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分甜度】
乔初怀疑,陆远洲大概是真的在自己脑子里装了监控吧。 不一会儿,1802的门再次打开,陆远洲左手拎了个凳子,右手攥一条毯子,在距离乔初一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他将凳子放下,拿着毯子走到乔初面前,两臂一张将毯子展开,像裹粽子一样的包住乔初上身,口中念念有词:“我不是人吗?物业不是人吗?” 乔初抓住毯子两头,抬头看向陆远洲。 他像是刚刚洗完头,头发还是半干,凌乱的散落在额前,那张轮廓深邃的脸此刻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分外温柔,和今天台上宛若冷面霸总的他判若两人。 陆远洲在凳子上坐下,漫不经心的问道:“店里生意有好转吗?” “还是那样吧。” “恶评呢?” “嗯,还是一直有。” “你倒是挺淡定的。” “那也没办法,只能边走边看了。” 陆远洲似乎在思索什么,没有作声。 “对了,前几天代琛来店里了。” 陆远洲一听,立马警觉道:“他去做什么?跟你说什么了?” “还是那些话,说让我去他公司看看。” “你别听他的,他就是个大忽悠,一见美女就这样。” 乔初见陆远洲一脸嫌恶的表情,有些好笑。 见乔初没有接话,陆远洲试探道:“你……不会有这个想法吧?” “啊?” “进娱乐圈。” “没有,怎么可能。” 陆远洲像是松了一口气,点头道:“那就行。这圈子不适合你。” “为什么?” 乔初忽然有些好奇,“你又知道了?” 陆远洲幽幽的看了她一眼,“你是忘了杀青宴?这个圈子里像代琛和周总那样的人比比皆是,像你这种没有防备心的,一进来就被……” 陆远洲顿了顿,“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总之,你离他们远点。” “那你呢?” “我什么?” “你当初为什么进娱乐圈?” “为了挣钱。” 陆远洲坦然答道。 “那……你喜欢这个圈子吗?” 陆远洲眼睫垂下眨了几下,淡淡道:“喜不喜欢都无所谓了。除了这个,我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别的工作。” “要不……我去你咖啡馆打工?” 陆远洲话锋一转,突然又不正经起来。 “……请不起,我们自己都快要失业了。” “不会的,再怎么也不至于倒闭嘛~” “怎么不会,你的火锅店不是倒了吗?” “……” 陆远洲:突然就不想聊下去了。 静默之中,陆远洲突然打了个喷嚏。 十一月初的江临,夜晚已有些寒气。 陆远洲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卫衣,完全抵挡不住从走廊尽头的窗户里灌进来的冷风。湿湿的头发被风一吹,一股寒意直窜脑门。 乔初见状,站起身来去关了走廊的窗户。回来时,将身上已经捂暖的毛毯取下放到陆远洲的面前。 “我不要,你自己用。” 陆远洲说着就要将毯子扔回去。 “这浴袍挺厚的,我里面还穿了衣服,都快捂出汗了。” 陆远洲狐疑的看了她一眼,“真不冷?你这瘦的跟皮包骨似的……” “哪有那么夸张,真不冷。” 陆远洲这才放心的裹上毯子。随即,一股熟悉的香味似有似无的萦绕至鼻尖。 他忍不住将鼻子埋进毯子里,多闻了几下。 做了这个动作之后,他又觉得有些羞耻。总觉得现在的自己,有点变态。 越来越昏暗的灯光下,陆远洲感觉自己的耳根子慢慢发烫,又慢慢凉了下来。 乔初并没有留意到陆远洲的这些小动作。她心里有些话,不知道该不该问,该不该说。 她坐下偏头看了看陆远洲,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 监视器果然是存在的吧! 乔初抿了抿嘴,有些不确定的瞥了瞥他。 “下午的事?” “嗯。” 陆远洲直了直身,“看到热搜了?” “嗯。” “所以呢?” “你没事吧?” 陆远洲一怔,转头盯着乔初的脸,“什么?” “他们那么说你,你……还好吧?” 