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要说有什么缺憾，大概就是没能让云绵绵那个女人在穷困潦倒中看着她幸福的生活。 但让云岚没有想到的是，明明自己已经过完重生的一辈子，此刻竟然再次醒来，并且是在养父母即将被调查，云绵绵很可能就要和霍宪摆酒结婚的这个节骨眼。 她火速收拾了行李，趁着上面还没有来搜查家里的时候，拿光了养父母家里所有的现金和票证，搭上离开京市的车。 长途车并不舒服，在习惯了未来高铁飞机的云岚眼里，坐长途大巴无异于受刑，只是想到霍宪，想到她的未来，云岚咬咬牙，在充满了各种混合臭味的长途大巴上坚持下来。 一路颠簸，回到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地方，云岚怔愣片刻，然后背着包就走了进去。 她太明白蒋素华这个母亲对她的爱了，所以进去一见到蒋素华，她就丢下包扑上去，声泪俱下的述说着她自从回京市以后的痛苦和挣扎，最后还是决定回来，和自己的亲生母亲在一起。 哪个被抱错孩子的母亲不心疼自己的亲生女儿呢，特别是云岚说的话句句戳在她心坎上，让这个坚强同时又脆弱的母亲也不由地抱着云岚哭起来。 站在门口看着母女两人闹剧的云绵绵面无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绪。 霍小茹不是傻子，凭她们的话多少也猜了些东西出来。她偷偷的瞄了云绵绵一眼，见她无悲无喜的模样，心里更加忐忑了。 “你别难过……”霍小茹刚刚冒出一句话，就想拍自己的大脸盘子。 别难过？谁家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会不难过。 “我先回家了，明天学校见。”想到云绵绵平时倔强的性格，霍小茹说了一声，拎着包就离开。 霍小茹觉得，她要是继续再待着，无异于在云绵绵心上多插两把刀子。 “素华，绵绵还在。”云建军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就看见了面前这一幕，上前拉住了蒋素华，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 就这一句，让蒋素华迅速反应了过来，微微松开抱着女儿的手，回头看了一眼正站在阶梯上的云绵绵。 云绵绵十分配合的露出一个迷惑的眼神：“mama，她是谁。” 这是一个好问题，起码让蒋素华无法立刻回答她。 亲生女儿回来的确是一个惊喜，可蒋素华想的不仅仅只有这些。她必须瞒着云绵绵，然后慢慢的劝导云岚，让她回到京市，回到那个大院。 当初那对夫妻找过来的，蒋素华百般阻挠，成功的杜绝了他们见到云绵绵的可能，也许是有别的心思，隔日他们就不再要求见云绵绵，也答应了把云岚带回。 蒋素华没有去思考那对夫妻为什么要怎么做，她只知道京市有最好的教学，最好的医疗，还有那对夫妻的财产权势。 蒋素华在丈夫的怀抱里低下了头，掩饰住了自己狰狞的面目。 她们村太穷了，想要脱离贫困，她只有这个办法。对于云绵绵这个自己养了十多年的孩子，她也只能在心里说一声抱歉。 “这是你表姐，从京市来的，这孩子和家里闹了矛盾，来找我诉苦了。”蒋素华咬着牙，给云绵绵编了一个解释。 云绵绵眨了眨眼，看着面前的一家三口，对云岚露出了一个热情洋溢的笑容：“表姐，我们还是第一次见面呢。” 见云绵绵没有多想，蒋素华松了一口气，只要云绵绵够蠢，她的计划就不会被打乱。云岚也知道现在不是在云绵绵面前自爆身份的好时候，上前握住了云绵绵的手，一副激动的模样。 “很高兴见到你，绵绵，你叫我岚jiejie就好了。”云岚忍住心底的嫉妒，眼神复杂的看着面前的女孩。 云绵绵和她的亲生母亲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而那个女人，又是京市出了名的美人，所以即便是在环境这么恶劣的地方，云绵绵依旧好看的过分。反观云岚，在那个家庭娇生惯养着长大，却只能说是清秀。 她妒忌着云绵绵，不只是妒忌她出身好，还妒忌云绵绵的美貌和聪慧。 但是没关系，在不久的将来，云绵绵会和上辈子一样，在上学途中毁容，还会面临辍学。 霍宪那个男人，最后也还会是她的。 “岚jiejie，那你晚上要和我一起睡吗？”云绵绵不着痕迹的抽回了自己的手，脸上的笑容未褪，似乎真心高兴这个表姐能过来。 