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八章：万世之痕（中）
“吼……”带着意义不明的低吼，通红的邪影咆哮而至，头生双角，六臂抡刀，下半身却似云雾飘渺，分明是完全迥异于人类的怪物姿态，那本与姚远别无二致的面庞也渐渐张裂，露出那模糊血rou，还有那一根根蠕动的狰狞虫头。 一阵呕吐感上涌，凌青云压抑而下，眼中却难免多了一分厌恶，他想起与海摩修触腕的交锋，明白这双角六臂的半透明怪物虽非海怪，却也是山怪怨灵一类存在，即便是修炼万灵元术的他对这种存在也倍感陌生，不确定对方是否能以生灵的概念囊括，但毫无疑问，他绝不会对向自己主动发起袭击的怪物手下留情。 剑芒璀璨，划出一道道切割天地的光弧将山怪六条手臂挥出的刀锋悉数瓦解，又是剑光成线，直要将山怪彻体贯穿。 换作常人面对这穿心一剑要么仓皇抵挡，要么急切躲避，山怪却面容狰狞，任这剑光穿透自己的胸膛，上下六臂齐齐挥刀，其中三刀脱手破空，携迅猛气机欲裂剑修青年身躯，另外三刀同样凌厉异常，泛有邪异之光，几分忌惮涌上心头，凌青云退避纵剑，十数道剑光几无法看清却同时耀起，挡下三刀，将另外破空的三刀驱向远方。 “这山鬼出招竟有诅咒之意？”类似瘟疫之谷的威胁感正是凌青云顾忌的源头，身上的诅咒都未化解，他可不想惹上新的麻烦，尽管这诅咒相比之下微弱得多，且出现在为赤峰人尊崇的圣山倍显突兀。 “或许是昔日登山者途中身殒，怨念化魔吧。”感慨一声，手中之剑却毫不留情地将刀光剑影悉数斩断，猛耀一束青蓝之辉，降天霄霹雳而下，山鬼一声怒吼，三刀三爪共驱猩红之光相迎，一声轰然巨响爆发，竟碰了个平分秋色。 “好炽热的力量，雷霆剑意竟对它无效？”凌青云瞳孔微缩，一直以来雷霆剑意都是他对付阴邪鬼物的不二法门，今日未起成效自令他倍觉诧异，一声低吼，昊阳功与东极太阳诀奥妙心中映现，剑露金锋，萃四方辉煌而至，如一*日煌煌天降，荡尽魑魅魍魉！ “轰！”一声巨响爆发震荡，天色变，而山体无恙，凌青云大口喘气，抬手招架突至眼前的火烈一击，面前的山鬼较刚才分明黯淡虚幻了不少，可这种状态的他非但没有颓意，反暴吼疯狂，愈战愈勇。 “寻常鬼魅连接雷霆、昊阳两剑早该灰飞烟灭，这家伙只是黯淡些许，却不受阳刚之力分毫克制。”凌青云眸光闪耀，转念却已想通关键：这是赤峰，整座赤峰大陆乃至全天下最炽热光明之地，能出没于此地于白昼行凶的山鬼又岂会畏惧寻常阳刚之力，其性本就刚猛火烈至极，称得上火鬼，反可将活人灼伤！ “既是阳鬼，便以阴煞击之。”凌青云一声低吼，神情肃穆，剑势突缓，好似刹那间化为雕塑一般，人虽止，手中剑势却是不绝，缓如潺流，大势紧逼。 刹那间，天地之色似被一股不可思议的力量剥夺，环绕山壁的疾风、挥舞战刀的山鬼，乃至赤红灼目的赤峰本身都化作灰白迟缓停滞，唯有一柄长剑在这灰白世界缓缓前进，刺穿悍然无畏的山鬼身躯，一抹灰色弥漫，所过皆摧。 狂吼不再响起，火焰热意皆息，寻常灵华强者都难以应付的鬼怪就这么烟消云散，凌青云萦龙影踏山目光复杂，如他所料，这一招对付阳烈之鬼效果绝佳，自己甚至在这堪称疯狂的怪物脸上见到了凄婉之色，只是这一招施展对他自己而言同样是极大负荷，剑出伤敌，亦伤己心。 凌青云幽幽一叹，这招黯然剑意他确实很久没有施展了，一个原因是他的境界与剑技在不断精进，新剑意不断创出，使用黯然剑意的机会自然减少，另一个原因则是这招剑意对自己确实反噬极大，其威力随着自身境界的增长一同升华，带来的心悸却也同样增加，致心神恍惚，不能寝食。 叹息，挥剑，如冰熄火，将那厉鬼连同先前战斗的痕迹一并消除，登上百步，有一橙红平台，似小型祭台却不见祭物，也不知是天然形成还是何人所建，凌青云张望片刻，忽见微光闪烁，定睛一看不由惊喜。 “看来我与此物有缘，天愿赐予。”快步上前小心翼翼用剑尖削开岩石，凌青云捧起那沾有赤土的金色之物——除了那太阳琉璃镜外还能是何物？当然这同样是碎片，且比姚远收获的那块更加小巧黯淡，但凌青云却觉这枚碎片蕴含的能量更加充沛，或许是它埋没在地，不曾吸收阳光因此减少工作的缘故。 端详片刻便将镜片收入空间镯内，凌青云已决定回去后好好琢磨一番了，张望几番却不见其他收获，姚远也未曾出现，凌青云只得摇了摇头：“看来因那厉鬼干扰失散了，便各行其道，或许还有机会相逢。” 