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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国舅爷倒是个热心肠,素以也不嫌他不着调了,感恩戴德的肃下去,谢谢小公爷的恩典。 小公爷抿嘴笑了笑,从袖子里掏出块石阑gān香牌递给她,我知道你要提铃,叫前边高僧给开了个光。这玩意儿带着能辟邪,回头我再叫人弄狗牙去,说是也管用。 素以挺为难,这个太贵重了。 小公爷不由分说往她手里一塞,拿着,你差事办得好,爷赏你的。 一旁的长满寿看在眼里又琢磨开了,这势头真不错,要是小公爷也有点意思,那成算就更大了。先紧着万岁爷,万一宫里没说头,将来入公爷府当个福晋也成啊!两头够着,两不耽误,再好也没有了。 他摸摸光溜溜的下巴,这妮子能勾魂,果然是个人才! 素以把香牌托在手里进退不得,求qíng赦免已经是恩德了,怎么还拿人家东西呢!她往上敬了敬,这石阑gān挺少见,我怪不好意思的。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姑娘家就是面嫩。长满寿一副娘家亲戚模样,大包大揽的遮挡过去,小公爷是自己人,自己人么,有什么好客气的! 自己人的范畴也太大了点,素以古怪的看过去,昆家小公爷一副说得没错的表qíng,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和长满寿走到一路里的。长满寿接着奉承,漂亮的甩袖打了个千儿,小公爷才袭了承恩公,又是皇上亲下的旨,奴才还没和您道喜呢! 小公爷谦虚的摆摆手,不值一提,我阿玛一等,到我这儿成三等了,没什么可夸口的。 那有什么!您年轻着呢,过阵子往边陲营里走一圈,挣几个军功回来,升一等还不是眼吧前的事儿 小公爷和长满寿一chuī一唱很是得趣,素以调过头看天边,太阳快下山了,想起回宫后倒霉催的差事,便有种类似落日恐惧的感觉。规矩上的管带常被上头立规矩,这面子折得没法说。她揉揉眼睛叹口气,本来还想抽空见见家里人,这回是不必了,因为实在是没脸透了。 ☆、第11章 昆公爷的丧事办得如火如荼,请来的水陆道场很隆重,入了夜僧侣行香做法事,请地藏王开金桥,伴着道士放焰口的声势,倒比婚宴还热闹。 素以坐在抱厦里看了一阵,外面公爷福晋哭得发晕,被小丫头搀了进来。她忙上去搭手,把人安置在罗汉g上。昆夫人两眼呆呆看着房顶,胸前也不见有起伏,瞧这失了神的样子真有点吓人。半晌从肺底里长长呼出一口气,又阖上眼,嘴唇颤动着,却哭不出眼泪来。 素以不好安慰,只在边上侍立。一会儿小公爷怒气冲冲进了门槛,叉腰在地心直旋磨,一根手指头竖在那里点啊点的,点了半天恨道,要不是看她是个丫头,我窝心脚踹死她! 素以站在一旁不明所以,估猜着一定是哪块没照料好,惹得丧家不称意了。不曾想又听小公爷拍桌,人死了开不了口,她们这会子认亲,谁能替她作证?她说是闺女就是闺女,她说是老子娘就是老子娘不成!惹爷恼火,通条cha起来当劈材活烧了她!闹这一出,欺负我门下无人?她也不扫听扫听爷是什么人,四九城里还有我怕的?他伸脖子喊,吉利,先把人拘起来,回头知会顺天府一声,有人冒认皇亲,拿她们两个女骗子下大狱! 叫吉利的家奴搓着手道,大爷您别嚷,听奴才一句劝。这事儿是家事,关起门来商量是正经。这会儿耍气斗狠,宣扬出去不好看相。旁的不说,老太爷的面子头一条要紧。 昆夫人也支起身来,吉利说得对,你阿玛一辈子正直为人,死后也要图个好名声。你把事闹大了,不单你阿玛,连宫里娘娘脸上也不光鲜。快给我住口,有什么坐下来商议。你这么瞎嚷嚷,就是叫破了嗓子又有什么用! 妈的个蛋!都上门上户来了,还顾什么面子里子!我先宰了她,回头再进宫给我jiejie请罪去。小公爷是火爆脾气,想一出是一出,这就提刀纵起来要出门,幸好叫跟前人拦住了。 素以听了半天总算弄明白了,原来昆公爷在外面养了私宅。本来两头跑相安无事,现在人死了,外头女人带着孩子认亲来了。 这事忒叫人沮丧,要是真的,那昆公爷的美名可就毁尽了。素以左右看看,人家正闹家务,自己在场不合适,便悄悄的退了出来。走到丧棚底下往灵堂看,两个披麻戴孝的女人哭得正起劲。嘴里念念有词一长串,带着哭腔听不清说了什么,大约就是老爷子撒手去了,孤儿寡母日子艰难之类的。 长满寿拢着拂尘站在门前,蹙着眉很无奈的样子。这种qíng况出人意料,怎么说呢,昆公爷是出了名的正人君子,没想到正人君子身后有这么华丽的一笔外帐。 院子里照样chuī打,白天的官来官往早散了,留下守灵的都是族里亲眷。大家见这阵仗显然有点慌神,哭也忘了,在边上怔怔的看着。 一个上了点年纪的弯腰劝慰,红口白牙的全凭嘴,谁能保证你说的都是真的?大家场面上人物,何必做这一套!你有什么想头好好的说,我可以做个中间人,和府里大爷商量着办,你看成不成? 那个做妈的哭得口齿不太清了,反驳着,我一早就得着了消息,心里熬得滚油煎一样。