，哽咽着说：“我何尝不懂？”

    道理她都懂的。

    “可他怎么能现在si啊……”

    周围静了下来，只有她悻悻地道这一句。孟婆和阎王对视，摇了摇头。

    成善si了，竺寒心头愈加烦忧。且不知道那顽固老僧有没有留下什么以si相挟的话，那他便不定要再在寺庙里困多久。明明刚看得到头的日子，怎就忽然变成这般。

    回到地上长安，已经是凌晨，街道上一个行人都没有。她也不急，缓缓地在城中走动，习惯x地便来到西明寺。飞上了房梁，灰衫如旧，躺下便可见一汪明月。

    阿y心叹：何时她同小和尚如明月一般多好。因明月永皎洁，明月永相伴。

    旁边有y风飘过，她警惕起来，“哪条道的鬼？报上名来。”

    那鬼爬上房梁，上半人身，下半焰尾，诡异至极。提着空灵的嗓音道：“阿y姑娘，在下拘魂鬼。”

    是个男声。

    她搭眼看了看，嗤笑出声，“少同我套近乎，你像是人，但不是人。差的远了。”

    拘魂鬼晃着离她更近些，“阿y姑娘有烦心事？”

    “与你无关。”

    “与西明寺的和尚有关？哦不，是般若寺的，已经回去了。”

    阿y凌厉目光看过去，冷声开口：“你看到了？”

    “不止看到，还有那和尚留的话。”

    她听到了纸张被风吹动的声音，看了过去，模糊之间可见上面有墨se字迹。

    “给我。”

    拘魂鬼，为谢必安同范无救最厌，它们喜欢同鬼差抢生意，为谋求个一官半职。但因为鬼命太过短暂，灵力低微，且玩心较重没个正经，阎王爷始终不愿意收。长此以往，形成了这么个族类。

    “阿y姑娘，同人有什么情ai可言。我拘魂鬼一族，有不少仰慕姑娘的好男儿，你便选上十个成婚，也是……”他骤然叫了声，因阿y一束法力打了过去，“你动手？”

    “我教你把那张纸还给我。”

    拘魂鬼显然是拒绝，把纸藏起来，踩在房顶砖瓦上哒哒作响，边跑边道：“和尚短命鬼……和尚短命鬼……”

    阿y冷着脸追了上去。

    “闭嘴。”

    “短命鬼……般若寺出来的短命鬼……”

    她嫌自己人身不够灵敏，化成烟继续追，那拘魂鬼跑的也快，一路到了城门外。阿y瞬间化鹤，伸出细长的脖颈，鸟喙咬住了他上半身人形的手臂，瞬间出了血。再一甩脖子，把“人”扔在了颗树墩子旁。

    拘魂鬼闷哼了声，见着面前的鹤眼神凶煞，盯得他有些发怵。

    “y摩罗鬼，你这般狠辣，瞎子才会喜欢你。”

    “把信给我。”

    “那凡人也是可怜，被你这么个怪物盯上……”

    灰鹤咬上了他脖颈，一点点地收紧了喙，拘魂鬼只觉得愈加难以呼x1。伸手施法，是一团红焰打在阿y翅膀，有些烧焦的味道。

    城门外，巨声鹤唳，两相缠打起来。阿y俨然把心头怨气借机发泄，下手狠辣，招招用满成的灵力，也损耗极多。恍惚之间不由得想起，平日里都是药叉在，会提醒她定时x1y气进补，可她好像有段日子未“进食”了。而药叉回了迦毕试，也将近一月。

    又一束火烧在翅膀上，拉回她神智。

    那拘魂鬼嚣张嘲讽：“五百多年的y摩罗，也不过如此，众鬼实在夸大其词。”

    阿y化回了人身，十指留有不长不短的指甲，嗖的抓住了他本就被鸟喙咬破的脖颈。

    “那是我未同你认真。”

    抓着他脖子把脑袋对树砸了几下，只觉得还是不够解气。拘魂鬼已经有些眩晕，见她拿出了闪烁黑气银光的匕首，今夜第一次语气微弱，有些畏惧。

    “你……你要作甚？现下不是罗刹，鬼界互相残杀，是要……啊！”

