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节
裴洛一动不动地站着，只是更抱紧她，头也不回地道：“全部，退走。” “你，也，走。” “不走。” “走！” “那时候你一声不说让我走，现在你还想再来一次吗！” 裴洛以往平淡的语气里难得多了一分急切，眼里露出的几分神伤更是让沈宁不忍，闭了闭眼，一串泪珠霎时滚下眼眶，流入嘴里，又苦又涩，“对不起。” 她承认，那时是她自私，因为不能忍受一个人背负所有留下来，因为觉得是自己拖累裴洛让他有生命危险，因为那时的她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勇气…… 那时的她有很多放弃生命的理由，在死之前能够让裴洛活下去就觉得足够，更甚者赚了，而现在她依然不想连累他们。 她的这条命是意外多出来的，也许是上天看她上辈子过得太窝囊让她重来一次翻身当主人。可她是个失败的重生者，她的愿望不大，不想着征服丧尸，征服世界，只想队友们平平安安就够。 这一世，这些队友都已经安全到了首都基地，比起上辈子异能等级更是高很多。裴家已是首都基地的一把手，有熟知末世十年近况的裴洛在，已经有了防备，就不会出现后来裴家被人联合拉下马导致整个首都基地混乱的局面。 所以，所以……就算她死了也没有问题的吧？ 沈宁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之前戚少歌和火炎两个人的火压制了她体内的寒气，虽然连带着异能都不能动用，但人也好受一些。现在没有火，寒气四窜，异能……也能用了。 她已经累了，剩下的就听天由命吧。 一条冰蓝色的水带裹着裴洛的腰，一眨眼之间，就把他丢到戚少歌的身边。 裴洛一落地脚尖一转就想回去，却被戚少歌及时抓住手臂，而面前这条一丝水珠都没有沾到裴洛身上的水带也倏地一下全部凝结成冰。 失去支撑的沈宁早就没力气了，看到戚少歌和火炎一人一边抓住裴洛之后，软软地倒在地上。 “放……”裴洛刚张口就因为看到空中的异象而闭上。 【再远一点】 空中慢慢地显现这几个由水构成却又在一瞬间凝成冰的大字。 虽然不知道面前这人发生了什么，但明显那个人已经仿佛压制不住什么要释放出来了。众人不需要人指挥就自觉地一步步退后，直到那几个字消失才确定这是安全范围。 而这个区域，如今只剩下裴洛一行人和裴宇本曲忆静以及他们带来的那行军人，其他人早就被疏散。 空气在沉默的氛围中一点点凝结、沉重……滴水成冰。 下雪的日子，天蒙蒙亮的时候，城内就有人来扫雪。只是雪太大，现在地上又积起薄薄的一层。可就是这一层，仿佛慢动作一样，以倒在地上的沈宁为中心，向四周蔓延，一圈圈荡漾开来，一点点由雪成冰。 似乎是因为沈宁刻意控制，所以这蔓延的速度有些缓慢，可逐渐的，开始加快，直到距离众人一米远之处，“刷”地竖起一道冲向天际的冰墙。 “阿宁！” 众人刚想砸破这冰墙闯进去，空中的字体又开始显示。 【抱歉，我控制不住，不要进来。】 这话对其他人有用，可裴洛却是眼色一沉，还没等他动手，戚少歌和火炎已经一起出手，用火燃烧起面前的冰墙来。 可奇怪的是，这明明由水构成的冰墙却纹丝不动，连一滴水都融化不了。 “这是……”怎么回事？ “宁的等级比你们高。” 只留下这一句话，裴洛借着黄敏萍制造出来的土阶梯，已经进入冰墙之内。 刚刚不是还说七级吗？看来未来的儿媳妇是隐藏能力了啊。 裴宇本曲忆静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同样的意思。 冰是由水转换形态而来，按理来说应该是无色透明的，可这在他们面前的冰墙也不知什么缘由竟然是冰蓝色的，而这不透明的颜色所导致的后果就是—— 他们只能隐隐约约地看见冰墙之内有两个人，地上躺着的那个是沈宁，站在她旁边的那个是裴洛，动作大一点还模糊地能看到，若是小一点就不行，至于脸上的表情什么的更是不用妄想。 