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原本车就很少的路面上此刻更是一辆车的影子都看不见,于朗侧着脸看着车窗外倏忽而逝的景色,心里暗暗决定要好好把握以后的生活。 “前面有人拦车。”司机突然说。 于朗定睛向前看去,果然一个男人正朝他们挥手,因为距离较远所以看不清面容。 “是想要搭车吗?想要搭车就让他搭一段吧。” “好。”司机大哥应了声,缓缓地减慢了车速。等车子驶到那人面前的时候,于朗立刻哑然失笑——竟然是高旭。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哈哈!”于朗打开车门笑道。 高旭显然就是在等他们,他拉开前门,把皮包放到副驾驶位置上,然后笑着坐在于朗旁边。 “车子突然出了故障,已经叫了拖车,不过他们说一个小时后才能赶到。我可等不起,想到你说是打车来的,就在路边截你了。” 于朗看了看高旭停在路边的车,笑着说:“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刚刚你还说要载我,现在反过来了。” “是啊,奇妙的人生。”高旭脸上颇有些无奈的意味,顿了顿,问道,“你去哪儿?能不能把我送到开发区那边?我要去见一个客户。” “没问题,不过你得跟司机大哥说。” 高旭对前面的司机说了一遍地址,然后转过脸来一本正经地问于朗:“你觉得我这人怎么样?” 于朗愣了一下:“挺好啊!年轻有为,英俊潇洒。”说完之后心里失笑,暗忖这人可真是够不靠谱的,不过寥寥数面而已,就询问别人对自己的看法。转念于朗突然想起苏墨儒对他的评价:功利且精于算计,人情淡薄,利益至上。真不知道高旭做了什么事情,让苏老头得出这个结论。 “真有你说的这么好?”高旭有些不相信。 “嗯,差不多。”于朗口不对心地敷衍。说实话他对高旭没什么厌恶感,不过因为苏真的原因心里终归有些抵触。 “既然你觉得我这么好,那么你愿意交我这个朋友吗?” 于朗立时愕然,纳闷为什么高旭会突然说这话,但还是把手伸向高旭,欣然道:“当然,我求之不得。” 高旭握住于朗的手,神情颇为激动:“太好了,我高旭也算是有一个真心的朋友了。” 于朗的手被高旭紧紧地攥在手里,接触时潮湿发热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怎么觉得这么怪异?听他话里的意思好像平生就没有一个真心朋友,这么说苏真算什么?而且这家伙又帅气又有钱,怎么看都不像找不到女朋友的人。于朗脸上虽然是一派欢喜,心底却暗暗腹诽,正琢磨着,脑海中突然划过一道闪电:不是吧,难道高旭是个gay? 这个念头一浮现出来,于朗立刻不淡定了,挣扎着把手从高旭的手里抽回来,讪讪地笑:“说得这么惨啊,是不是你对朋友的标准要求得太高啦?” “不是要求高,可能我这人太现实了,所以导致不太受人欢迎。”高旭无奈地抓了抓头。 于朗立刻明白了,看来高旭并不是没有自知之明。 “那你为何就确定我会容忍你的过度现实呢?” “我不确定啊,不过我觉得你这人不错,无论你是否愿意当我是朋友,你这朋友我交定了。”高旭咧着嘴笑。 于朗有些啼笑皆非,第一次见识到如此强硬的或者说自以为是的交友方式。 “好吧,我试试你这样的朋友我能不能接受。” “应该差不多,薛沐那样的你都能合得来,我对你挺有信心的,而且我对朋友相当不错。” 于朗有些无语,这叫什么话啊?什么叫“对我有信心”?越听越不是味道,于是,他皱着眉头反问:“你很了解薛沐?” “呃,”高旭迟疑了一下,“不了解,不过有过几次接触,觉得他那人也挺有个性的,所以由此推断。” “好吧,你的推断是有些道理,薛沐那人有时候确实不太好相处。不过我这人包容性特强。”于朗说着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笑完之后却有些愣怔,要是真和高旭成为朋友,苏真怎么办?不行不行,不能这样。 虽然这样决定,于朗却不好直接冷面相对,于是只能哼哼哈哈地敷衍着。还好车速较快,很快便到了市区。把高旭送到开发区的海天大厦,说了几句话,于朗便让那司机送他回家。时间已经将近七点,过了晚高峰的时段,车流虽多,不过倒也很顺畅。 “你那朋友挺怪,是干什么的?”司机一边转向一边问。 “哦,你说刚刚那个,是个律师,其实我认识他没多久。” “律师啊,那怎么手臂上还有刺青啊?” “有吗?我怎么没看见?” “刚刚他从后面伸手来取皮包,手臂从袖子里露出来我才看到的。” “什么刺青?” “没太看清,好像是个字,对了,和这个有些像。”