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修补（2）
“不，等一下。”夏洛克微微挣开了高潜，她从风衣的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我得先记录一下损毁情况。损失了几个书架，都损失了哪些档案，我必须要记录下来。” 高潜看着夏洛克虚弱的样子，劈手将她的本子夺了下来，匆匆一扫，上面已经记了一些数据，有损毁书架的编号，和档案的大致范围日期，高潜想这应该是一层和二层的损毁数据。 “有什么好记录的，我说了我会负责。”高潜将那小本子塞回了夏洛克的口袋，扯着她向出口走去。 “不行，高潜，你不明白。”只是夏洛克现在的气力哪能拗得过高潜，被高潜半拖半抱地向前走，情急之下，不禁大叫一声，“高潜！” 高潜停了下来，冷冷地看着她：“我说了我会负责，你不相信我？” 夏洛克缓了口气，她退后了一步，苍白地对高潜笑了笑：“我没有不相信你。李老也说过，你对未来的局势很重要，让我们尽量配合你。但是高潜，这并不能抵消我的责任。” 夏洛克说到这里喘了口气，她转身面对着损毁的大洞：“我知道你怎么想，你觉得我只是个普通人，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对于我来说，根本没必要知道。在你的眼里，也许我们这种人就和蝼蚁一样吧。” 高潜微微皱眉，刚要反驳，就听夏洛克又接着道：“这里的档案我能看的，都看过了，大概也对这个世界有了一些认知。 我知道世界并不是像表面上那么简单，我也知道混沌的空气中隐藏着我不看到的东西，我知道这个档案室会被看不见的东西打扫，我也知道这些档案中记载的匪夷所思的东西都是真实存在的。我知道李老已经活了数千年或者更久，我还知道你是将来的一个关键......” 夏洛克说到这里，重重地喘了口气：“但是，这些都不是我坚持的理由。我之所以坚持，是因为我是这个机构的负责人，在就职的那一天，我对着国旗宣誓，要尽我的所能去尽职尽责。 我不能因为你的一句话就放手不管，这和我是否信任你无关。 你不知道，我能得到进入档案室的权限，是几千年来的当权者和档案室管理员的博弈争取来的。是作为蝼蚁的普通人，给自己争取到的，了解这个真实世界的唯一的窗口......” 也许是一次说了太多的话，夏洛克的身形摇晃了一下，低低地咳嗽起来。高潜忍不住又伸手扶住她：“行了行了，你说的都对，我陪你一起清点还不行吗？” 夏洛克靠在高潜的身上，虚弱地轻笑：“我哪敢劳动你的大驾啊，你可是未来的救世主。” “嗤。”高潜嗤笑了一声，“服了你了，我不过是好心送你上去，你倒是说了一堆大道理来怼我。连救世主都出来了。得了，你坐着，我帮你记录总行了吧，保证一个都不会少。” 高潜看了看周围，整个档案室除了书架，就没有其他任何家具。他只得扶着夏洛克来到一处靠近洞口的书架边，又脱下夹克铺在地上，这才让夏洛克坐了下来。 “你坐着，你的小本子给我，该怎么记录，你说，我照做，行不行？” 夏洛克微笑着递出了自己的本子：“那就麻烦你了，先抄下损毁的书架的编号，然后尽量从废墟中搜寻档案的残片，记录缺失的信息。” “真麻烦。”高潜抱怨着转身朝那堆破碎的木片走去，“难道这些档案都没有索引目录吗？” “大概有吧，但是我们是看不到的。”夏洛克靠在坚硬的书架上，疲累地闭了闭眼，“我们只能看到这个档案室里现有的东西。如果运气好，能见到李老，查找档案就会容易一些，如果见不到他，那只能自己一份份去翻找。 说实话，我根本没发现这些档案的排列有任何规律可寻。” “你说只有你一个人有权限进档案室？如果你将看到的档案记住，出去后再复写一份呢？”高潜心中一动，扭头看向夏洛克。 “呵，你以为以前没有人动过这个念头吗？”夏洛克轻笑了一声，“这里阅读到的内容只能存在我的脑子里，不能告诉任何人权限不够的人，如果违反，会死得很惨。” 高潜想起被天火焚身的李叔，沉默地没有说话，他开始伸手在焦黑的木片中翻找，试图找到金属铭牌的编号。 这项工作既枯燥又无聊，高潜很快就有些心浮气躁，但是当他看到那小本本上已经记录下的娟秀的一串串数字时，他又强压着性子，继续翻找起来。 