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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悄无声息, 冰箱里留着两菜一汤。乔苑林没胃口,钻进房间,脸朝下安详地趴在了床上。 不多时, 梁承敲门进来,端着一杯热牛奶,说:“喝完洗个澡。” 要你管,乔苑林闷声道:“我不洗。” 梁承把牛奶放床头柜上,说:“简单冲一下, 你白天在医院, 不干净。” 乔苑林骨碌起来:“嫌我脏你抱我干吗?” 梁承摆出一副哑口无言的样子,让乔苑林舒心几分,他端起牛奶,贵族少爷盘问保镖似的:“我箱子呢?” “客厅。”梁承问,“被开除了?” 乔苑林唇上糊着一层奶渍,吸溜进去, 说:“没有,不过被踢出采访部了。” 梁承道:“什么原因,我去找孙卓——” “不行。”乔苑林把空杯子还给梁承,重新趴床上,“你不许管我的事,我困了,要睡觉。” 梁承拿他束手无策,至少在此刻是。 乔苑林卷着被子打个滚,将自己包裹起来,关了灯,他望着梁承在门口的背影,无意识地问:“你真的不走了?” 梁承说:“嗯。” 乔苑林回过神来,分不清理智还是负气,划清界限道:“跟我没关系。” 门轻轻合住,梁承笑着叹息了一声,太晚了,他推开客房的门,准备好好地睡一觉。 小时候因为极度缺乏安思感,久而久之,他睡觉很轻,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醒过来,这些年情况愈发严重。 离开平海后,在陌生的国度和城市,梁承总是惊梦,醒来抓着床沿的手背青筋暴起,他在恐惧,怕某个人没有好好地心大。 心夜过去,梁承一觉睡到大天亮。 乔苑林索性睡到了中午,爬起来泡个澡,吃饱饭回床上睡午觉,手机一直关着,颓废避世地消耗了整个周末。 星期日晚上,他必须要面对现实了,在垃圾筐翻到孙卓写的那张纸,展开,上面写着一个名字和一串手机号。 乔文渊和贺婕散步去了,山中无老虎,乔苑林坐在餐桌一家之主的位子上,拨通号码,响了七八声才接通。 “喂,哪位?” 是一道不耐烦的女声,嗓门还挺大,乔苑林愣了两秒,他不清楚对方的职务,便说:“您好,是鲍老师吗?” “我是鲍春山。”女人说,“我这忙着呢,你有话快说。” 乔苑林赶忙道:“鲍老师久仰,我是采访部的乔苑林,孙主任给我写了——” 鲍春山打断他:“行了我知道了,明天到十二楼找我。” “啊,好的。”乔苑林问,“我还负责跑采访吗?” 鲍春山给了他调职第一骂:“你一个记者不跑采访跑马拉松啊?问些废话!明天早点到,我这忙着给孩子辅导作业呢,挂了!” 手机里已是忙音,乔苑林被吼得半天没缓过劲儿,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鲍春山的声音有点耳熟,尤其是大声喊的时候。 门锁转动,梁承今天值班,从医院过来的。 乔苑林找到撒气对象,说:“大晚上的,你当这是旅馆吗?” 那晚暴露了脆弱和眼泪,就像小狗露出了柔软的肚皮,现在后知后觉地别扭,龇牙找事儿。梁承立在玄关,说:“经济不景气,我跑腿挣个外快。” “跑腿”算敏感词,乔苑林立刻撇清干系:“我可没让你跑。” “没说你啊。”梁承左手拎着一瓶洗衣液,“我妈说家里的牌子不好闻,让我帮她买一瓶新的。” 乔苑林自作多情了,抄起手机起身,可梁承过来挡着路,将负在身后的右手伸出来,手上提着一大袋子零食。 “顺便买的。”梁承说。 黑巧威化饼,红薯干,鸡汁豆腐,蛋黄酥……思是乔苑林当年喜欢吃的。梁承在拿捏他,他不上当:“你以为我还是贪嘴的年纪么,我都二十四了。” “噢。”梁承猝不及防地问,“那是这个夏末生日,还是年底啊?” 乔苑林一怔,婚礼上就差点露馅儿,这些日子他把这茬给忘了,现在该坦白还是继续圆谎? “那一年的生日……”他支吾道,“是我骗你的。” 梁承记了八年错误的日子,可那一天的太阳、球场和湖边的心愿历历在目,即使真相大白,大概也永远不会忘记。 他问:“今年的那一天,还过么?” 乔苑林摇摇头:“都知道了,何必自欺欺人。” 梁承说:“要是我愿意继续上当呢?” 两个人心不在焉地僵持着,思绪飘回那个夏天,直到乔文渊跟贺婕散步回来,他们重拾精神,佯装波澜不惊。 乔文渊招呼道:“梁承,陪我喝杯功夫茶。” “好。”梁承拉开椅子,看见桌上皱巴巴的纸,“鲍春山?” 乔苑林拿起来,问:“怎么了?” 梁承想了想,说:“没记错的话,晚屏后巷,她是小乐的妈。” 第47章 星期一, 乔苑林抱着一箱子家当到单位,特意赶早,等电梯的人不多, 他不必担心跟孙卓碰上。 每层楼的装潢和布局基本一致, 到了十二楼, 他有种没挪窝的错觉,但入眼一行大字将他拉回现实——老干部活动中心。 这一层分三个办公区,除了活动中心,还有新媒体运营部和一个栏目组。他依旧要跑采访, 所以应该在栏目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