司机指着后视镜上挂着的那个金属符号的挂件说。 于朗闻言大惊失色:“真的吗?你看清了吗?真的和你那个一样?” “不太确定,就是那么一晃眼的工夫,我哪能看得那么清楚啊?不过我可不是大惊小怪啊,只是我对那种东西实在是没有好感,所以说说。其实有文身也没啥大不了的,你看那些外国人很多都有的。”那司机可能看出了于朗的异样,赶紧解释道。 “没事,没事。”于朗笑着说,心里却惊骇莫名。 潘明手臂上也有那个符号的刺青,如果高旭手臂上的刺青真的是那个符号,那是不是说明,高旭也是信力会的成员?于朗突然有种深陷重围的感觉,他不知道该相信谁,似乎每个人都可疑,谁也不知道凶手在哪里,可能就隐藏在你的身边——也许你过马路的时候突然就会有一个人在你身后大力地把你推向飞驰而来的汽车;也许走在一个黑暗的小巷子里,有人会突然冲出来在你的胸口插上一把锋利的匕首;也许走在街边,头顶的某一扇窗子会突然打开,然后一个重物被丢下来呼啸着砸在你的头上。 想到这里于朗突然激灵灵地打了个寒战,彻骨的寒意汹涌地涌上来,灌进全身各条血脉。 车子很快就到了小区的门口,于朗脸色发白地付了车费,匆匆往楼上走去。他一边走一边想着是不是应该把这个发现告诉严潇,随后又迟疑了起来,毕竟他不能确定高旭手臂上的刺青就是那个诡异的符号。也许明天可以找借口再去拜访高旭一次,看清楚他手臂上的刺青再做决定。 掏出钥匙开了门,还未等脱完鞋,手机便在兜里响了起来,于朗换完鞋掏出电话,发现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他按下接通键。 “喂,你好。” “听着,你最好少管闲事。否则,薛沐的那些钱就是你的丧葬费。”话毕,陡然挂断。 “你是谁?喂喂——”于朗大声问,但话筒里只剩“嘟嘟”的忙音。 于朗坐在沙发上,有些失神。 不可能是恶作剧,对方知道薛沐的事情,或许他就是整个事件的幕后cao控者。难道对方已经知道自己正在帮助严潇调查他们?想到严潇,于朗立刻翻出严潇的手机号,拨打过去。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你稍候再——” 于朗挂断电话,看时间还早,严潇怎么会关机呢?难道没电了,或者是出了什么意外? 一时间于朗脑海中思绪纷乱,一会儿猜想是不是严潇已经死了,一会儿又冒出严潇被抓住的想法,各种奇思怪想全都翻涌出来。为了让自己不胡思乱想,于朗在电脑上找了部电影看,同时每隔半个小时就拨打一次严潇的电话,但是一直看了三部电影,过了四个多小时,严潇的电话却依然是关机状态。 于朗困得不行,窝在沙发里就睡了过去。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觉得有人在摇晃他的身体。天似乎已经亮了。他猛地睁开眼睛,一把锋利的刀子就吊在眼前,尖锐的刀尖直直地对着他的瞳孔。他“啊”地大叫了一声,却发现自己被固定住了,根本无法移动。 “你好于朗,我说过我们还会再见的。”一张精致中略显妖媚的女人面孔出现在于朗视野中。 “白灵妃?我见过你。”于朗惊叫。 “没错,这应该是我们第三次见面了。” “这是我的梦吗?” “谁知道呢?或者这个才是现实。” “薛沐在哪里?薛沐,薛沐——”于朗想起上一次在医院中做的那个梦,薛沐当时也在梦中。他还曾在那个梦境中提示自己手机存储卡的藏匿地点。等等,如此说来,那个梦中薛沐的一些反常行为可能都是对他的一些暗示。于朗还记得,薛沐瞪着他说,不要多管闲事,还说不想再见到他。这是不是在警告他不要被卷进来?不过,现在才意识到这些却太晚了,他已经深陷其中,没办法退出。 “他不在这里。他消失了,我到处找也找不到。”白灵妃黯然道。 “是你杀了他。”于朗恨恨地说。 “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哼,你什么也不知道。你只不过是一个受人控制的工具而已。” “你说得对,我确实只是一个工具,我爱薛沐。虽然他是我的仇人,可我却不想杀他,但是我没法控制自己。不过这未尝不是一个转机,他们说只要我帮助他们完成任务,他们就会把薛沐还给我,那样我就能和薛沐永远在一起了。” “完成什么任务?杀人吗?杀那些像薛沐一样无辜的人?” “他们才不是无辜的,你不知道那些禽兽不如的东西曾经对我的家人做过什么!”白灵妃语气陡然凛冽起来。 “听着,白灵妃,你根本就是不存在的!