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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钦覆在顾览上方,难得的还能控制住自己听他一句废话,眼底却已经烧得发疼了:“去什么外面,就在这里打,比比谁的耐力更持久。” 顾览又气又怕,笑骂一声,一拳直直朝着叶钦脸上挥:“比你姥爷!” 叶钦偏过头轻轻一闪,就着顾览这一拳的力道擒了他手腕,向上一带一转一压,直接按住后颈将他死死箍在被单里:“还打么,顾大夫。” “哼,”顾览伸手摸到榻边,不知拨动了什么地方,靠外的一侧忽然矮了一截下去,两人滚下去的时候顾览已抢得先机,顺利翻到上面来,抓着一柄折扇横抵压叶钦喉间,单膝跪在他胸膛上,“冷静点,叶钦,我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谈。” 叶钦任由顾览压着,脸上反到多了点笑意,他抬手扶在顾览腰后,好整以暇地欣赏他俯下的脸,声音颇有点慵懒:“可我不想听,天大的事也明天再说,不懂得休息的人,怎么可能做好事情呢。” 顾览眉梢一挑:“我偏要你听。” “可以,”叶钦用手指绕起他垂下的一缕长发顺到耳后,又一把扯了顾览的发带,轻轻地蒙住他眼睛,“只要你力气够,别像上次那样晕过去,我倒是可以听听看。” 螓娘子(十三) 霜女(四) 三日前夜晚, 娑婆堂埋伏在无常街的七名暗探失去联系,隔日清晨,他们的尸体顺着河水漂流到了叶钦寄住的客栈门前。 叶钦在其中一个暗探喉咙里取出了蜡丸, 蜡丸里的字条笔迹凌乱:【契约者不明, 佘有极私吞菩提……地宫……】 半个时辰后,佘有极的无常酒楼被拆成了一堆碎屑, 他本人却活不见影死不见尸,合契账房内所有标红的契单也全部被转移了。 一个时辰后,灰阁势力受娑婆堂重创,毫无还手之力。 “本想让这只蛤/蟆帮我带带路,也好省去亲自蹚浑水的麻烦。谁知, 呵,被甩了一身脏泥。” 叶钦作风一向强势,但从不草菅人命, 对于手下的人表面严厉, 实则奖赏分明庇护有加。佘有极触碰到了他的底线,也消磨掉了他对灰阁全部的耐心。 天色将明,屋内炉火烧得很暖, 叶钦敞怀斜靠在床头,眼底的炽火已渐渐平静, 却仍有一团隐忍的怒意在躁涌:“他最好不要死的太早,最好被我找到的时候还是活着的。” 顾览坐在床榻另一侧,正借着烛火的微明快速翻阅一本古籍,指尖点着泛黄纸页上模糊的文字,停在了“霜女”那段上。“接下来呢, 你打算怎么做?” “掘地三尺,”叶钦道, “也要把他翻出来。” 顾览嘀咕一声:“竟然没有骗我……” 叶钦皱眉:“你在看什么,过来。” 顾览没动,就像没听见一样。 叶钦自己朝他挪了过去,靠在顾览身后,揽住他手臂将那书抬高了一些:“嗯?” “怎么了,”顾览回头看他,“哪个字不认识?” “呲,”叶钦在他腰下轻轻拧了一把,“这个霜女,我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 顾览眼睛一亮,调转身体换了个坐姿,面朝叶钦道:“是在百忌吗,具体什么样子,是黑眼睛还是灰眼睛?” 叶钦抬起手腕枕在脑后,从顾览手中拿过书看了看封面:“《冶魂志》,这书可真够老的。” 然后他心口就被结结实实凿了一拳,顾览急道:“问你呢,在哪儿看见的!” “你再打我?”叶钦瞪眼。 “你说不说?”顾览举拳。 “好好好好,和平一点,好吗馆主?”叶钦知道他心里有气,做了个停战的手势,“是在百忌城郊的一处村子里。” 那日叶钦在芥子村和无名少年交手后,并未立即离开。他绕到屋后跃上房顶,从残砖漏瓦间俯视着那少年,见他从柴房的干草垛里仔细地抱出一个少女。 少女紧闭着眼睛,身体极度虚弱,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她雪白的长发和透明般的皮肤充满了不真实感,仿佛是一笼雾霭中的幻象,遇见日光便会烟消云散。少年小心翼翼地抱着她,就像拥着自己的梦。 叶钦道:“那村子里残留着菩提子的气息,应当是有人短暂地保存过它,而后又落到佘有极手里。至于她的眼睛,我没有看到,你为何会在意这个?” 顾览敛眸静思片刻,最后恍然道:“叶钦,或许我们烦恼的是一直都是同一件事情。” 寒夜褪尽,却未等来曙光,山间突然下起瓢泼大雨。 廉木撑着伞匆惶惶地跑进诊室,顾不上抹一把脸上的水:“馆主,你快去看看吧,大门外面跪着个怪人,怎么赶都赶不走!” 烟华馆外雨雾磅礴,群山缥缈林海茫茫,那少年跪在其间,渺小如一粟。他依旧戴着破烂的笠子,身上却没有穿任何挡雨的衣物,似乎比前日见到时更加单薄了。 顾览将雨伞遮在他头顶,温声道:“先起来。” 少年抬头一看,毫无血色的嘴唇动了动,声音沙哑:“求你救救她……” “你先起来,”顾览道,“跪在这里会影响我其他的病人。” 少年咬紧下唇,低头向他一拜:“求你救救她!” 顾览撑着伞,叹了声气。一旁廉木急得咬牙:“你这人真是笨啊,我们馆主都说了不要影响其他的病人,你一直跪着不起还怎么去看你家的病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