这时，他听到夏洛克微弱的声音：“高潜......” 高潜猛然回头。 夏洛克的脸上闪着一明一暗的蓝色荧光，看上去就像是来自异域。她瞪大着漆黑的眼睛，僵硬地看着高潜，似乎连动也不敢动一下。 高潜盯了夏洛克几秒，松了口气：“干什么？一块破石头而已。” 他走过去，从自己的夹克衣袋里掏出那块正在发着荧光的石头，它比之前看到的发光程度要强了许多，看上去快和在傀儡的脑袋里的时候差不多了。 高潜皱着眉打量着四周，一定有什么东西让这块石头发出光亮，只是是什么？ “高潜，我见过这种石头。”夏洛克这时突然道。 “哦？在哪里看到的？”高潜诧异地看着夏洛克。 “就在这个档案室里。”夏洛克抬手指了指档案室中央的一个台子，“在那里，我有一次看到李老将这种发光的石头，放在了那个台子上。” “做什么用？” “李老没有说，他只是说这是酬劳。” “酬劳？”高潜拧眉想了一会，忽然大步朝中央的台子走去。 这是一座形状不甚规则的石台，面积比他自己的卧室略大一些。石头看上去像是一个整块，已经有了些年头，棱角处圆润光滑。台面上还有一些看似随意的深刻的纹路，看不出是天然形成的，还是人为刻上的花纹。 高潜跳上台子四处走动着，终于在一个角落里看到了一块凹陷的石槽。他看了看手中的石头，又看看那石槽，觉得自己手中的石头相对那石槽有些太小了。 但是手中的石头在接近石槽时，蓝光更盛，高潜皱皱眉，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情将石头放进了石槽。 接下来的一幕让高潜瞪大了眼睛。石头在进入石槽的那一刻，就像是融化了似的，填满了石槽，随即又顺着石台上的纹路，迅速四散流去。 蓝色的线条很快就画满了石台，高潜觉得那形成的图案，像是一幅画，又像是一个字。 什么字？他的脑子模糊了一下，接着又是一疼，然后他看到一个个虚影出现在台子上。看上去像是一堆挤在一起的肥皂泡泡，一个叠着一个，一个摞着另一个，开始还能看出它们的形状，到了后来，高潜不得不退下了石台，他觉得压在最下面的那个泡泡大概要被压破了。 接着他听到了叽叽喳喳的声音，那声音嘈杂得像是一百只鸭子在他的耳边大声叫喊。 高潜忍无可忍地大喝了一声：“都住口！” 泡泡们安静了下来，高潜觉得一双双看不见的眼睛在紧盯着自己。 高潜清了清喉咙：“拿了报酬就要干活，将破损的档案室恢复原状，包括档案，全部百分之百地复原。” 噪音一下又大了起来，这一次一百只鸭子发出同一个声音：“不够，不够，不够......” “知道了！”高潜受不了地捂住耳朵，“不够就先欠着，等我找到了更多的这种石头，再回来给你们。” 泡泡们一个接着一个从台子上消失了，石台上的蓝色荧光也暗淡了下去，当最后一个泡泡消失时，石台上也恢复了空寂。 这算是达成了协议，还是没有？高潜试着“喂”了一声，但是没有任何回答。他只得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石台。 夏洛克站在书架边关心地看着他：“你没事吧？我看你在石台边呆呆地站着，我叫你，你也不回答。我也不敢过去打搅你。” “我呆呆地站着？我说话了吗？” “没有。” 高潜明白自己看到的一切，夏洛克并看不到，也听不到。 他叹了口气：“不好说，我也不明白到底算怎么回事，说实话我觉得我看到的那些......”高潜的声音突然卡在喉咙里。 不远处破损的墙洞那里，一块块砖头从废墟中浮起，回到墙壁之上，破碎的书架也像是时间倒流一般，无声地竖立起来，残破的焦黑的档案，也一件件神奇复原飞回到书架上。 “你看到了吗？”高潜不可思议地道。 “嗯......”夏洛克抓着高潜的胳膊使劲地点头，“高潜，我现在相信李老的话了。” “什么话？” “你会将不可能变成可能，你一定会成为改变世界的那个人的。” “嗤。”高潜嗤笑了一声，“我更相信另一句话。” “什么话？”夏洛克漆黑晶亮的眼睛期待地盯着高潜。 “有钱能使鬼推磨，钱多好办事，无钱不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