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
她对08年的记忆除了汶川地震、奥运会还有08年冬末的那场医疗事故。 那还是纸媒当道的年代,这事在当时成了小地方轰轰烈烈的大新闻。 记者陈卓拿着笔杆子大刀阔斧写了一篇关于唐丘章德不配位的文章。 文章内容尖锐,情感激烈。发出来没几个小时就将这件事推向了高潮。 短短几天时间,平日受病人尊敬的唐医生被医院除名,周围邻居怨声载道,全都骂唐丘章是庸医。 长达半年时间,唐晚家门口堆满了臭鸡蛋、垃圾,门上被泼了狗血。 同年,唐晚奶奶因承受不住骂名病倒去世,姑姑远走他乡,李慧芸匆忙改嫁。 再过半年,骂声平息,好像一切都过去了。 那些肮脏的、难堪的、屈辱的回忆全都在那一刻化成了灰烬,甚至连那一张张狰狞的面孔都变成了和蔼可亲的模样。 这场事故的结局,只剩她,只剩她一个人还困在其中难以逃脱。 无数个失眠的深夜,她睁着麻木的双眼问自己,到底该怪谁呢? 怪那场手术、怪病人家属、还是怪那个不知青红皂白就发文讨打的记者呢? 可是有什么用呢,父亲再也不能回来了。 幸福美满的家没了,奶奶没了,姑姑走了,mama嫁人了,骂的那群人也老的老死的死。 好像每个人都在往前走,好像每个人都在遗忘,好像这个世界真和平了。 那为什么……为什么她忘不了呢。 她只要闭眼,就是那句冰冷的死都死了能怎么办。 一通电话及时打断唐晚的思绪,唐晚醒过神才发现早已泪流满脸。 眼泪顺着脸颊掉进嘴里,又咸又苦。 缓了缓急促的呼吸,唐晚从包里翻出手机。屏幕上联系人的头像不停跳动,唐晚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迟缓地按下接听。 是傅津南。 电磁声滋滋响,唐晚捏紧手机,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弧度,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他:“有事吗?” 那头,傅津南手搭在咖啡馆收银台,瞟了几秒菜单,问:“喝不喝咖啡?” 唐晚闭了闭眼,紧着呼吸拒绝:“不想喝。” 傅津南没想到唐晚会拒绝,皱眉扫了扫一旁侯着的收银员,吩咐:“另一杯不要了。” 唐晚身心疲惫,实在没心思跟傅津南周旋。趁他跟旁人说话的功夫,唐晚摁了挂断。 防止他再打过来,唐晚不忘关了机。 还剩个报告没写完,明天是dld,唐晚强迫自己恢复正常,转头去了图书馆。 这一忙起来就是两三个小时。 合了笔盖,唐晚扫了一圈周围,只剩几个人。 眼见过了十点,唐晚没再坚持,收拾好东西,起身离开图书馆。 十点后的校园空得吓人。 晚上气温骤降,风扫过来,吹得脸生疼。 再次这个点出校门,守门口的保安换了个年轻的,她走出没被问话,也没被不好的眼神内涵。 只是这次没看见停在门口的那辆保时捷,也没瞧见靠在车门抽烟的傅津南。 明明才半年时间,她却好像经历了好几个春秋。 她跟傅津南的关系原来已经亲近到了这个地步。 回忆尽头,背后响起了一道刺耳的喇叭声。 唐晚转头一看,猛然撞进一双波澜不惊的深眸。 那人坐在保时捷驾座,一手捏着烟头,一手握着方向盘,满脸懒怠地盯着她不放。 这个点人虽然少,但不代表没人。 眼见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多,唐晚没再犹豫,走上前打开副驾驶的门坐了上去。 唐晚还来得及系安全带,车子便刷地一下溜了出去。 走了一段路,唐晚扭头看了眼一言不发的人,组织语言问他:“你怎么会在这儿?” 傅津南像是找到了突破口,呵了一声,劈头盖脸一顿骂:“长本事了你。我话还没说完就给我挂了,还关机。” “怕你出事,在学校等你一晚上,结果招呼都不打就走了,挺能耐啊。” 唐晚不愿跟傅津南争辩,偏着脑袋看他两眼,低声解释:“我以为你跟傅教授走了呀。” 