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热烈的华彩
1228812288两个月后，冬至日。 1228812288江左镇唯一的酒馆刚翻新过，门前立了两根旗杆，各飘展着一面杏黄酒旗。 1228812288酒旗上有字，一是三碗不过江；一是美酒翠湖春。 1228812288酒馆门楣上的招牌也换了，是“卫记杜康酿酒坊”。 1228812288耽妃趴在酒馆的柜台上，累得连话都懒得说了。 1228812288酒馆后院，架起了三口大锅，锅上倒扣铜屉，有竹管连通酒缸。 1228812288十几条汉子，在瘦道士的带领下忙得热火朝天。他们在蒸酒，蒸烈酒。 1228812288为了这套蒸酒器具，耽妃用去了半条命。她一个文科女生，如何会明白在城隍庙小批量试验是一回事，大规模生产，完全是另一个概念。 1228812288还好，有黄老仙的金子顶着，总算成功了。 1228812288黄老仙乐呵呵地坐在酒馆外的卧牛石上，盯着一辆远去的运酒车，满意地打了个酒嗝。 1228812288自从他被耽妃袭扰得不胜其烦，拿出多年积蓄的金子入股卫记杜康酿酒坊，担惊后怕二十天，酒坊开始岀酒，一切都变了，变得越来越美好了。 1228812288小“魔女“果然懂造酒，弄出的“烈酒”果然很受妖族众妖欢迎。好多大妖、中妖，都在“烈酒”之下现出了原形……有几个酒后在江左镇闹事、吃人。 1228812288他们，不是被大妖淳鱼吃了，就是被雷劈了…… 1228812288为了众妖族的安全，江左镇的和谐，妖族夜市的长远发展。在耽妃建议、淳鱼妖与黄老仙的联手打压下，妖族夜市平时不再开放，只每月初五、十五、二十五三天，定期开市，并且定下了三条规矩。 1228812288这样做的好处，黄老仙刚想明白。 1228812288有了固定的开市定期限，原本冷冷清清的妖族夜市，变得分外火爆。他和淳鱼不用每天都守在夜市，每月只忙三天，赚的比之前一个月都多。 1228812288最忙的是十五那天，月圆之夜群妖乱舞，妖族夜市的交易额比之前一个月个还多。 1228812288作为一只活了千年的老妖，黄老仙最大的爱好是“变成另一个人或妖”。有钱后，他再也不用担心被雷劈了。 1228812288至于为什么被雷劈……这是个秘密！妖族秘密。 1228812288花钱能搞定的事，最简单了，但首先你要有钱。这也是那个魔女耽妃说服他时的原话，虽然有点深奥，好有道理的样子。 1228812288黄老仙赚的多，比起“小魔女”来，又算不得什么了。她不是赚，简直就是明抢！ 1228812288黄老仙知道底细，却不敢说什么。谁让妖族们喜欢她搞出的烈酒呢？ 1228812288有钱后，耽妃马上开始实施“要想富先修路”之战略措施。 1228812288江左水师的军士归营，只休息了两天就被耽妃拉出来了，修路。 1228812288城隍庙与黄檞树之间的道路已经修成一条南北向的鹅卵石路，另一条与之交叉的东西向主路正在修建中。 1228812288每个参加修路的军士，晚上都能得到一碗烈酒。仅此而已，已经把他们乐坏了。他们也不理解，为什么封主卫王子要毁掉上好的田地。整个江左镇范围内，连成片的平地屈指可数，数这片稻田的产量最高。 1228812288耽妃望着空旷的稻田，依旧是愁眉不展。鹅卵石什么的，江边到处都是。人工不要钱，只要有酒就行。 1228812288她的本意是修青石路，山脚附近有大批的青石板，采石修路用的铁器，可着实不便宜。那种比较诗情画意的路，江左镇暂时修不起。 1228812288江左镇说是个镇，主要居民是江左水师营的一千军士，算上他们的家属以及附近居民，也不过三十几条破木船，四千余人口。 1228812288还有就是水师营参战归来，带回的一千山民蛮族俘虏。他们都是奴隶，没有任何权利的奴隶。是修路的主要劳动力。 1228812288即便是再加上那些窝棚区的流民，整个江左镇的人口总数，也不会超过七千人。 1228812288好消息是，水师营领军将军，也住在城隍庙内，他是小王子的亲舅舅，韦丰。 1228812288水师营还带回来了一百匹骏马。 1228812288韦丰说，如果不是没船装运，他们能搞回来更多。 