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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声站在电梯口有些焦虑地等沈恪,见对方回来,也不开口,等着沈恪先说话。 “刚才那个是我合租的室友。”沈恪说,“我带朋友回来,忘了跟他打招呼。” 林声表示理解,又有些担心沈恪的室友会不高兴。 沈恪按了电梯,重新拉住了林声的手:“他说我们登对。” 林声低头轻声笑了。 之前林声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精神恍惚,并没有注意这小区的环境。 现在跟沈恪一起出来,虽然已经是晚上,但小区里灯很多,人也很多,很有烟火气。 沈恪住的地方也是老旧的小区,房子都有些年头了,小区环境实在算不上好,甚至都不能算整洁,但林声喜欢这里,这才是真正有人气的地方。 事实上,不管这里多杂乱,都比他之前住着的群租房强太多了,这个地方对于林声来说堪比天堂。 “我看看,”沈恪带着他到了小区大门口,“我们今天得吃点像样的,庆祝一下。” 沈恪拉着林声往外走,沿着街边的小路,这一带吃饭的地方还是很多的。 “你选吧,”沈恪说,“想吃什么尽管说。” 林声对吃吃喝喝都没什么挑剔的,于他而言,能果腹就不错了。 尽管沈恪说要吃顿好的,但林声考虑到两人当下的经济条件,在一家面馆前面站住了脚步。 “吃面条?”沈恪说,“我想着今天请你吃大餐呢。” 林声捏了捏他的手:“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跟谁吃。” 林声拉着沈恪进了面馆,两人各自点了一碗十块钱的鸡蛋面。 十块钱的鸡蛋面,林声觉得好吃到他鼻子发酸。 吃饭的时候,林声一直不怎么抬头,倒是沈恪,眼睛都舍不得从面前的人身上移开。 他喜欢看着这样的林声,真实、清透,柔软又一尘不染。 林声身上穿着他的衣服,染着他的味道,是另一个层面上的沈恪。 而沈恪,他很清楚,自己也是另一个林声。 “好吃吗?”沈恪问。 林声点了点头:“很好吃。” 他看了一眼沈恪的面碗,发现对方的鸡蛋也还没吃。 “怎么没吃?”他问。 沈恪说:“从小养成的习惯,喜欢的东西都要放到最后再好好享受。” 林声听完,立刻把自己碗里的鸡蛋夹给了沈恪。 “你可以现在吃一个,再留另一个到最后。” “你喜欢吃鸡蛋吗?” “喜欢,但我更喜欢看着你吃。” 林声的话让沈恪放下了筷子,他转过去背对着林声,用手捂住了脸。 过了会儿,沈恪缓过了神,他没有拒绝林声的好意,夹起那个鸡蛋几口就吃掉了。 这世上有人爱他。 在这一刻,爱变成了很具体的东西,它就是林声的一句话,是林声给他的一个荷包蛋。 吃完饭后,沈恪要和林声散步,在初春微凉的夜里,牵着手走在繁星下。 没有了恐惧和不安,每往前走一步都好像比从前更坚定。 林声说:“你愿意听我讲个很冗长无趣的故事吗?” 他想把自己的人生说给沈恪听,自己过去的这三十年,酸枣一样的日子,差点被藏在礼貌坚硬的核硌掉了满口的牙。 “好啊。”沈恪当然愿意,他大概猜得到林声想说什么。 “我七岁那年上小学一年级,当时在班上做自我介绍,班主任让每个人说自己长大后想要做什么。”林声说,“那时候,大家对世界了解不多,对未来的幻想大都停留在科学家、老师和医生上。” 林声笑了笑:“那时候我说我想当作家,班主任是个很亲切的中年女人,她对我说‘好啊,老师期待你的作品’。” 都说童言无忌,其实那时候的人生理想,后来逐渐被淡忘。 林声也并没有一直朝着这个目标努力,他像所有寻常家庭的普通孩子一样,被父母寄予了很大的期望,闷头学习,在高中义无反顾地奔向理科,在高考后投入理工类院校学习,因为父母说,这样的专业好找工作,能赚钱。 “我好像是从大二那年的冬天开始,突然又对文学燃起了热情。”林声说,“很奇妙的,那种感觉很难形容,就仿佛是听到了神的召唤,神在指引我通往另一条完全不同的小路上走。” 林声在学校图书馆借到一本很老旧的诗集,就是从那一刻开始,他有了强烈的创作欲。 似乎生命的一切真的都有定数,从那一刻开始,林声的世界彻底改变了。 从来没有属于自己的追求,活得浑浑噩噩,不知存在是为何。 “但是当我落笔写下那篇文章的时候,我突然就觉得,我找到了自己存在的必要性。”林声说,“我的存在就是为了创作,文字创作,我突然之间就沉迷其中了。” 再后来就是沉沦,沉沦,在文学的世界里浸泡着。 林声大学毕业之后找了份工作,其实薪资不错,发展前景也不错。 但他很痛苦,他想去追求那个遥不可及的理想。 后来林声辞职,跟爸妈大吵一架,之后就离开了家。 再后来就是沈恪看到的这个样子,几年了,没有出路,没有光。 两人路过一家小书店,林声说:“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