陆远洲一直还好。直到乔初这么问他。 事情过去三年,已鲜少有人还关心他是不是安好。除了把他当成亲哥的宋楷。 总以为被人骂着骂着就习惯了。殊不知,不管过多久,心里还是会有疤。 陆远洲喉咙一紧,压下心头刚涌上的一股情绪,轻松道:“没事啊,习惯了。” ……就这? 见他这副不以为然的模样,乔初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大概是因为她从来不关注娱乐圈这些,才会觉得这件事情很严重? 她哦了一声,突然觉得有些自讨没趣,完全没有发现陆远洲的神色有些黯然了下来。 “你怎么不问我,” 陆远洲顿了顿,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继续问。 “你怎么不问,家暴的事是不是真的。” 陆远洲话语平静,却带着些似有似无的小心翼翼。 “你不是说过了吗?” “嗯?” “那天,cbd的电梯里。” 陆远洲在记忆中搜索,那是遇到方梦阳的那天,他见乔初一直拒绝坐她的车,便随口提了一句:“家暴的事,不是真的,你不用怕。” 那时,他全然没有思量过乔初事后是否会记得。 “你……相信吗?” 他此刻真的想知道,却又害怕听到的答案并不是自己想要的。 乔初将身子转过来面朝他,神色严肃的问道:“陆远洲,我可以相信你吗?” “可以。” 陆远洲的目光笃定,没有半分逃避和遮掩。 与其相信网上的那些传言,乔初更愿意选择相信此刻他眼里的光。 “好,那我信你。” 乔初的声音清清浅浅,落入陆远洲的耳中。 在仅剩一丝的微光下,她眼中似有潋滟波光,睫毛的影子在脸颊上跃动,慢慢,两个梨涡由浅及深,嘴角向上弯起。 “你愣着干嘛?” 陆远洲眼帘一扇,轻轻笑了一声,“没什么。” 那颗似乎永远在漂泊的心,在此刻,稳稳的停在乔初那温柔缱绻的港湾中。 - 陆远洲成长于海滨小城户港,父母感情并不和谐。 从很小开始,他便知道父亲不是一个很好的人。他赌博酗酒,喝多了回家还会对母亲动粗。 他从小就讨厌父亲,不愿跟他多言语。父亲也从不关心他,甚至不知道他多大了,在哪个学校读书。比起父子来说,他俩的关系更像是住在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 虽出生于海边,陆远洲却对海鲜过敏。父亲听说后说他矫情,并没有把这当一回事,只有母亲,耐心的根据他的口味为他单独准备三餐。 母亲虽然对他照顾有加,但在陆远洲十五岁那年,她实在受不了丈夫的坏脾气,在儿子的书包里悄悄塞了一万块钱和一封信后,一声不吭的离开了这个家。 母亲离开后,父亲震怒。找了许久未果,干脆整日整夜不着家。 从此,陆远洲便随着奶奶生活。但陆奶奶年迈体弱,并不能照顾他周全。对他来说,跟一个人生活并没有太大区别。 从小到大,他知道母亲经历了什么,因此从没怪过她不辞而别。 等到他十五岁才离开,他知道她已经忍耐到了极限。他不想母亲回来,也没有想过要去找她,只希望她在新的地方生活的好,便足矣。 成年后,他离开了户港来到江临,从此再也没有联系过父亲。 后来,他在街头被星探发现,被拉去拍了广告。 千帆娱乐的经纪人沈玲珑当时在电视前一眼相中他,继而想方设法的找到他,与他签了十年合约。 陆远洲就这么懵懵懂懂的进了娱乐圈。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将面临什么,只觉得有人对他好,有钱赚,看起来似乎不错。 刚入行时,他真诚的对待工作中遇到的每一个人,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他生的好看又看起来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很快就交到了很多“朋友”。 然而一旦涉及到工作与利益,他才发现那些人很快就会离开,留下来的,少之又少。 娱乐圈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混。 陆远洲没有什么独特的才艺,沈玲珑却坚持让他去参加男团选秀。