1228812288那些战马，正在不远处刚收获过的稻田里撒欢，耽妃看着喜欢，让她去骑，却是不敢的。 1228812288韦丰，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将军。人倒是不错，就是太窝囊了。没有jiejie撑腰，看到唐家人，屁都不敢顺溜地放一个。 1228812288水师营实际上只是个运输队屯垦军的结合体，兵器以青铜长矛为主，铁刀、铁矛、强弓那样的“高级装备”基本没有，校尉统领们缺少盔甲，是支战力不过五的乌合之众。 1228812288作为将军，韦丰在不打仗的时候基本没什么事。由于缺少粮食，基本训练都做不起来。 1228812288水师营能有卫王子这个封主，能有韦丰做领军将军，已经相当不错了。之前，他们是一支被抛弃的禁军，最主要的任务是守护小昆山下的这片狭长荒地，饱受松岳城唐家的压迫。 1228812288隔壁的杂货铺，控制着江左镇的食盐、粮食百货供应。耽妃数次想对杂货铺的粗糙食盐动手，都不得不忍住了。 1228812288随着酒坊生意的红火，粮食变成个大问题，还有酒曲，都不得不忍受杂货铺的高价剥削。 1228812288也是为了粮食，耽妃与韦丰不得不在自己的封地内做起“走私”的勾当，偷偷摸摸地从南柯郡购买粮食，再偷偷摸摸地运进酒坊。 1228812288杜康酒坊对面，黄老仙半躺的卧牛石周围，正在修建一排木结构店铺。 1228812288耽妃将水师营、奴隶、流民中的所有工匠都甄别出来，细分为十五行八铺。那些店铺，就是给他们准备的。 1228812288“小王子，俗话说，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咱们下一步，办学堂。” 1228812288耽妃想明白了，对趴在柜台后写画的小王子道。 1228812288“办学堂，好啊。”小王子没有任何意见。 1228812288淳鱼趴在小王子写画的兽皮纸上使劲看，那上面画着一座城，一座城墙环绕，店铺林立，商贾云集、游人如织的城镇。 1228812288“jiejie，我们真的要建城？” 1228812288“当然，我耽……我唐余丹说到做到。”她伸出手，冲着远处的江岸虚划一圈，道“一座大城，我们要把这里变成一座大城。那里会有三个码头，停满了运货的船只。人多的数也数不过来。” 1228812288淳鱼踮起脚尖看去，只有一个简易码头，人也不少，是水师营的军士在押着蛮族奴隶修建新码头。南来北往的船只，很少会停在那里。它们是来往南柯郡与江夏郡的商船，船上装满货物，多数都会停靠在江北岸的松岳城码头。 1228812288最近，杜康酒坊出产美酒翠湖春后，情况好了一点点。每天都会有那么一两艘小船靠岸，运酒去对岸的松岳城。 1228812288“嗯嗯，好啊好啊。”淳鱼点着小脑袋，崇拜地看着耽妃。她喜欢热闹，人多肯定热闹。 1228812288耽妃的目光，已转向东方。 1228812288江左镇个依山傍水的好地方。 1228812288水，是西边的大江是潜龙江，是淳鱼兴风作浪的地方；山，是东边那座高不见顶的大山，名为小昆山，冬季，山上有时会落雪。 1228812288冬至日后，小王子必须经常派人上山巡视。小昆山半山处有一片空旷的平地，是溪流的源头，名为小昆山丹溪。 1228812288小昆山下，有一座驿站，那个只有八间房的破地方，才是申卫小王子和韦丰将军应该住守的地方。 1228812288如果小昆山丹溪，那个充满诗情画意的地方开始下雪了，小王子需要马上、立即、每天两次，将小昆山丹溪落雪的情况派人通知潜龙江上游的南柯郡城城主。再由他派人骑上最快的骏马向王城通报。 1228812288如果小昆山丹溪的积雪超过半尺……小王子就要发财了。 1228812288好多王室贵族都会蜂拥而来，赏雪。 1228812288这里是气温温润的南方，至少是长江以南，潜龙江通往长江，来往的商船最远的目的地，是江南大城金陵。 1228812288南卫国以及附近几国的王室贵族，与千里之内的大部分贵族，都来自遥远的北方。 1228812288他们怀念北方的雪。小昆山丹溪，是千里之内唯一能赏雪的地方。 