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丹凤
站在一个母亲的角度来看,自己刚生出来的宝宝,非但不是一个可爱的嗷嗷待哺的小家伙,反而是一个长得一言难尽的丑东西,趾高气扬,对长辈不尊重,总之怎么看怎么不讨喜 但作为一个母亲,还能怎么办呢?当然是选择原谅他啦!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rou啊! 抱着这样伟大的想法,黄鼠狼走到莫自牢面前,伸出舌头,亲昵的舔着莫自牢的脸。 “喂!你干嘛?!躲开!”莫自牢惊恐的躲着在自己脸上肆虐的舌头,那舌头绝对谈不上柔弱,又硬又涩,臭烘烘的熏得他头疼。 被不懂事的孩子伤了心,黄鼠狼停下舔弄的动作,歪着头,疑惑的看着莫自牢,像是在思考自己的孩子为什么不喜欢这样。她的小脑袋瓜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索性把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抛到脑后,抽了抽鼻子,宠溺的叫道:“吱吱!” 一旁的桃夭夭适时的翻译起来:“莫前辈,老夫人说:宝贝儿,吃奶不?” 看着黄鼠狼侧着身子,对着自己露出一排,莫自牢都快哭了,忙不迭的喊着:“躲开!我不吃!滚啊!”他一边叫着,一边拼命的躲闪,小巧的身体不断往后挪,一时不察,从棺材盖上掉了下去。 “吱!” 黄鼠狼大惊,心疼的叫着,正要跳下去找孩子,却忽然听得地上传来孩子的吼声:“我没事儿!谁都别过来!你俩!快把把它抱走,离我远点儿!” 桃夭夭憋着笑,上前将一脸不情愿的黄鼠狼抱在怀里,摸着她的小脑袋安抚道:“乖,你儿子好着呢,不用担心。” 边儿上的宋九月咬上一根烟,眼睛滴溜溜转着,从莫自牢的反应力看出来点儿什么。他点燃香烟,踱步到莫自牢身旁,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不丁点儿的身体,语气里少了些恭谨,多了些恣意:“莫前辈,恭喜您呃重见天日。要是没什么事儿的话,晚辈便先行告退,不影响您和老夫人共享天伦了!告辞!” 身后的桃夭夭会意,放下黄鼠狼,一样抱拳道:“莫前辈告辞!” 看着两人掉头往墓xue外走去,莫自牢愣了下,又看见慢慢走来,眼里满是宠溺的黄鼠狼,他再也顾不得什么体面,连忙大喊:“二位少侠留步!别走啊!叶秋!叶荻!小哥哥!回来!” 在莫自牢叫了一会儿后,宋九月才回过头,做出一副好奇而不失礼貌的样子:“哦?前辈有何吩咐?” “别前辈了!你是我前辈!先把它抱开!”一眨眼的功夫,莫自牢已经被黄鼠狼咬住后颈叼了起来。 他人头兽身,本就生得丑陋,如今又被一只不大的黄鼠狼叼在嘴里任意施为,看起来滑稽的不得了。桃夭夭努力绷住脸,防止自己笑出声,快步上前,将母子二兽分了开来。 终于重获自由,莫自牢趴在地上,觉着冰冷的石制地板让人分外踏实。他叹了口气,仰起头看着去而复返的宋九月,不得已求助到:“那个,叶贤侄啊” “在呢,您说!”宋九月蹲下身子,笑眯眯的答道。 “本座观你骨骼惊奇,器宇不凡,一看便是修道界千年一遇的旷世奇才!正巧,本座亦曾为一代宗师,修行上,还是颇有一点儿心得的,这便为你指点一番,岂不美哉!” “您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不过”宋九月笑眯眯的样子看起来分外欠揍,拉着长腔,转折道:“我爹也是宗师,指点什么的,还是不用啦!” 莫自牢暗暗心惊,难怪这小子从始至终不卑不亢不慌不忙,现在还敢趁机敲自己竹杠,原来家世不简单啊!好,高雅的你不需要,咱就谈点儿庸俗的! “咳咳,你来的时候,想必也看到了前厅的那些石制器皿。