而沈宁已经是处于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用异能来表示，裴洛说话声音也很轻，他们只能听到通过风偶尔传来的一两声而已。 “好。” “我……在。” “……你……身边。” 一个小时过去。 两个小时过去。 三个小时过去。 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冰墙之外的人一个都不清楚，但他们唯一能知道的就是里面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因为表现非常明显——正在下雪的这块区域突然下起成颗成颗汤圆大小的大冰雹，而周围的温度也直线下降。 如果不是戚少歌和火炎两人联手在冰墙之外又架起一道火墙，大概他们也不能在这里等待里面的人出来，看到最后结果了。 可即使是这样，这温度已经冷得让人直打颤。 戚少歌担忧地看向黄敏萍，“妈，你还怀着孩子，先和爸离开吧。” “不，阿宁还没有脱离危险，我得在这里等着她。” 黄敏萍固执地摇头，手下温柔地抚摸小腹，“如果没有阿宁，我们不可能这么安全这么早地到达首都，我不想在她这么危险的时候抛下她。”那样就太可怜了。 戚盛闻言点了点头，拉着黄敏萍更靠近戚少歌一些，更是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再把她抱在怀里。还不等黄敏萍说话，就抢先说道：“我没事。” 戚少歌看着自家固执的父母，无奈地脱下衣服给戚盛，“爸，你穿着，我自己好歹也是火系异能者，这点温度还不至于。” 话听起来是很轻松，但只有真真正正七级的戚少歌自己才知道心里多么没底。 一开始异能等级低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有沈宁和裴洛的训练，再加上精神力的运用，自己超强的控制力，一级差距根本不看在眼里。可等级越高，增长越难，每一级之间的差距就越明显，也是他真的到了七级之后，才发现一件可怕的事实。 ——他们一家人遇到沈宁裴洛的时候，这两个人的实力可能早就已经超过七级。 也因此，在裴洛说出沈宁的等级比他们高的时候，他一点也不意外，甚至心里只有“啊，果然如此”的感觉。然而等级差距如此之大，更让他忧心。 之前观察室的时候就知道他和火炎的火对沈宁的帮助其实微乎其微，可是他得到沈宁的帮助，就算只有一点点，甚至万分之一能帮她的可能，他都必须去做。 受人滴水之恩，必定涌泉相报。 当初这一行人救的是他们一家三人的性命，更不要说之后对他们的训练，一路上的照顾，珍贵的水资源和物资。他们根本不拿他们一家当外人，甚至可以说，如果他们一路上喝的不是沈宁的水，他们的身体素质不可能这么好，他母亲这么大年纪哪怕身体得到改造也是不可能怀孕的。 沈宁对他们一家的恩情太大，就算今天在这里最后的下场是冻伤，或者异能透支需要长期静养，他都必须下去，直到沈宁出来为止！ 所以，阿宁啊，你快点出来吧。再不出来就撑不住了啊。 戚少歌暗暗苦笑，一侧头刚好对上火炎看过来的视线，两人感受这还在下降的温度，再度将这一道火墙的温度拔高一筹。 火炎的等级本来就没有戚少歌高，可是现在连戚少歌的脸上都露出凝重甚至有些吃力的表情，火炎更是吃不消，只是咬着牙继续坚持不吭声。 裴湘一直注意着火炎，看到他额头上冒出虚汗，顿时有些着急，“你没事吧？” 火炎也难得不和她呛声，可依旧没说话，只是闭了闭眼，连摇头的力气都省去，继续睁开眼睛关注冰墙之内。 这下，裴湘更着急了。 这情景太熟悉，遇到过好多次，是体能异能快透支要撑不住的预兆，而里面还是没有多少动静。一旦外面撑不住了，里面……里面会发生什么？沈宁和她哥会怎么样？ 那个不管遇到多么糟心的情况都微笑着和她说没事，不管怎么被人说是她的小跟班抱大腿却还要反过来安慰她不要生气，不管她提出多少要求都会努力满足她，那个连重生的秘密都告诉她信任她的沈宁……怎么可能会出事？！ 