1228812288江左水师营，就是为了这片风景名胜宝地而设立的。据说，百年前，第一次发现小昆山丹溪那里有雪的时候，围绕江左镇这片狭长的荒地，曾发生过激烈的争夺战。 1228812288风景什么的，耽妃没感觉。她已经审美疲惫了。 1228812288就是听到了“江南”“金陵”这两个名词，耽妃才会如此的斗志昂扬。 1228812288半月前，耽妃与小王子、淳鱼三个爬了趟小昆山，用了一上午的时间到达了小昆山丹溪，那个风景如画的所在。 1228812288小王子和淳鱼都玩得兴高采烈，只耽妃吓坏了。 1228812288她看到，小昆山丹溪深处，有一片桃林；桃林深处有道观，道观名为玄都观。 1228812288玄都观主不是道士，是个文质彬彬的潇洒的老先生，号为遇溪先生。他请他们喝茶、吃饭、喝酒。还收下小王子做弟子。让申卫每逢朔日、望日，自行上山求学。 1228812288下山时，遇溪先生对她说“来了，就来了吧。卫子身边正需要有人辅佐。从江边码头下船到此处，还少一条路，如果你能将它修好，卫子上山能少些辛苦，或许会有惊喜。” 1228812288军士们正在修的那条路，就是从江边码头到小昆山下驿站的鹅卵石路。 1228812288小昆山丹溪的玄都道观，不是木结构，也不是石木结构。三进深的建筑，从围墙到大殿，都以青砖砌成，黑瓦覆顶。看墙上青苔的痕迹，玄都观的年头，至少也十年靠上了。 1228812288耽妃走遍了江左镇周围十里各处，没有看到砖窑。这还不算什么，青砖黑瓦从江北运来也不是不可能。 1228812288她询问过江左镇能说上话的每个人，或妖，包括黄老仙，那天之前，谁也不知道小昆山丹溪那里，有座玄都观；也没听说过什么遇洲先生。 1228812288他们，都是在混迹此处多少年的土著了。只不过，人可以随意登山，妖们不敢，他们甚至不敢去山下的翠湖附近。 1228812288自那天起，时常能看到青衣道士或小道童下山，或在镇上采买，或登船去对岸采买，他们都觉得很新奇。 1228812288耽妃在玄都观内还见到两个人，一个是儒雅的活神仙，一个是儒雅的活酒仙。 1228812288他们在下棋，只对她说了一句话“每日送些美酒翠湖春来。” 1228812288耽妃回来后，乖乖地派人，每日送一坛翠湖春上山。儒雅的他们，不让她亲自送，说她身上有俗气。 1228812288俗气就俗气吧，她也想明白了，或许是由于山上有神仙，山下的妖族才不敢吃人。她一上山就见到玄都观，应该代表她的运气还算可以，穿客的身份被认可了。 1228812288本来，穿越这种不靠谱的事，也不会随随便便发生在她身上吧？ 1228812288小昆山流下的丹溪水，在山下汇集为一座天然湖泊，被某个文人雅士命名为翠湖。 1228812288杜康酒坊出产的美酒，从那天之后，即以翠湖春为名。这是玄都观的“神仙”亲口取的名字，大家都觉得不错。 1228812288按照神仙们的要求，在道童指点下，玄都观需要的翠湖春经过特别调制，一半是淡酒一半是烈酒，每坛还要加一勺蜂蜜、几味花草，搅拌后封口放置五天才能送上山。 1228812288耽妃算了下，这样搞出来的翠湖春，成本比纯烈酒降低了三成，口味却更好了，很受江北用户们的欢迎。 1228812288那淡酒，是酒馆以前酿制的米酒，耽妃早就尝过，所以她才搞出了烈酒。 1228812288烈酒兑淡酒还能卖高价，赚了啊！ 1228812288为了“俗气到底”，耽妃坚持，将淡酒，也是杜康酒坊原始工艺酿制的淡酒，命名为翠湖春零号，将纯烈酒翠湖春命名为翠湖春一号。 1228812288那每日都要送上山一坛的调制翠湖春，被命名为翠湖春二号。 1228812288妖族夜市的妖们，不喜欢兑水的翠湖春。他们只喝翠湖春一号。他们有好多的猴头金、狗头金，好多上等蜂蜜…… 1228812288因为有了玄都观的介入，从半月前耽妃从小昆山丹溪下来开始，杜康酒坊可以明目张胆地绕过杂货铺，到江北松岳城去大举采购稻米、粮食，主要是来自江北平原的小麦。 1228812288有了小麦，杜康酒坊就可以自己做酒曲，而不必受唐家杂货铺的剥削了。 1228812288有了小麦，杜康酒坊旁边开了家分店，卫记儒雅面馆。 