那里面尽是些金银玉石之类的陪葬品,这玩意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我之所以放在墓里,就是为了留待有缘人。正好,我看咱俩就挺有缘!不如” “不必了,”宋九月再次打断莫自牢的话,“我们叶家富可敌地税局,有的是钱。再者说,以晚辈的行事作风,也向来不沾死人钱,您这些陪葬品,还是继续留待有缘人吧!” 咬着牙,莫自牢眉头紧锁,心里不住的骂着这油盐不进的小子。好!力量,财富,你都不缺,那么 “叶贤侄啊!”不到宋九月巴掌大的脸上,莫自牢爽朗的笑着,“我看你仪表堂堂,玉树临风,当真是个俊俏美少女!正巧,老夫有一世交侄女,家世显赫,人也是貌美如花,贤良淑德。依我看啊,你二人实在是郎才女貌,天造地” “莫前辈!”这次是桃夭夭出声,打断了莫自牢的话。她作出不满而不失礼貌的笑容,走上前,用仅剩的一只手,落落大方的揽住宋九月的胳膊,笑道:“我家九叶秋,已经与小女子有了媒妁之言啦!” 莫自牢愣了下,随即大笑道:“这有何妨?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妾” 话没说完,看到桃夭夭杀机外泄的眼神,莫自牢连忙住嘴,识相的不再说话。 三妻四妾?要不是顾忌着莫自牢他妈的面子黄鼠狼,桃夭夭真恨不得上前把这丑东西拎起来,狠狠的抡在墙上。一个杨淼就够她受的了,再者说,你莫自牢的侄女,怕是棺材都已经烂了吧! 宋九月咳嗽一声,不动神色的将桃夭夭往身后扯了扯,走近一点,和莫自牢的小眼睛对视着,道:“莫前辈,什么力量,美色,财富,于我如浮云,您也不必费心了。相比那些,晚辈有一事想要请教。” 原来我的价值,只体现在情报上吗?莫自牢自嘲的笑笑,点点头:“但说无妨。” “那滴凤血,究竟从何而来,又有何等功效?”宋九月眯起眼睛,盯着莫自牢的脸,“还请前辈,如实说来。” 莫自牢和宋九月对视着,过了一会儿,忽然长叹一口气,幽幽的道:“说来话长。我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都是拜那滴凤血所赐!” 宋九月和桃夭夭有些惊讶,他们原本以为那凤血就算不怎么好用,也一定是不得了的宝物,可看莫自牢的意思,那凤血,似乎非但不是什么宝物,反倒是了不得的祸害?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道:“此话怎讲?” 周朝的时候,修炼体系还怎么完善,即便有了详尽的所谓“礼制”,但神州大地,还带着一副原始的荒莽感。 孔子指着一块巨大的骨头,说:“这是夔兽之骨。”但是否真是夔兽,夔兽又长得什么样子,谁都说不清楚。人们口口相传,夔为黄帝之将,亦或一足之牛,总之,长得很大,叫声很响。不止夔牛,那时候神州对于诸类神兽、异兽的形容,多是无中生有,以讹传讹,做不得准。 但有一样东西例外神鸟,凤凰。 凤凰,亦作“凤皇”,据后世传闻,是百鸟之王。但天下的绝大多数鸟类,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么个王。 凡像凤者有五色,多赤者凤,多青者鸾,多黄者鵷雏,多紫者鸑鷟,多白者鸿鹄。具体是什么样子谁都说不清,人们只是大概知道,这是一种很大,很帅,五彩斑斓,花里胡哨,气场十足的大鸟。 但相比玄之又玄的谶纬之术,务实的修士们,则有人确凿的见过真的凤凰。 莫自牢尝于五台山观日出,一朝悟道而逾宗师境。同一天,晋国传来消息,晋国一出不知名的山旮旯里,有人号称见到了一只丹凤。目击者的描述还挺详细,此鸟甚大,鸡首蛇颈鱼尾,大片的羽毛如同烈焰,翻滚着大片大片的火红,出没于山间。 对于这种“我看到凤凰啦!”的传言,大抵上,真实性和“昨夜我家屋檐下,有大蟒化蛟!”“老王家二小子出生时候,屋顶有白虎踏云,晴天霹雳!”之类的屁话差不多。对于所谓丹凤出世的传言,信者有,但不信者居多。