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若
宁蕴心头一跳,问他可好的话马上要说出口。 陈苍野瞭她一眼,一笑:“某可一坐否?” 李雪贞站起来,笑道:“请。” 又是一盅桂花藕粉、软儿梨。 宁蕴看着他神采奕奕的样子,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料得他都一切安好。宁蕴心情转归平复,但是仍见此情状不免不自在。满嘴胡话的孙翘,她曾经钦慕过的李雪贞,她……她极力要逃避的陈苍野,怎地都聚到了一起!她到此原是图个宁静之处。 陈苍野坐在宁蕴旁边。“李老师马上要上任国子监司丞我记得?”陈苍野道。他倒是放松,长腿伸着,压倒宁蕴小腿上去。 宁蕴分明感觉到他腿上传来的热浪,缩了一下。那人却猛然在桌子底下的暗角处扳住了她的膝盖。 宁蕴差点蹦起来,显是被他按住了。陈苍野便在她膝盖上轻轻摩挲着。 李雪贞笑道:“承蒙老师抬爱,也更蒙圣上眷怜。” 孙翘听不得这类场面话,见到陈苍野在此更是不豫。便对宁蕴道:“走?很晚了。” 宁蕴错了错脸,嗯了一声。陈苍野的手已伸到她大腿内侧。走吧——说不定孙翘和陈苍野总得打起来。她便努力要站起来。 陈苍野道:“老师。” “嗯?” “别走。” 李雪贞见到她红扑扑的脸蛋上露出犹豫的神色,然后渐渐又露出决绝的表情。 凭什么他说留下他就要留下?“走。”宁蕴甩了甩腿,要起来。 “宁姑娘,这就走了么?”李雪贞惋然。“这几日便都在国子监听差,说不定好久后才能再会。数月不见,在下也颇盼望可以和姑娘好好叙叙旧。”上一夜的也没说什么话,也不知道说什么话,虽然今夜也并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苍野点头:“学生也想听听徽地风土人情。” 孙翘眼睛都要喷火了。 宁蕴站在当场,看着这几人。这都什么事儿! 她心火更盛,冷道:“几位兄台,我先去一趟莱王府。这儿便少陪了。”未等他们任何一人回话,宁蕴便拔腿往莱王府走去。孙翘要去拉她,被陈苍野轻飘飘一句话留住了:“孙公子稍后可是有空暇?来谈谈阁下家中珍蓄之事。” 孙翘脸色微变,便停了脚步。李雪贞也很好奇:“若是字画,某也有一些研究。” 陈苍野看着宁蕴远远走到莱王府宅院旁的小门,淡淡道:“总归是珍宝就是。” 宁蕴一路连走带跑,很快拐到不远处莱王府的便门旁。话都放出来了,宁蕴只好硬着头皮请门房通传叁少奶奶。 彼时还不到人定时分,朵朵料也还没睡。果然也就半晌,宁蕴便到了朵朵的院子里。原来容叁少爷、小王爷傍晚都突然随着莱王进宫办差去了,朵朵一人在家,正好让宁蕴来留宿,朵朵当即派人通传了宁家人等。灯影下,朵朵披着睡衫,目下都是青的,颇有点忧愁。 “我们老叁也不管什么事儿……这次帮着去采办羌部的事情,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幺蛾子,这大半夜的被捉宫里去了。”朵朵苦道。 “姑爷这是要在贵人面前露脸,不是好事儿?”宁蕴笑道。 “是何事才要夜里仓促进宫去?”朵朵道。“王爷出发的时候,也一脸不豫的模样。” “没事儿……”宁蕴嘟嘟囔囔地劝着。 宁蕴换上了朵朵的衫子,婢仆来了给她卸妆、打水洗脸。朵朵这才见她头上拆下来一套流光溢彩的头面,奇道:“这火彩!我记着前些日子张显瑜在西山献技——就是她和羌王小世子定情的那一天,也是戴着这一头相若的头面。” 宁蕴苦笑:“榍石头面。钟离孙公子借给我的。我今晚陪他去了个宴会。明儿还得还给他。” 朵朵点头:“也好,多看看合适的人。哎,老叁不知道怎了……张显瑜这个事儿也是麻烦。过几天还得改口叫县主了。冯贵妃的干女儿,又是马上要做羌部小世子妃的,圣上要给封号的……” “这么说这张二小姐和你还有点像。”朵朵忽然开窍。“琴技拔擢,骨子里都是不驯之辈……这榍石头面也配得……她就是模样好些……” “人家可是蜜罐子里泡大的!真正世家名门里面百般娇惯的千金小姐。”宁蕴道。 “宁大人若不是遭逢劫难,你难道不也是蜜罐子泡大的世家名门里面往死里娇惯的千金小姐?”朵朵苦笑。“那十八学士?全国只有那么一株,你要薅了就薅了。这宁府上的一切,不都是你的股掌间?就是昭儿也没这待遇。” 宁蕴不答。朵朵自个儿笑了一会儿,又开了一次窍:“对了对了,正巧了!张显瑜要好女子去给她准备婚礼所需杂务,当然最好是已婚配的……但是也不打紧。原我们二少奶奶、我都要去的,明日一早就出发——瞧,我都忘了和你说了。二爷没牵扯到准备彩礼的事务,二少奶奶还是逍遥的;我就实在是……饭都吃不下了,哪里有时间去管这个。蜜儿,你要是得空,便代我去了吧?我现在只想在家里等着”双目里竟然满是祈求的意思。 宁蕴对张显瑜没什么恨意,但是也并不很想见到她——尤其是她头上那一堆。便说:“馆务繁忙。” “我来打点。”朵朵毫不犹豫道。 宁蕴看着朵朵这低眉顺目的谦恭模样,心肠再也硬不起来。朵朵是她短暂生命中屈指可数的温暖的光。 “好吧。剩下的,给你打点,我都听你的。”宁蕴笑道。 朵朵当即绽开了笑容,吩咐人准备书信去,准备送到宁母和铃兰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