    阿y不愿再听他聒噪，刺得g脆利落。

    一阵黑se碎片消散，那拘魂鬼彻底不见，只留了张纸将要被风吹走，她不自觉地扬起嘴角，伸手抓住。见上面书“急回般若寺”五个字，写的很急，字迹有些凌乱。

    但她现下了然，小和尚没有弃她于不顾，便觉得心头轻快好多。躺在原地就那么怔怔地看着竺寒留下的字，笑意不断。甚至都没了心思去骂那拘魂鬼，更别提思虑杀了鬼界同胞的后果……

    顺着林子向般若寺走，打算x1食些y气怨气打打牙祭，再去找竺寒。

    却不想，一路上不见任何新抛的尸t。y气都没有，更遑论怨气了。她许久未“进食”，再加上刚刚同拘魂鬼打斗之时走神，受了些伤，现下只觉得愈发地无力昏沉。

    心中无限想念药叉，怨怪这绿皮鬼不知去了哪里，连个音讯也不留。往常都是两个人一起去x1食y气，现下没了他在耳边提醒，再加上她满门心思扑在竺寒身上，真真有些慌神。

    扶着颗老树靠下，她心里念着小和尚可别出现，不然定要为她现下模样担心失魂，还不如不见为好。扯了袖子遮在脸上，心里盘算应该去哪里。

    林子里枯枝碎石极多，有人踩在上面发出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熟悉的呼唤：“阿y……”

    她露出眼睛，顺着那方向一看，可不正是步履匆忙满面担忧的竺寒。

    “你怎来了？”心里是热的，出口却有些凶。

    他走近后半跪在她身侧，伸手拂了袖子和掌心挂着的念珠，把人揽在怀里，“这是怎么了？袖子都破了。”

    两人谁也不提深夜那会的短暂“争吵”，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他满腔担心，而她同样想念。

    竺寒见怀中的人只把自己的腰搂得更紧，一言不发，伸手抚m0她背，关切问道：“为何不说话？我瞧着你身子b平日里愈发冷了。”

    且有些僵。

    阿y缓慢地扯出了那张纸，在他面前抖了抖，“这个，被讨人嫌的鬼偷走，我把他杀了抢回来的。”

    他听的心头一动，有些惊愕，却还是抱紧怀里的人。试图去理解：“可是那鬼太过凶狠，像五通一般，所以你又伤着了？”

    阿y淡笑，摇了摇头。“差的远了，是我近些日子夜里都在西明寺，未能x1食y气……”

    想了想怕他误解，解释了句，“是人si之后就会有的，只是气，无关别的。”

    小和尚吻她额头，“你不必解释。可现在，我能做什么？”

    “蠢观澄。你呀，你什么都不能做。我等一等，等有鬼路过，送我回y司也好。”

    “好。”

    两人就那么抱着，阿y有些虚弱，闭着眼小憩。竺寒余光瞥到有一只受伤的鸟跌在远处地上，发出一声不太真切的坠落声。他想起一些画面，心头起了个“大胆”的想法，接着把阿y放下，靠在树旁。

    “我去给你找些吃的。”

    “嗯……”

    起身前，带了阿y落在地上的匕首。

    借着晦暗的月光，他找到那只还在挣扎的大山雀。黑sejing明的眼睛仿佛在瞪着他，奈何即便在山雀之中算得上t型大的，同人b起来仍旧渺小。

    匕首出鞘，从未杀过生的小和尚手有些抑制不住地抖动。喃喃自语：“你……莫要怨怪，要记便记观澄的名字……”

    乌云掠过皎月，静得有些心慌的林子里，有僧人在破杀戒，传来刀刃切割血r0u的声音。

    阿y是被血腥味“唤醒”的。

    她万般也没想到，睁开眼会看到那么可怖的画面。亦或是说，画面本身并不可怖，她只是难以抑制心头的巨大冲击。

    平日里不论何时都要端正洁净的小和尚，现下双手血淋淋的，拿着两颗豆大的山雀眼睛，还有一团分不清的肝脏部位，跪在她面前。

    他满头细汗，喘气也很急，同她说：“阿y，你吃……”

    阿y，你吃。

    若不是现下没什么jing神，阿y只怕要尖叫出声。她想不出，平日里在她眼里不染纤尘的心上人，是怎样迈过心里那道坎，做出取山雀心眼之事。

    她煞白着脸，攥紧了他染血的衣摆，“你同谁学的这种事？”

