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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子猛地闭上了嘴 -- 他话说一半,才发觉自己说漏了嘴,赶紧拿眼去瞟谈恪。谈恪正拿着汤勺给自己盛汤,一副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 谈启生频频看表,终于挨到八点过半。他拿着汤匙对着嘴边要吃不吃,实则是竖着耳朵在听外面的动静。 终于等到一串细弱的铃铛声音。 谈启生和保姆阿姨同时抬头。 “咳咳 -- 你去下后院,” 谈启生说,“去帮谢栗搬个东西。” 谈恪挑挑眉毛:“搬什么?” 谈启生随口胡说:“搬花。” 谈恪施施然地站起来,作势要往客厅去,刚迈出一步又被谈启生喊住。 谈启生上下打量,对儿子这一身家居服和棉拖鞋的打扮实在是不满意:“你,你那什么,别穿着拖鞋睡衣去,去去,换个鞋换个外套。” 谈忻坐在旁边捂着嘴吃吃地笑。 谈恪都不忍心揭穿着这一群老老小小,再没有比这更假的了。他叹口气,转身上楼。 “爸,你这谎撒得也太假了。” 谈忻等谈恪上去了,才开口说。 谈启生也站起来:“反正给他骗上去了。” 他转头催保姆阿姨,“咱们去二楼,二楼能看着。” 谈忻拉了她爸一把:“您骗什么呀,我哥八成是已经猜到了。您老别去看了,回头再闹得小栗不好意思了。您就坐着踏踏实实地吃饭,等着一会认儿子不就完了。” 阿姨也赞同:“他知道了,做饭那会就来问我,说后面给玫瑰搭个棚,不然养不过冬的。” 谈启生惊得都口吃了:“那那那小谢知不知道?” 谈忻翘着指头剥虾皮:“他俩玩猜猜看大赛呢。可小栗那点心眼儿哪玩得过我哥呀。” 谢栗一个人站在后院里。 这套房子买的时候是带个院子的,院子对着后面那条街。 当初只是请人定时来割草,什么都没布置。 谢栗想求婚地点这件事想了很久。他和谈恪都不喜欢在公共场合出风头,更不喜欢被围观。如果可能,他更想能在熟悉的地方,有家人朋友的祝福环绕。 花是他自己开了两个多小时的车跑到鲜花农庄去选的。 人家说切了根的玫瑰插在院子里过不了夜,这个温度第二天一定就蔫了。 于是谢栗咬咬牙,干脆连根带盆一起买了回来。 小串灯是亚马逊上买的,一共买了四十米,结果还六七米没用完,被他顺手缠在了前院的门上。 谢栗打着穿着一整套的正装,手里攥着一束包好的玫瑰,左边的口袋里是戒指盒,右边的口袋里还塞着他的告白书。 阳台门被推开了。 谢栗的心脏在黑暗中砰砰地跳了起来。 一声轻响,串灯如约亮起。 谈恪花了半秒才适应了黑暗和光亮的连续转换,看清眼前的一切。 后院变成了玫瑰的世界,空气里荡漾着玫瑰甜蜜的成熟香气,在初秋的夜风里肆意地开放着,将周遭一切都染上旖旎的味道。 玫瑰的花心里藏着一颗小灯,小灯亮成了一条线,一圈又一圈,蜿蜒地通向玫瑰花园的深处。 像迷宫,又像引路的信号灯。 他的小爱人,就站在花园中央,亮圈的尽头,捧着一束花,等待着他来采撷。 谈恪将手背在身后,沿着玫瑰花心中亮光的指引,一步一步地靠近。 谢栗的心脏跳个不停,写在卡纸上的字词此刻全都堆在他的舌尖,只等着那个人靠近,靠近他的轨道。 “栗栗。” 谈恪走近了,仍然背着手,站在谢栗面前,语气里的责怪带着戏谑的意味,“你怎么能抢在我前面做这件事?” 谢栗握着那束花,庄重地抬起头:“谈恪。” 谈恪便收起了脸上的笑,回以同样的庄重:“我在。” “我是一颗很小的星星,我的质量不够大,我的引力也不够强,我的氢不够多,我的热度不够高。但即便如此,我还是想邀请你,请你走进我的轨道,请你和我变成一对双星,彼此环绕,永不分离。” 谢栗攥着花束,有没剪干净的花刺戳在他的手心,但他却丝毫不觉得疼。 他的眼睛里有串灯的倒影,一点一点,像是天上的银河在他的瞳孔间舒展身姿。 “我是一颗没有来路的星星,但我想照亮你往后所有的路。” 谢栗紧张地去摸口袋,试图掏出口袋里的戒指盒,这样他就能说出那句话。 但谈恪忽然靠近:“栗栗,先等一下。” 谢栗插在口袋里的手顿时僵住。他不明白谈恪为什么要让他等等。 “我都说了,你怎么能抢在我前面做这样的事呢?” 谈恪一直背在背后的手终于拿了出来。 “我猜你已经买好了戒指。不过幸好我发现得还不算太晚。” 谢栗这才借着串灯的光看清谈恪手里拿着的东西,是一只熠熠的花环冠冕。 花环正中镶有一颗硕大的蓝宝石,金属丝线勾连起的水波纹簇拥着指甲盖大小的钻石勾勒成数朵小花环绕一圈,金属细线间细碎的空间被更多数不清的碎钻悉数填满。 谢栗只在博物馆里才见过这样华贵的东西,一时间微微张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那么现在轮到我了吧?” 谈恪弯下腰,将价值连城的宝石花冠郑重地戴在谢栗的头上,然后扶着他的肩膀,“谢先生,我请求你,将我笼罩在你的光芒下,将我纳入你的轨道中,为我照亮前路,为我冠上你的名字,直到宇宙将我们变成尘埃,再也不分你我。你愿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