听到云绵绵要邀请云岚住同一间屋子，深怕云岚露馅的蒋素华立刻出声阻止。 “你表姐在京市一个人睡习惯了，我和你爸给她准备一个房间就可以了，你不是要学习吗？快去学习吧。”蒋素华的连连催促显得急迫了些，云建军拉了她一把，才把她的话头截住。 向来不喜欢女儿学习的母亲，忽然要女儿好好学习，就是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其中肯定有不对劲的地方。也就是云绵绵那个傻姑娘，单纯的相信这个母亲会一辈子对她好。 云绵绵咧嘴一笑，佯装亲昵的挽住了蒋素华的胳膊，撒娇道：“mama，我今天陪你干活你不高兴嘛？你以前都不喜欢我读书的。” 听到这话，蒋素华的笑容有些崩不住了。她还能怎么说，说自己要和亲生女儿好好聊会儿天，你这个养女不能掺和？ “绵绵，你都初三了，现在可是关键时期，不能马虎，快去看书吧。”云岚看蒋素华还应付不了云绵绵，自己主动上了前，拉过了云绵绵，“表姐等会儿还要找你说悄悄话呢。” 每次云岚握住云绵绵的手时，云绵绵都在泛着恶心，但是她不能表现出来。 “好啊，表姐，那我们等会儿见。”既然对方给了台阶下，云绵绵也不是这么不识趣的人，她乐的自己一个人在房间待着。 目送云绵绵回到自己的屋子，确定她不会听见他们的聊天后，云建军抽着旱烟，喊了自己的妻女进屋去聊。 殊不知，他们的房间和云绵绵的房间相隔太近，只要她留心，就能够听到他们在聊些什么。 听了一会儿，云绵绵抿唇，她现在一秒都不能耽搁，必须要为自己想好后路，第一步，就是能够重新回到学校，把全市联考给考了。 连书都读不上，她还有什么筹码能够抵抗这家人。 只不过‘云绵绵’的事情，还存在很多疑团。 比如，京市云家为什么在知道抱错孩子之后，还是选着带假千金回去，甚至连她的面都没见过。 再比如，小说中云岚并不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书上对京市的事情描述的很模糊，只是用一句‘云家大乱，为了让云岚好好活着，特意让她带了些大团结和票证赶回乡下’概括。 摩挲着书面，云绵绵忽然笑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难道还怕玩不过这群人。 到了晚上入睡的时候，云绵绵都没有再见到过云岚一面，云建军和蒋素华不说，她也不提，权当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一夜好眠，第二天一早，云绵绵收拾好书包，斜挎着布包正准备出门。 蒋素华正在院子里洗菜，看见云绵绵一副准备出门的样子，立刻拦住了她。 “你这是要出去？”蒋素华此刻显然已经忘记了自己昨天的态度，眉头一皱，就想要责备云绵绵不早点起来干活，还要出门。 云建军这会儿也拿了工具准备去村长家干活，听到了蒋素华的话，立刻开口：“好了，绵绵要去上学就让她去，这个学期马上就要结束了，你还怕以后没有时间帮你干活？” 男人的话在这个家就是一言堂，说一不二，蒋素华不敢反对，只能坐回去，对着云绵绵没好气的瞪了一眼，继续做自己的事。 大概是对云绵绵心怀愧疚，云建军竟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五毛钱塞给云绵绵：“拿去用吧，你这一年到头的，爸爸也没有给你零花钱过，最后一个星期，想买些什么就买。” 看到云绵绵手里的五毛钱，蒋素华差点没有压住自己的脾气，无声的用力洗菜来表示自己的不满。 给她的钱，不要白不要，云绵绵装模作样的甜甜的说了一句谢谢爸爸，把五角钱放进布包的夹层中，转身出了院子。 等云绵绵走远后，蒋素华才丢下手里的才，哼了一声。 “这是我们女儿带回来的钱，凭什么要给她。”蒋素华十分不满，昨天云岚回来的时候给了他们两张大团结，这钱都还没捂热乎呢。 “这钱不也是绵绵亲生父母那里来的？”云建军瞪了这个不识好歹的婆娘一眼，拿着自己的工具就出门了。 蒋素华不敢明面上顶嘴，却在背后嘟囔了一句：“我们养了他们女儿十五年，拿钱点怎么了。” 只是她全然忘了，当时云绵绵的亲生父母离开前给了他们小一千块钱。 镇子上的初中距离村子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云绵绵出了村子之后，一直沿着水库下去，在半路遇到了霍小茹。 “一起去上学吧，你吃早饭了吗？”