不管是音乐还是表演,他都要从零开始学。 还好他悟性高又肯吃苦,硬是从几百个练习生中间杀出重围,成功出道。 刚出道时,总有人骂他“靠脸吃饭”,他从不反驳。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学会了将情绪隐藏,也学会了不轻易将心交出。 他本来对名利就没有概念,在事业上也没有太大的野心,只觉得把眼前的事情做好,拿到相应的报酬,有口饭吃就很好了。 但沈玲珑不是。 当初签他,沈玲珑就是看中他相貌出众又有股韧劲,想把他推到金字塔的顶端。 那时的沈玲珑还是娱乐经纪圈里的小透明,每天都想着能靠着一个潜力股登上业内金牌经纪人的宝座。 而陆远洲就是她下的最大的注。 娱乐圈萌新陆远洲对此浑然不知。 头几年,他把沈玲珑当作新的家人,对她极其信任。工作上的事全权交与她,每一步都按照沈玲珑的意思毫不犹豫,沈玲珑指哪他就打哪。 然后事业也并非一帆风顺,在每天都新人辈出的娱乐圈,想要到达顶端又谈何容易。即使拼了全力,他也在这圈里走得艰难。 人生低谷时他遇到了当时刚进圈的新人梁佳玥,两人恋爱,被沈玲珑骂得狗血淋头,并逼着他们分手。梁佳玥因此与他吵过很多次,他也无奈,最终两人在交往两年后分手。 后来,陆远洲的事业渐好,慢慢在圈内也有了些人脉。 经人提醒,他才发现自己的合同早被沈玲珑动了手脚,很大一部分收入都不知不觉的进入了沈玲珑的口袋。 陆远洲证据在手,却并没有揭发沈玲珑。 他甚至一度觉得,反正自己没有沈玲珑也不会有今天,从自己的口袋里分些利益给她也未尝不可,不想因此撕破脸皮。 但自那之后,他对沈玲珑就多了个心眼,很多事情不再完全放心的交给沈玲珑去做了。 而沈玲珑也渐渐发现,陆远洲越来越难以掌控。 家暴事件曝出之后,似乎有一股庞大的力量想要将陆远洲彻底搞垮,而沈玲珑和千帆对于此事的应对却十分消极,除了发了两篇不痛不痒的声明,可以说是毫无作为。 风波之后,陆远洲人气暴跌,一时间看不到回暖的迹象。 沈玲珑一面安慰着陆远洲一面带起了其他艺人,只偶尔帮陆远洲谈几个不咸不淡的项目,却再也不跟在他的身边了。 而那些在陆远洲当红时与他交好的朋友,也几乎消失的不见踪影,还不如一个路人。 自始自终陪在他身边的,只有他一直照顾的季恒和他几年前从街边捡来的宋楷而已。 在他当红的时候,他的父亲因在电视上看到他而找到了千帆。 不为别的,只想找他要钱。 这么多年,陆父依旧赌博酗酒,将家业输的精光,甚至还把陆远洲奶奶的房子也败了出去。他欠了一身赌债,希望自己的明星儿子能救他与水火之中。 儿子赡养父亲,天经地义。 但陆远洲连见都不想见他一眼。 只是在他出现的第二天,陆远洲便连夜赶去老家,将租住在破小平房的奶奶送到了市里最好的养老院。 养老院的费用并不是一个小数字。没有得到一分钱的陆父听说后勃然大怒,叫嚣着要找媒体曝光这个不孝子,被千帆找人拦下。 尽管千帆给了钱将他打发走,后来网上还是出现了“陆远洲自己住豪宅让亲生父亲无家可归”的大量黑贴。 在家暴事件中,这件事还成为了营销号和黑子们来实锤陆远洲人品恶劣的证据之一。 陆远洲没有想过要去向全世界证明他的无辜。 在内心深处,他大概觉得自己并不是完全无辜的。否则,为什么他总被自己最亲的人伤害。 大概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不值得被人爱吧。 无所谓了。 反正他也没有值得他去在意的人。 直到他今天站在台上时远远的看到了乔初。 这些年来,头一次,他小心的盼望着,有一个人能够站在他的这边。 而此刻,那人笑着看他,笃定的说出一句“我信你”。 漆黑的洞里像是忽然有了光,让他头一次想从这黑暗里挣扎出来。 ※※※※※※※※※※※※※※※※※※※※ 感谢在2020-09-08 22:17:39~2020-09-09 22:40: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唄菇想有钱 19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