到最后,消息倒是传开了,却没几个人打算去一探究竟毕竟,在那个交通不方便的年代,谁都不大会去做那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就算跋山涉水赶到那里,就算那里真有凤凰,多半也不会等你,早就吃完了练实子,饮尽了醴泉水,拍拍翅膀飞走了。 但莫自牢不一样消息是他成为宗师那天传来的,他觉得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或许这只凤凰,就是上苍送给自己的贺礼。 有这样的想法很正常,他四十七岁宗师,好比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开心的不行。抱着庆贺一番的念头,莫自牢决定开始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他从五台山一直向西行,行了无数的深山老林,终于在一片林子里,找到了那只鸟! 梧桐树的树梢上,那鸟鸡头燕唅,一双狭长的凤眼,警惕的盯着风尘仆仆的白袍人。相较于丹凤的警觉,莫自牢则大喜过望,抱着“以屠凤之名扬威天下”的念头,拔出剑,刺向那只凤凰。 丹凤善使火,凭空燃起的火焰点着了梧桐树,又逐渐蔓延开来,在深山老林里引发了山火。山火烧了不知几天,一人一鸟,在熊熊的烈焰与滚滚黑烟里不知厮杀了几天。莫自牢用光了所有的符篆,被烧毁了所有的法宝,直至最后,他的长剑终于刺在凤凰身上,刺破了大红锦缎似的羽毛。 丹凤吃痛,哀鸣一声,不再与这白袍男子纠缠,振翅飞去。 只剩一滴鲜血,随着剑刃流下来。血珠划过剑脊,剑身登时被烫的通红。莫自牢不敢用手去接,幸好他携带着一对玉珏,便以其接住鲜血。那凤血带着极高的温度,甚至烫熔了玉珏,使得两块玉的接驳处融为一体,变成了一颗裹着一滴血的玉珠。 没能成功屠凤,但莫自牢并不感到失望他甚至庆幸,如此神鸟,竟然没有杀了自己。自己大难不死,甚至还成功得到了一滴凤血,实在是血赚。 原本一望无际的山林被大火燃尽,化为了大片大片铺满黑灰的土地。这可是上好的,等待开垦的处女地。无数流民闻讯至此,开垦这些无主之地,并对莫自牢感激涕零。莫自牢也顺势将这片地盘纳入囊中,将此地取名为“凤重”,摇身一变,从修士变成了地主。 有了大量凡人的供养,莫自牢得以安心修炼,并研究凤血的奥妙。这或许是人类历史上得到的第一滴凤血,是了不得的宝贝。是以虽然对其性状一无所知,莫自牢仍选择敝帚自珍,不敢让他人知晓。 如此神鸟的血,该有怎样的神力?莫自牢永远无法忘记那丹凤的英姿,如痴如醉的钻研起来。 他花费了十年的时间,尝试了各种各样的方式,痴迷于探询凤血的奥秘,直到有一天,莫自牢无意间在水池中看到自己的倒影,惊愕的呆在原地那花白的头发,苍老的皮肤,明明是一个古稀老人的模样!但自己明明只有五十多岁,又是驻颜有术的修士,怎么会这样?! 惊恐的莫自牢很快找到了原因。那滴凤血并不是什么灵丹妙药,恰恰相反,那东西对于自己来说有害无益。那是一种属于高等生物的辐射,不断的消磨着莫自牢的生命力。他就像是一团在太阳下暴晒的雪,生命在一丝一毫的流逝。 莫自牢追悔莫及就是字面上的追悔莫及,在他恍然大悟应该收手时,他的寿命却所剩无几。莫自牢抓紧剩下的时间,布置出用于转生的两座坟墓,以期能够再世为人。 直到现在。 “就是这样。”莫自牢喟然长叹,不大点儿的眼睛里满是落寞和忧伤。 看来不是所有怪物身上的素材都是好东西啊宋九月想着,看着莫自牢的眼光多了些怜悯。这个不人不兽的东西,也算得上是凤仙的开拓者了。可惜,因为一滴凤血耗光了生命。 “我所知道的,就是这些了。”莫自牢苦笑一声,仰起头,眼睛里带上些希冀,低声问道:“现在,叶贤侄,我需要你的帮助” 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