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什么白家,所有的一切都是编造出来的!”于朗声嘶力竭地大喊着。 白灵妃冷笑连连,俯视着于朗不屑地说道:“你以为你自己是谁?你是神吗?你凭什么说那些都是假的?你不知道那些画面每时每刻都在我的脑海中盘旋,你以为你知道的就是真相?我告诉你,你所看到的才是假的。” 看着白灵妃疯狂的眼神,于朗心说:完了,这女人彻底疯了。 “好吧,你想对我做什么?要杀死我吗?你凭什么杀我?” “凭什么?”白灵妃笑起来,眼神锐利如刀,“这话问得好。我还想问你凭什么杀了我全家。” 我靠,于朗心里咒骂不已,然后昂着脖子嘶吼:“我他妈什么时候杀你全家了?!” “是你的上一世,你就是那伙凶徒的首领。”白灵妃突然平静下来,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一边说一边用冰凉的手指在于朗的脖颈处划动,那种感觉好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切在肌肤上,“你还记得吗?那个屠戮白氏全族的命令就是你下的。”白灵妃说到这里手指突然停住,尖利的指甲正好扎在于朗的咽喉处。 于朗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你听我说,白灵妃,首先你说的灭族之仇都是薛沐杜撰出来的,那只是一个故事而已。另外,就算那是真的,即便是真的有前世,可是我现在和前世又有什么关系?我根本就不记得。而且,薛沐要是知道你杀了我,一定会恨你的。” “冤有头债有主,即便是你前世又如何?因果轮回,今生报应在你的头上也算是理所应当。只要能让薛沐回来,我什么都管不了了。恨就恨吧,总比永远也见不到要强。” 眼看着白灵妃的脸上写满了执拗与疯狂,于朗的心开始向下沉。 “难道真的就没有什么转圜的余地了吗?”他涩声问道,嘴里面仿若含了一把大小不一的石子。 “当你上一世杀我全家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你有今天的下场。”白灵妃漠然说道,接着一把按住于朗的头,抬手摘下悬着的刀子,对准了于朗的印堂。 于朗拼命地挣扎起来:“你要干什么?” “做你曾经对我的家人做过的事情,既然你不记得,我就告诉你。你用他们的头测试你新得到的一把宝刀的锋利程度,可惜你那把刀终归没有颅骨坚硬,只劈开了七个,就卷了刃。现在,你猜是你的头硬还是这把刀子锋利呢?”白灵妃狞笑着说,语罢,那把刀子便陡然向于朗的额头刺来。 于朗这时却冷静下来,他蓦然醒悟:这并不是现实而是梦境,既然是梦境,那么自己还怕什么呢?反正那刀子刺到自己的时候就会醒来。 眨眼间那刀子已经来到眼前,然后“嗤”的一声插进他的印堂。 我靠,于朗瞪大了双眼,显然事情没有向他预测的方向发展,他依然在梦中,额头上正插着一把刀,血液从伤口处迸射出来。这种感觉很诡异,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脑海中陡然多了一块冰冷的东西,倒不是很痛,趁着血液还没有漫住他的眼睛,他还能沿着刀子锋利的刃看到手柄上的木头纹理。 “浑蛋啊!”他骂了一声,眼前逐渐变黑,耳边却骤然响起手机铃声。于朗猛然醒来,天已大亮,手机在旁边的茶几上响着。他下意识地去摸额头,自然没有什么匕首插在那里。 他大口地喘息着,惊魂未定地捡起手机,依然是陌生的号码,想起昨晚的那个威胁电话,心情立时又紧张起来。 “喂。” “是于朗吗?” “我是,你是谁?” “高旭,听着,我能帮你的仅限于此了。你只有五天的时间,过了这几天就算是神仙也救不了你。” 于朗一头雾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在你左右》,薛沐的那个故事,是我在写。”高旭一字一顿地说。 “什么?”于朗猛地站起来,身前的茶几骤然倾覆,上面的东西稀里哗啦地撒了一地。 “是的,我就是那个代替薛沐来写死亡故事的人。” “这么说你也是信力会的成员了?” “看来你知道的还真不少。”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事?” “因为我当你是朋友。还记得我说过的那句话吗?我对朋友还是相当够意思的,不然可能明天就是你的死期了。” “你凭什么确定我一定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