    竺寒提了臂草草擦额间的汗，手还颤颤巍巍地递上前去，“上次在陈府，我见到药叉施主这般做的，你会好些，便能飞了……”

    阿y只觉得x前有剧烈情绪起伏，眼眶愈发地红，直到一阵水雾涌现彻底遮住双眼，是泪水在无声垂落。她攥那衣摆愈紧，咬牙道：“你怎么能做这种事？”

    她无法接受，自己心里宝贝着的人，且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竟为她手染鲜血。

    她何德何能？

    “我无碍的，阿y。只要你能好……”

    可阿y也吃不下去。她可以同药叉取一堆的心眼大快朵颐，却做不出在他面前碰一点呕人之物。

    “我不吃。”

    小和尚吞吐道：“为何？药叉取的你便吃，我取的怎么……”

    “不吃便是不吃，你丢掉。”

    “阿y，我怕你像上次……”他也慌神，想伸手拭她眼角的泪，却只能看着自己满掌鲜血，因而舍不得触碰。

    低哑着声音求：“阿y，你吃罢。不要再像上次那样，离开我许久。”

    “师父已经不在，这世上教我牵挂的，便全然一个阿y。”

    “求求阿y……”

    她闭目，觉得心头愈发地痛。但嘴巴仍旧闭得严实，她浑身灼红之时，都不忍在他面前露面，更遑论吃食心眼弄得满嘴血腥。阿y有自己的骄傲，即便竺寒为她杀生破戒，跌入泥潭，她也绝不能应允。

    庆幸，药叉想着阿y惯是一gu脑注意力放在竺寒身上，特地同障月连夜赶回来。正巧碰见僵持不下的两人，面对眼前情景，凉嗖嗖开口。

    “你怎么每次都ga0得这么狼狈？真是……”

    走进了之后，啧了两声，“我说，这世上还有b做鬼自在的？一个月x1一次y气便够了，怎的你还是不愿意动动，现下闹到这般田地。”

    阿y憋回了泪水，看向药叉，道：“带我走。”

    “我哪里抱的动你？”障月无声走上前，半跪在阿y身边，表示询问。

    阿y可是当着药叉的面换过衣服，哪里会像世俗nv子那般过分在意，伸了手让障月抱。起身后，见小和尚手里还捧着那将要g涸的心眼，她示意转身，伸手抚上他有些凉的脸颊。

    明明她才是鬼，可现下虽然虚弱，却也人模人样。而竺寒好生生的人，狼狈的不人不鬼。

    满目含情，皆混杂在其中，“好观澄，回去等我，我明日便找你。”

    他哽咽，隐忍住心底的那gu不适，道：“好，我等你。”

    障月带着阿y消失，不知去了何处。药叉走近，他现下是人形，衣衫整齐，拿了个帕子出来垫着，接过了手中的山雀心眼，一口气吞了下去。

    竺寒眼神有些许惊恐，却转瞬即逝。

    药叉刚出现后，也为眼前所见而震惊。心里深处有那么一闪而过的思绪：或许，阿y做的一切，都是值得。

    再加上当初在陈府，是他明知小和尚跟踪而不戳穿，做血腥之事教他看到。这事至今不敢让阿y知晓，但显然她或许已经明了。

    “竺寒师父，委屈您了。”诚心诚意地道一句，他有些认真，解释给竺寒听：“世俗所传，鬼怪挖人眼睛食人心肝，也并非皆是虚假。若用你们的善人恶人之分，鬼中也有善鬼恶鬼，恶鬼还包括厉鬼，作恶多端，人鬼皆食。但阿y这般，还有我，都不会吃人，惹鬼卒出动缉拿，日子可不好过。偶尔虚弱之时，吃些鸟兽的也就足矣。障月便更不需要了，他是阿修罗道的恶神……”

    竺寒并不愿意听障月种种，做了个佛礼，“药叉施主，快去照看阿y罢，劳烦挂心。天将放青，小僧先回般若寺了。”

    药叉：“诶？”

    可那玄衣僧人头也不回，即便染上了血w，浑身仍旧淡然端庄，步履不乱。

    *

    盛唐快结束了，下篇民国。更多好书Ν⒉ＱＱ。.c〇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