1228812288在耽妃指导下，儒雅面馆厨师们搞出了面条、饺子、烧饼，馒头、包子等面食，为了“俗气到底”，都以儒雅为名。 1228812288比如，卫记儒雅面馆的儒雅牛rou面，很受小昆山丹溪的“儒雅神仙”们欢迎。遇洲先生等儒雅神仙们，已经下来吃过三顿了。 1228812288儒雅牛rou面与儒雅饺子可不是翠湖春二号，不亲自来趁热吃不行。 1228812288正是看到了这些来自小昆山玄都观的“仙人”，唐家派来干涉的一队武士，看了三天后，不得不撤走了。 1228812288耽妃盯着小昆山下，翠湖畔的那片“窝棚”区。翠湖周围的风水宝地，如今被一群流民占据。 1228812288她对小王子的舅舅韦丰将军道“韦将军，带你的人，去把那里清理出来。咱们要在那里修学堂，还要修座酒楼，大酒楼。名字，就叫儒雅楼好了。” 1228812288心里想“说我俗气，我就俗气到底了。你们能撑得住，就别来吃。” 1228812288韦丰放下酒杯，确定耽妃手指的地方，是正在修建中的、连接码头与翠湖的东西主路的终点。 1228812288他利索地应一声，招呼两个亲卫提起长矛就走。他手下的军士正在“窝棚区”附近修路，搞强拆清理整顿什么的，方便的很。 1228812288他现在的主要职责是狩猎，每天都要为儒雅面馆完成“一头牛”的任务。江左镇周围，有大群鹿、羊等食草动物。过了潜龙江，就能看到大群的野牛。 1228812288在耽妃要求下，江左水师捕获了一批的小牛，耽妃说，要它们都变成了能耕田的水牛…… 1228812288看到韦丰将军气势如虹，一幅强拆的架势，耽妃急忙叫住他“是让你去拆迁，不是驱赶。拆迁懂不懂？不懂啊。就是让他们到别处住。比如黄檞树周围，那里太安静了。还有，告诉他们，让他们把所有十岁左右岁的孩子，送到城隍庙去……不是祭奠河伯，此间河伯是咱家的淳鱼。算了，告诉他们，是让孩子们每天下午去学堂学习。学堂在哪里？拆迁时找些木料，在湖畔搭建起几间大房就是了。学习是啥……去拆迁吧。记得啊，多宣传打一杆子给个甜枣……啥意思……你个猪中极品……让他们的孩子来学堂学习，就是甜枣！” 1228812288韦丰将军诺诺，带人去拆迁了。 1228812288耽妃注视着他的背影，主要是看他身边卫士手里，铁制长矛刃部的锐利之光，微微挺起胸。 1228812288她有钱后，给江左水师营购买了一批铁器兵器，一艘二手战船。有了铁矛强弓，有了战船，韦丰才敢于过江去捕杀野牛。 1228812288她转而望向江左镇东北角，那片蒸腾着氤氲雾气的地方。 1228812288那里，也有一个湖，一个天然温泉湖，淳鱼妖的洞府就在那里。 1228812288目前，只有她和小王子，去过那座温暖的洞府。 1228812288黄老仙听到“小魔女”要把流民赶到黄檞树周围，有心去理论。 1228812288淳鱼不知想到什么，唱了起来“好山好水好地方，条条大路都宽畅。朋友来了有好酒，若是那豺狼来了，来一对啊死一双……” 1228812288本地大妖“杀气腾腾”的歌声中，耽妃笑了，黄老仙蔫了。 1228812288百里之内，都是小王子的封地！ 1228812288百里之内，都是淳鱼的妖力范围！ 1228812288百里之内，江左镇水师营将是最大的一支武装力量。 1228812288百里之内，都是她耽妃可以随意指点江山的地方。 1228812288百里之内，小昆山下，谁怕谁？ 1228812288“jiejie，后面怎么唱？”淳鱼钻进她怀里，仰着小脸问。 1228812288耽妃转头，看向江边。 1228812288潜龙江在这里转了个弯，形成一片宽阔的洄水湾。那是一处天然良港，可惜只看到白帆片片去对岸。 1228812288松岳城在江左镇西方，是江北平原最富庶的一座大城。 1228812288虽然也在百里之内，却不属于小王子申卫的封地。 1228812288“淳鱼好像花儿一样，小王子心胸多宽广。为了开辟新天地，唤醒了沉睡的高山，让那河流改变了模样……” 1228812288淳鱼听得眉开眼笑，频频点赞。 12288122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