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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暗自揣测,也许这位谈先生不想与他有过多交往。毕竟中间隔了个宋易,说起来,对方也觉得十分不舒服吧。 于是他又开口,想让气氛不那么尴尬:“您要是最近也见不到那位先生,也没关系。我再自己找找就好。” 谈恪借着墨镜的遮掩往副驾驶看了一眼,小男生十分委屈的样子,垂着头,无精打采。 “你要什么资料啊,还非得他给你不可?” 他终于开口问。 谢栗有些支吾:“嗯,就是一点英语口语的练习资料。” 谈恪推了下墨镜:“方显他九岁去伦敦,英语都是在当地耳濡目染二十来年灌出来的,能给你什么口语练习资料?” 谢栗没想到事实竟然是这样,不由自主地啊了一声。 在谈恪看来,这样儿实在是蠢得很。 蠢蠢的小狗蛋儿。 最后一条路也被堵死了,谢栗顿时绝望又添绝望,只觉得实在无路可走了。 他攥着手指头,心想着该怎么找理由和沈之川开口,说自己不能去的事情。 秀气的眉头皱成一团,下唇被咬来咬去,泛出一片深深的嫣红。 一只淋了雨的猫蹲在路边,细细地朝人叫唤,总会勾住一个心软的路人。 谈恪觉得他就是那个路人,忍不住,还是开口问:“你口语有什么问题?” 谢栗哑了一会:“…就是,我讲的很差。” “很差是有多差?” 谈恪打着方向盘,从快速路上拐下来。 “很差就是…” 向别人解释这件事很难堪,如果对象是谈恪,谢栗就觉得更难堪了。他很挣扎地咬着嘴唇,“我念得不好,有人在的时候紧张。” 谈恪点头:“有多紧张?” 谢栗不说话了。 谈恪伸手摘了墨镜:“最基本的一件事,如果你要向别人求助,至少应该把自己的问题说清楚。” 他侧头看了看谢栗,谢栗下意识张口:“我也没有…” “没有什么?没有打算找人帮忙?”谈恪挑眉,“你自己解决不了,也没打算求助他人。那你打算怎么办?你们搞研究不用出国交流吗?” 谢栗没说话,心里不高兴。 道理都说的很好听,可大家都很忙,谁有时间来cao心他这些事情呢。 他别着头,盯着窗外不吭声。 谈恪和下属说话习惯了不大客气,有些后悔自己语气不太好。他本意是想叫这小孩去找个语言训练班,却没想两句话把人给说自闭了。 这小男生明明看着也很活泼外向,但某些时刻又会突然把自己全缩回壳里去,团成一团,怪可怜的。 “你…” 谈恪少有犹豫的时刻,这会迟疑着开口,“你知道那个最年轻的沃尔夫奖获得者吗?” 他其实并没有指望谢栗真的说出来,只是一个打开话题的技巧。 但谢栗很认真地想了一下:“预测了深度非线性散射尺度的那个吗?我知道,普林斯顿的物理学家,卡森霍斯,对吧。” 谈恪仍然有些犹豫要不要把他师兄的事说出来,毕竟 Carson 自己从来不和别人提,他都是听方显说的。 但谢栗已经被他勾起了好奇心,很期待他的下文,睁着一双乌亮的眼睛看他。 “嗯,他小的时候,有紧张性失语症。” 谈恪心一横,反正他师兄和这边隔了个太平洋,中间还有个沈之川,说不好小男生这辈子都见不到 Carson,“他最严重的时候,完全不说话。学校老师几乎要怀疑他有自闭症。” 谢栗睁大了眼睛:“为什么啊?” “学校里的霸凌。他也不是在英国长大的,讲英语口音很重,被人嘲笑。” 谈恪说,“最主要是因为他是混血的非婚生子,而英国上流社会很讲究血统和出身。他父亲把他送进公学,本意是维护家族传统,但是学校里的人,尤其是同龄人,对他有很大的敌意。” 谢栗非常意外。 他见过卡森霍斯的照片还是在新闻上。 史上最年轻的沃尔夫奖获得者,凭一己之力铺平了高能物理识别核子内类点成分之路。所有人都看好他在四十岁前问鼎诺贝尔奖。 谈恪将车速放慢:“那种霸凌很可怕。他们不会动手,也不会玩扔书包泼墨水的小儿科。这群人从小和堂兄弟私生子玩勾心斗角,非常擅长从精神上去打击别人,通过展示自己的优越来欺负对方。” 谈恪嘴角带笑,“上等人。” 谢栗想起他参加建模大赛时的两个队友,忽然也有点想笑。 他伸出两根手指,凑在头顶弯了弯,模仿着谈恪的语气重复:“上等人。” 像个耳朵很会动的小兔子。 谈恪没忍住,一下笑了。 那动作原本是 Carson 最爱用,表示双引号,意思是讽刺和反语,通常是 Carson 想骂别人蠢,又不方便直说的时候,就会比这个手势。 沈之川和 Carson 混久了,也学了去。 现在沈之川又把这一套传给自己学生。 但谢栗做这个动作,就没有那两个人的尖酸刻薄劲儿,反而像个用自己的耳朵逗别人开心的小兔子,让人很想在他毛茸茸的小脑袋上揉一把。 谢栗在“原来大科学家也有这种过去”的安慰中找到了一点惺惺相惜的感觉,不自觉地打开话匣子。 “以前上大学的时候做实验,有些仪器我没见过,不会弄。” 他说,“有个同学很喜欢帮助我,但是每次又会跟我说,‘这个东西你怎么都不知道,我们高中就有了’这样的话。我就觉得很难受。后来我师兄说,这种人不是真心帮忙,就是纯粹来找优越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