那个从小到大没有多少表情仿佛天生面部神经匮乏冷淡得要死但不论她要什么只要合理都会给她，就算自己取得很大进步获得多大的奖赏都面不改色却会因为收到她送的一份礼物而微笑的哥哥……怎么可能会出事？！ 沈宁和她哥哥都是从末世重生回来的，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出事！不可能！ 那个一路护着她包容她的沈宁，那个虽然沉默寡言却默默守护所有人的哥哥……会出事？ 不，她才不接受这个结果！ 既然上天让他们两个回来，那一对渣男贱女还没有死，前世的队友还没有找齐，他们还没有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怎么可能就这么结束！ 一个都不可以受伤！一行八人，一个都不能少！绝对！ 所以，阿宁，哥，你们千万要活着出来！ ☆、第九十五章 大结局 又一个小时过去，火炎的脸色几近苍白撑不住收手，只剩下戚少歌一个人紧皱眉头撑着，而太阳已经临近水平线，落日时刻即将到来。 而一旦进入夜晚的界限，冬日的夜晚本就寒冷……快撑不住了！ “阿宁，你答应过我的，不许放弃！听见没有！阿宁！你说过要保护我的，阿宁！阿宁，都已经到这里了怎么可以放弃啊！阿宁，求你不要死，你死了我怎么办啊！” 裴湘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说什么，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该不该说话，会不会打扰到也许正在关键时刻的沈宁，但她总觉得如果自己不说点什么，或许会发生让她一辈子后悔的事。 “阿宁！！！” 裴湘情绪很激动，伴随着这最后一声高到破音刺痛人耳膜的喊叫，整个区域的寒冷似是被下了命令，整齐划一，倏地往回收，直冲天际的冰蓝色冰墙“哗”一声由外向里一层层破碎，逐渐露出最里面的情景。 冰渣雪花飘扬中，裴洛横抱着穿着他的大衣，从大腿到脚全部裸露靠在他怀里似乎已经晕过去的沈宁从里面一步步走了出来。 似乎是为了应景，此时太阳也从云后展现它的姿态，橘红色的阳光照射在细碎的冰渣之上，折射出一道道雨过天晴之后才会有的彩虹，七彩绚烂，也仿佛是为了应证某人的新生。 日落时分，逢魔之时，到底这新生是好是坏，还不由而知。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早就往最坏一方打算的众人都还没有回过神，不过异能紧张快透支的戚少歌却是愕然之后笑着收回手，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这……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真的太玄幻了。 “阿宁，阿宁，你没事吧？” 裴湘也没想到会这样，好像就是她那一声吼让沈宁结束了似的，顾不得擦自己脸上莫名出现的眼泪，忙不迭边脱外套边冲上去，把外套盖在沈宁裸露的肌肤上，裹得紧紧的。 沈宁疲累至极，却还是颤颤巍巍地伸出冻僵的手替她擦掉脸上还来不及擦的眼泪，努力微笑着，“湘湘，我没死，答应你的事，我会，做到，你放心，所以，乖，不哭。” 自己刚从生死边缘走过一遭，现在这个时候关心她做什么！这，这根本就是……逼人哭嘛！ “才没哭呢，这是那些冰掉我眼睛里，现在化成水了。” 裴湘鼻头一酸，眼泪更是不听话地掉，却还是梗着脖子不肯承认，胡乱地抹几下。 “嗯，没哭，是我，看错了。” 沈宁笑着说完就闭上眼睛，原本在她脸上的手也无力地垂了下去。 所以……刚刚那个是回光返照吗？ 裴湘不敢置信地瞪着眼，生怕像那些冰一样突然就碎，连碰都不敢碰她，只是小心翼翼地叫她：“阿宁，喂，阿宁！” 裴洛抬起手臂和沈宁鼻尖对鼻尖地感受她平稳的呼吸之后才松了那口一直憋着的气，把她更紧地抱在怀中，“她累了，先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