霍小茹看见云绵绵真的去上学了，开心的跑到了她身边，把手里的饭团分成两半，塞给了云绵绵一半。 握着手中的半个饭团，云绵绵露出一个微笑：“我当然要上学，我还要上到他们都无法阻止我的地步。” 霍小茹没有听懂云绵绵的后半句话，但是也不妨碍她继续为自己的好朋友高兴。 第3章 相看 云绵绵出去没多久，云岚就从房间出来了，她看见蒋素华在院子里忙活，忍住内心的厌恶，走过去亲昵的喊了一声mama，挽起袖子就要帮忙。 蒋素华拦住了女儿的动作，有些心疼：“这些活你干不来，别把手弄糙了。” “妈，我有事要和你说。”云岚挽住了蒋素华的胳膊，凑在她身边说道，“我想去绵绵的初中挂名参加考试。” “你不回京市了？”蒋素华觉得自己的女儿就是被鬼迷了眼，住一晚就够了，她竟然还想着留在这里。 此刻家里只有蒋素华母女二人，云岚也终于对蒋素华说出了实话。 “云家被举报，过两天上面可能就要去搜查了，我不能回去。”手紧了紧，云岚脸上没了表情。 虽然养父母对她不错，但是他们的心里最只要的就是云绵绵，那个他们的学生骨rou，而她这个陪伴了他们十多年的女儿，最后只能得到一点点微薄的钱财，她不甘心。 掩去眼底的阴霾和戾气，云岚最后还是说动了蒋素华，顺利的留在了这里。 “叔？”霍宪此刻正穿着一件工字背心在后院里打拳，汗水浸湿了他的一身衣裤，紧巴巴的贴在他身上。 霍老叔看着健硕英俊的侄子，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你这好些年没有回来，叔前不久和云家说了，打算让你和云家娃娃相看相看，要是可以，就先把亲事定下。”霍老叔叹了口气，拍了拍霍宪结实的胳膊，说道，“你也二十三了，是时候成家了。” 霍宪扯了边上挂着的毛巾擦了擦汗，脸色严肃：“什么时候。” “就今天晚上，叔买点东西过去，去她家吃饭。”霍老叔见霍宪没有一口拒绝，也就松了口气，在他看来，只要霍宪愿意过去看看，那这事儿就百分之百成了。 看着霍老叔兴致匆匆的出门去采买，霍宪从水缸里舀了一盆水，直接对着自己冲了下去。 因为自身职业的危险性，他不打算结婚，但是拒绝定亲这么严肃的事情，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当面去拒绝，不然就是对女孩子的不尊重。 压根不知道村里发生了什么的云绵绵现在正坐在教室里，听着边上的男同学瞎起哄。 “云绵绵，你不是被爸妈叫回家结婚了吗，怎么还来上学。”似乎是嫌事闹得不够大，男生在说话的时候声音都高了不少，就连教室外面路过的同学都听得一清二楚。 霍小茹直接拿着书砸了过去，她一手叉腰，一手拍在桌子上，大喊：“李启刚，你不要见绵绵性子好就欺负她！而且主席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绵绵为什么不能回来上学。” “能顶半边天又有什么用，我爸爸说了，女生读书没用，最后不还是要嫁人。”李启刚不屑的呲了一声，把霍小茹的书挥到了一边，压根就没把两个女同学看在眼里。 “你再这样，我就要告老师了！”霍小茹也不带怕的，她指着李启刚的鼻子，一副你不道歉我就立刻去找老师的模样。 李启刚拍开了霍小茹的手，嘲笑道：“人家云绵绵都没有开口说话，你就上赶着为她说话，贱不贱。” “身为同班同学，这话也不是你该说的，”云绵绵捡起了地上霍小茹的书，脸上挂着最温柔的笑容，却下着最狠的手，她举着书，重重的打在了李启刚的背上。 声音之响，让原本闹哄哄的教室都安静了下来，同学们不约而同的都看了过来，似乎很惊讶云绵绵竟然会动手。 被书本打到的一刹那，李启刚痛的直接跳了起来，那种疼，是无法用语言描述的，这绝对是他此生最痛的时候，痛的他连还手的力气都消失殆尽了。 “你竟然打我，我要告老师！”李启刚把霍小茹的话给复述了一遍，然后十分行动派的冲出了教室。 看他的架势，肯定就是去找老师告状了。 霍小茹有些担心的走到云绵绵身边，拿过她手上的书说道：“这样真的没事吗？” 她问的是李启刚告老师的事情。 “我这么柔弱怎么会打得过男生呢，你说对吧，小茹。”云绵绵依旧笑眯眯的，她声音轻柔，却无端让霍小茹打了个寒颤。 霍小茹忽然觉得，云绵绵似乎有些危险，但是再看过去，她就否决了自己的想法。 这么可爱柔弱的一个小姑娘，怎么会危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