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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承说:“你是我什么人,我要跟你解释?” 乔苑林道:“可你告诉我的话,我就不会误会,也不会赶你走了。” 早晚要离开,主动或被动的区别不大,梁承说:“无所谓,没有人会在一个地方租一辈子。” 乔苑林噎了一会儿,抹掉涔涔汗水,忽然问:“那你后悔救过我吗?” 梁承终于有所反应,一直对着车外的视线转过来,对他侧目。 乔苑林说:“我已经知道了,三年前救我的人是你。” 梁承又把视线移开,承认道:“你长高了一大截。” 乔苑林急切地问:“你认出我了?” 乔苑林搬来的第一晚,梁承在床头压下被角,借着台灯的光,分辨出那张脸似曾相识,等乔苑林一蹙眉,三年前稚气又痛苦的孩子倏地涌现在脑海。 再见的第一面,梁承就认出来了。 乔苑林极受刺激:“你早就认出来了,那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梁承从施救到离开,再到如今的三年时间里,从不指望得到感谢,他反问:“重要么。” “重要!我一直希望找到你。”乔苑林说,“我只模糊记得你穿着七中的校服,出院后,我去了七中无数次。你们十点半下晚修,校门口有一座刻着校训的石碑,门卫室的大爷姓赵,每周六都考试,结束后男生会打篮球到黄昏。” 梁承以为忘记了那段遥不可及的日子,但此刻历历在目。 乔苑林细数完,沮丧地说:“可我就是找不到你,你当时去哪了?” 梁承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说:“你现在找到了。” “嗯。”乔苑林道,“所以我要你留下来。” 梁承问:“你想怎么样?” 乔苑林用力按住他的手背,架势像要义结金兰,然后情深义重地说:“我要好好报答你,恩人。” 他们回到了晚屏巷子。 乔苑林挟持着梁承的背包,大巴换出租,一下车在巷口累得扶住了电线杆。 梁承单手插着裤兜,另一只手握着喝光的矿泉水瓶,路上乔苑林捂着包不肯撒,喘得费劲,他时不时给灌两口下去。 丢进垃圾桶,他问:“包能给我了么?” “到家再说。”乔苑林把背包往肩上提了提,“我帮你背着,你也省劲儿啊。” 梁承抬眸看所谓的“家”,那幢小楼依然灰扑扑的,只有牌子鲜艳些,二楼卧室的窗子正对着他。 旗袍店在营业中,乔苑林推开门,大声说:“姥姥,你看谁回来了!” 王芮之在给模特换一件新旗袍,摘下老花镜,惊讶地说:“小梁?!” 乔苑林道:“姥姥,梁承搬回来住。” “好,好。”王芮之不明所以,先一口答应,“怎么回事呀,你今天不是去外地吗?” 乔苑林说:“计划有变,我等下跟您解释。” 王芮之放下模特,高兴道:“行,回来就好,你们先去换鞋。” 梁承和乔苑林吵架的那一天,牛奶汤圆谁也没吃,王芮之决定再煮一次。 乔苑林迫不及待地钻进厨房,告诉王芮之曾经救他的人就是梁承,讲到火车站的经过,把老太太唬得一惊一乍。 梁承立在玄关,两副钥匙挂在墙上,扣圈上分别多了一条平安结,用旗袍盘扣的细绳编织而成。 这是乔苑林上周的艺术课作业,他的钥匙绑着一条浅黄色的,据说寓意出行平安,又编了一条浅蓝色的给梁承用过的另一副。 厨房里飘出香气,乔苑林说:“姥姥,多放牛奶少兑水。” 王芮之:“还用你教?” “有核桃嘛?”乔苑林问,“撒点核桃仁,补脑子。” 王芮之说:“麻烦,别补了,我怕把你聪明坏了。” 梁承静静听着,一路上,他能轻而易举地夺下背包,甩开乔苑林走人,但兜转一遭还是回到这里。 不单因为程立业的保证,他不得不承认,这里有他许久没尝过的“家”的滋味。 牛奶汤圆香滑软糯,梁承先吃完,上楼放行李,卧室里的床和衣柜都空空的,只有书桌上堆满了课本。 桌下多了一只垃圾篓,扔着零食袋,他走到窗前,仙人球的花盆上贴着一张表格,记录浇水的日期。 乔苑林敲门进来,收拾桌上的物品,刚把凌乱的试卷折好,梁承说:“不用收了。” “我可以在这屋写作业?” “嗯。” 乔苑林无疑很开心,说:“旧电脑太卡了,你以后用我的笔记本吧。” 梁承问:“怎么没换房间?” 乔苑林说不清,走过去,临窗的光线把睫毛照成浅棕色,他开玩笑说:“你在床上掐我脖子,我怕做噩梦。” “真没准儿。”梁承也玩笑地问,“掐脖子难受,还是跑步难受?” 乔苑林比较了一下,说:“那还是跑步,我真的是第一次跑,怕你走了,结果差点把我自己送走。” 梁承绷着的嘴角往上扬,看他笑,乔苑林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是藏在抽屉里不许人碰的丝绒盒子。 他举到梁承面前,打开,里面放着一粒洁白的纽扣。 梁承不知道,他在一遍一遍按着乔苑林的心脏时,乔苑林也在紧紧抓着他,就像抓一棵救命稻草。 这枚纽扣是从他的校服衬衫上拽下来的,乔苑林攥在手里,直到醒来,然后珍藏了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