早在上山之前他们二人便预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发生，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而已，凌青云稍觉遗憾——先前姚远为自己挡下环山卫算是一小人情，本打算尽快偿还，且与这知己天骄共同探索，交流感悟亦是一种快事，但从另一种角度考虑，分散便避免争夺彼此机缘，也可隐藏底牌，反是他们这类人更加正常的选择。 没有驻足太久，将黯然剑意带来的愁情略微整理之后凌青云继续登峰，途中见赤峰草满地，见火焰花开放，还有蜂窝高挂，与飓蜂相似的异种如火龙卷环聚，欣然而赏，又得灵石与炽热金属，小有收获。 不知不觉，一股更强烈的压力临身，双肩下沉，眸子却更加坚定。 “原来已至千丈高处，总算迈过第一关。” 赤峰有多高？有说高与天齐，但这说法未免太过夸张，若只是万丈则与其他高山同列，难显圣山格局，比较令人信服的说法是三万三千三百三十三丈，如此高度已是睥睨世间，又合玄数，极合赤峰威仪，也有四万八千丈、九万五千丈乃至十万丈等说法，真实高度无人知晓，但总之远超万丈。 在赤峰人眼中能临近赤峰者便有勇魄，但可登山，便是只登一步也异于常人，可在乡中称道，但只有登上千丈高才算是赤峰大陆的豪杰人物，其上每多千丈愈显强大尊荣，若达万丈，则为绝世英雄。 “虽有环山卫、山鬼，这千丈倒有惊无险，却不知两千丈处又是什么光景。”凌青云默念，在所处平地略微站定，仰头观察何方路顺，竟见一团红光跃动，好似山上浮动着极美的夕阳，他的目光受此吸引，有感生机。 “是一生灵？如此精纯非凡的生命气息，莫非是与青蛇相当的异种？”这第一印象着实令凌青云吃了一惊，青蛇是谁？青龙之子，具当世无双血脉，而这不知名的生灵竟带来相似感受，莫不是凤子麟儿？他觉这气息炽热非常却没有敌意，不由心动，登临而追，可那红光更快，几个腾跃便不见踪影，却在山壁留下浅浅印痕。 “这痕迹是脚印？可这形状……非龙凤之爪，亦非麒麟蹄足，甚至不同虎狼，倒似兔类？”看着这冒有热气的印痕凌青云狐疑，在大多数人眼中兔子都是人畜无害的小兽，传说中最高贵的种类至多是那玉兔，却远不及龙凤麒麟金乌等威风凛凛，更与火烈扯不上关系。 “该不会是凤凰血脉传到了兔子身上吧。”忍不住悄然腹诽，凤凰大概没打算与兔子扯上关系，但或许是哪只走运的兔子得了凤凰造化？这世上有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多只幸运的兔子也不算稀奇，令人头疼的是这家伙实在太快，已经不见踪影。 顺着足印去找？凌青云本有此意，无奈才追出十余丈淡淡脚印就已消失，向上也没望见相似红光，令他怀疑先前只是自己的幻觉。 即便如此，凌青云的心情却不算沮丧。 “追不上兔子，倒有意外之喜。”背靠山壁，凌青云饶有兴趣地看着凌空而立的几道幻影，那几人难见面容，却皆衣着华贵，正对某个话题激烈争执。 “战场之王当然是骑兵，赤峰万里，唯我铁蹄纵横，所向无敌！” “白刃相接甚是粗鄙，我长弓杀敌于百步之外，铁骑虽速，早便射落下马，不足为道。” “箭矢虽远，焉能将厚盾贯穿，若我有精良步卒列阵，尔等兵马俱土灰尔！” “马弓步者，寻常卒也，车兵承贵族旧礼，进退有度，万乘之国可霸之！” “他们是何人，在谈论兵种高下？”凌青云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争论，他也是领兵打仗的人，素知道上阵杀敌需勠力同心，非某一兵种与部队独劳，很难说什么兵种最强，各有长短、分工不同而已，在他看来这几人不像是真正打战的将军，更像是喜好兵法的贵族。 虽然如此，这争论却颇有意思，尽管这几人言辞激烈有失偏颇，语调发音也与当今赤峰语有极大区别，凌青云权且听之，就当了解古人所想也不错，却不想这海市蜃楼中的古人争论不休难分胜负，便想出一个主意。 “你我各执己见，便是三天三夜也争不出高下，不如请外人裁判，看究竟是什么兵种最强。”一名着赤袍的男子开口，众皆称善，凌青云不由好奇，莫非这海市蜃楼中还有裁判不成？好奇间却见几人齐齐扭头，视线竟聚集在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