说完,唐晚凑过身,手指轻轻拽了两下傅津南的袖口,故意求饶:“我写了一晚上报告,现在又累又困又饿,你能别生我气吗?” 傅津南再大的火也没了。 瞥了瞥只差把放过我三个字写在脑门儿的姑娘,傅津南哼笑:“就这点出息。” 唐晚没管他的鄙夷,伸了下懒腰,笑眯眯承认:“对啊,我就只剩这点出息。怎么办呢,你好像还挺喜欢我没出息的样子。” 傅津南差点因为唐晚这句话撞了护栏。一脚踩下刹车,傅津南将车停靠在路边偏过脸漫不经心审视着唐晚。 抽了两口烟,傅津南啧啧两声,似笑非笑调侃她:“满满,脸挺大啊。” 唐晚撇了撇嘴,装作没听见。 “别说,还真喜欢。” 第46章 满满,我就是这么个人。…… 唐晚不太想分辨傅津南这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很多事算得太清楚反而让人难过,过得糊涂点也好。 日子过得很快,三月转眼过了大半。 傅津南前两周去了趟上海,回京那天唐晚正在隔壁学校考ntce。 上学期科一没过,这次只补这一科。 江然知道这事还专门打了个电话过来笑她,问她综合素质这么简单为什么没过。 唐晚哭笑不得,开玩笑说自己没有常识。 江然噗呲一下笑出声,跟她分享了快两个小时的“应考经验”,要结束了才幸灾乐祸说一句:我考之前压根儿没复习,裸/考过的。 唐晚百般无奈,骂她:“绝交吧。” 电话那端,江然笑到肚子疼。 过了好几分钟江然才憋着笑换话题:“我跟高旭定了后天的票来北京,你能来西站接我吗?” 唐晚那天有课,只说下了课就去接她。 江然哼哼两声,没勉强唐晚,让唐晚把地址发给她,她自己过来。 唐晚忙着去考试,匆匆忙忙说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考两小时,九点开始、十一点结束。考试前,唐晚关了手机将包包搁在教室门口特意准备的桌子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唐晚觉得这次的题没上次偏,好多东西都是她复习过的。 只有一两个她没拿捏准。 铃声打响,唐晚合上笔盖随着人流走出教室。 唐晚很少来隔壁学校,走到一半才发现自己迷路了。 周围没人,唐晚一时分不清该往哪儿边走。好不容易碰到一个清洁阿姨,唐晚上前问路,阿姨说了一长串。 唐晚听得迷迷糊糊的,脑子里只剩一团浆糊。 北方人指路总爱用东西南北判断方位,可唐晚至今只能辨别上下左右。 眼见路越走越偏,唐晚有些挫败。瞧着摆在前面的两条岔路,唐晚决定原路返回。 关洁电话打过来,唐晚还在纠结导航里的北方到底是哪边。 她走了两圈,导航一直无情提醒:你已偏离路线。 闷了口气,唐晚盯着脚尖按下接听。 “唐晚,你考完能回一趟学校?我有封邮件寄到了学校,得找傅主任签个字,你能帮我拿去签一下?”电话里,关洁直来直往问。 唐晚站在路边无声踢了踢脚边的石子,嘴上答应:“我刚考完。签字可以,可是我现在出了点状况。” “什么状况?”关洁停了一瞬,追问。 唐晚不大好意思地挠了挠额头,“我迷路了。” 电话那端陷入短暂的沉默,过了好几秒关洁才问:“你在哪儿?” 唐晚更窘迫了,抠着手指扭扭捏捏回:“还在b大校园。” 绕是关洁都忍不住吐槽:“b大可没我们学校大。你这都能迷路,挺不容易的。” 吐槽完,关洁叹了口气,替唐晚安排:“你在原地别动,我让b大的朋友去接你。” 电话挂断,关洁给唐晚发了一串电话号码,让她跟b大的朋友保持联系。 唐晚回了个好。 怕越走越偏,唐晚没再继续折腾,安安静静等在原地。 等人的过程总是漫长的。唐晚等了两分钟又无所事事地翻出手机看朋友圈。 最先看到的是丁嘉遇的动态。 半个小时前的动态,发了段十几秒的视频。唐晚犹豫着点开视频,视频背景在滑雪场。 视频里丁嘉遇穿着滑雪服在高级赛道滑,中途做了好几个高难度动作,光凭这十几秒就能看出他滑雪滑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