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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昭武,佑我下土。 明明昭武,佑我下土。 不是一个两个,更不是兵士将领,是所有楚国子民,所有襄阳百姓,最后的祈求。 “疯了,都疯了!”司徒武咬牙,也不知在朝谁嘶吼,“常歌死了三年了!再怎么痴心妄想,他也——” 天地一道惊雷。 司徒武忽然瞪大了眼睛,活像撞了鬼。 一人红衣黑马,手提长戟,列于阵前。 万军阵前,悲歌回天。 绵绵细雪骤停,朗月自云中顿出。 漫天灯火,万里长歌,仿佛只为恭迎他的降临。 寒风起,那人红衣烈烈,分明是昭武将军——常歌的模样! “不,不可能。” 司徒武立即揉了遍眼睛,又拍了拍自己的脑子,重新看了一次—— 那人戴着黑纱幂篱,可那袭红衣,那杆长戟,确是常歌无疑! 难道楚人真有沟通鬼神的本领,居然把常歌从地底下,叫起来了? 不,不会。常歌已经死了,这肯定是楚人搞的障眼法! 这是为了乱他军心! 司徒武勉强定神,就在这么电光火石的一瞬,那人像是在长戟上抹了什么东西。 “击鼓,快击鼓!” 他生怕这个像常歌的人搞什么鬼,急切下令,“把常、把那个人,甭管是人还是鬼,先把他给我拿下!!” “喏!”近卫拜而出。 “上战车,上战车!”司徒武朝他的背影喊,“用战车给我把他团团围住!把他给我碾成齑粉!” 号令一下,魏军战车本就在前线,当即掉转方向,朝着阵前之人开去。 魏军不愧为北方强国,数百辆战车霎时前行,浩浩汤汤,迅速构成左右两条长龙,将常歌收拢在包围圈中。 战车熊熊,黄沙飞雪漫天,以至于淹没一切踪迹。 司徒武站在瞭望塔上,颇为自得地看着所向披靡的战车—— 谅你有三头六臂,单枪匹马,如何奈何数百辆横冲直撞的战车! 若他不是常歌倒罢了,若真是常歌,带着他的头颅回朝复命,说不定能立即拜将封侯! 想到这里,司徒武还有几分得意,摸了摸自己刚刚蓄起来的“美鬓”——虽然还是三抹不成型的山羊胡。 “将军!不好了!” 下一层的瞭望兵大礼都没行,直接跑了上来。 “慌什么!没大没小。” 瞭望兵急得说不出话:“战车,战车它!” 司徒武猛地回头。 烟尘飞雪之中,两道烈火宛如游龙,翩然浮动,他正琢磨这是什么南楚巫蛊之术,只见那两道烈火得了东风,猛然着势,腾地雄起,迅速绵延—— 不出片刻,沙场上居然呈现出两道火焰长龙! “这是什么巫术!” 紧接着,常歌单骑破火而出,两道烈火犹如火鸟护体,赤色天灯之下,竟有如天神降临。 “是火油!”身边的军师立即反应过来,“他定是料到战车这茬,提前备了火油涂在武器上,等战车合拢包围之后,一举燃着……妙啊!妙极!” 司徒武当即白了军师一眼,真不知道他哪边的。 紧接着他反应过来,如果军师说的是真的,那战场上的两道火龙,岂不是—— 此时烟雾退散,无需军师指引,他也看明白过来,真是火油! 那人以火油燃了自己的长戟,拿他的宝贝战车当柴火,一把烧了个干干净净。 司徒武心疼得,简直要跳脚。 而火鸟护体,不过是那人的速度过快,再加上沙尘遮蔽,沉沙戟上的火焰见风而长,挥动时烈焰烛天,犹如火神。 火势正盛,隔了老远的楚国军民也看到了魏军战车被烧毁的一幕,有认识沉沙戟的立即惊叫起来,大喊着“常歌将军!常歌将军显灵了!” “是常歌将军!是沉沙戟!” 楚军士气顿时大振。 原本自发而唱的悲歌愈演愈烈,冲锋令兵大着胆子吹了号,伴着“明明昭武,佑我下土”的悲呼,跟在显灵的常歌将军身后,为国拼杀。 而魏军不明所以,眼看襄阳城破,蓦然杀出个显灵的常歌,一把火还把大半战车当柴烧了,士气陡然大泻。 眼看场上士气逆转,司徒武当即下令:“给我截住楚军领头那个!管他是不是常歌!矛兵!骑兵!步兵!都给我上!先把他的幂篱给我射落了!给我扯开他的面纱,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装神弄鬼!” 听他部署,弓箭先行,骑兵在前,盾兵矛兵配合殿后,大军犹如潮水般朝那一人拢去。 一波又一波的魏军冲锋上去,而那人竟如荒原烈焰,单骑深入敌境,熊熊燎原。 他长戟游动,挡开偷袭弓箭,戟尖火焰燃动,更是逼得士兵近不了身。 所到之处,尸山遍地,血流成河。 司徒武现在可以确信,这人就是常歌,无论他是人是鬼,他就是常歌。 除了他,当今世上,无人能有此破阵之势。 常歌所骑的那匹黑鬃骏马,马身已被数不计的殷红鲜血泼成暗色——这是不知多少人的血,才能浇筑而成,只是远远在瞭望塔楼上看了一眼,司徒武就克制不住地胆寒,他看了眼常歌身前畏手畏脚的兵士,忽然心生理解。 面临这么个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兵神,他只是远观都胆战心惊,何况直面他的一线兵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