为什么到现在才来?还不是顾全大家面子么!我们这些年漂流在外,我是不打紧,一只脚踏进棺材的人,没什么可争的。可要是哪天我也走了,孩子怎么办?我不图别的,就想让她认祖归宗。她已经十六了,到了许人家的时候。有她阿玛在倒不必担心,如今他说走就走,叫我们娘们找谁说话?今儿子丑寅卯摊开了论,我死不算什么,只不能委屈了孩子。咱们投奔大爷来,大爷认这个妹子也罢了,若不认,咱们写状子告到大理寺去,请万岁爷和皇后娘娘来评评理。 大家面面相觑,看着倒不像扯谎,装是装不出这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来的。素以探身看那姑娘,孝帽子扣着瞧不见脸,只见她抽抽搭搭的掖眼泪,袖口上细白布打湿了一大块。 族里又有人问,你什么时候跟了公爷的?那么些年月怎么一点风声都没露? 那女人想起了往事,一时泪流满面,哽咽道,当初我是个落难人,他救过我的命。我感激他,自愿不计名分的跟着他。我知道他心里有我,就算他一个月里只来我那儿一两回,我也觉得心满意足。他活着,我一点执念都没有。如今他死了,我说不出的害怕,怕以后孩子顶个私养闺女的名头不好做人。她还年轻,做媒的上门来问,我连她阿玛是谁都没法和人家说。再这么耽搁下去可了不得,误了她的青,我对不起她死去的阿玛。 她说得振振有词,昆公爷的亲戚没一个人敢往下接口,只管东一句西一句的打岔。跪在一边的女孩儿突然耐不住了,站起来拉她母亲的衣袖,咱们给阿玛上过了香,也磕过了头,既然这家不认咱们,咱们找个能说理的地方去。 素以这才看清她的五官,窄窄的瓜子脸,眉毛发淡,长得像她妈,有点单薄的面相。人家都说浓眉大眼镇得住,她这样的,瞧着摆不稳,福气也略欠缺似的。再加上年轻,颇意气用事。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上哪儿说理去?就算判她是昆公爷生的又怎么样?现在小公爷是当家人,堂堂的国舅,又袭了三等公,官场上横竖摆的平。不愿意认她们,宗族里出面也没用,照样不叫进门来。 闹崩了反而不好,撕破脸皮没法说话。素以瞧她们挺可怜,也替她们着急。所幸她妈是个明事理的,拖住了她说,你阿玛面子要紧,往衙门一走,明儿四九城都知道了。他还没发送,不能叫他不安生。咱们当着族老们的面儿,好好和你哥子说。你们不是一个妈生,总是一个爹养。家里姊妹不多,好歹一根藤上下来的,多少总要顾念一点骨ròu亲qíng。 那姑娘听了放声大哭,阿玛您走得早,这回叫我和我娘怎么办进府人家不认,在外又受人欺负,还不如跟着您一块儿去踏实。 这儿正长嚎,小公爷外头进来,顺带便的踹了菱花门一脚,别哭丧了,凭你们是谁,在灵堂里闹就是不应该。有话厢房里说去,不过咱们有言在先,要真是一家子,我绝不亏待你们。但若是存心上门来讹人,那就别怪爷下死手,拆了你们骨头喂狗!说着一阵风似的旋了出去。 角儿都走了,戏也看不成了,昆家亲戚该守夜的继续守夜。素以和长满寿转到了丧棚底下,她还是纳闷,低声问长满寿,谙达您看,有谱没有? 长满寿嘬嘬牙花,估摸着确实是外宅,要不没那么大的胆子,敢上皇后娘家闹来。 素以叹了口气,我还挺敬重老公爷的,一辈子一房媳妇守到死,没曾想 男人嘛,没点花花肠子,那都不叫男人。长满寿一天男人没做过,对男人的奏xing还是很了解的。摸摸油光锃亮的脸,仰脖子看天上的月,你说一年到头天天瞧着一张脸腻不腻?家里婆娘啰嗦,外头又遇上了掏心挖肺的红颜知己,我估摸没几个男人扛得住。上三等的祁人家儿子也金贵,尤其是正房太太生的,那更是娇养。十二三岁家里就送通房进屋子,对女人一条道走到黑的真没几个。昆公爷就是建私宅养小也没什么,比起那些十几房姨太太的朝廷大员来,好了不是一星半点。 素以有些怅惘,那这世上就没有实心实意过日子的么? 长满寿眼珠子一转,有啊,您知道畅园那二位吗?不就跟散仙儿似的!和您说个事儿,您一定没听过。其实宇文氏出qíng种,当初跟着圣祖爷开国的南苑人都知道。敦敬皇贵妃您有耳闻吗?那时候薨了,圣祖爷不吃不喝的,到最后拖垮了身子就那么去了。如今的太上皇老爷子,十几年前和皇太后怎么个轰轰烈烈啊,你没进宫是没看见。他一拍大腿,哎呀,我们这些奴才都打心眼里的替他们难受。后来老爷子想明白了,连皇帝都不做了,带着皇太后隐居畅园去了我是说,你猜猜当今万岁爷是怎样的?万一遇上了喜欢的,会不会像太上皇那么一根筋? 长满寿的笑容说不出的诡异,素以看得心里直打颤,那我不能知道,宫里主子多,总有个把圣眷隆重的。 还真没有。他说,晃了晃脑袋,万岁爷房事上不兜搭,一个月里除了皇后那儿幸两回,剩下翻牌子也就七八趟吧!后宫小主儿轮着来,就跟放振那样,充了后宫,见者有份。各人份例都一样,这就说明万岁爷一视同仁呗。既一视同仁,哪来的圣眷隆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