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
“嗯，我爹娘叫我们过来看看。”柳树道。 柳长齐便问：“你爹娘腿好点了？你……”说到这里顿了顿，才有些讪然的问：“森子好点了没有？” 柳树又点头：“森子已经全好了，我娘也能下炕略微的走动了，我爹还不行，不过瞧着过了年就能下炕了。” 柳长齐点了点头，又看了看一边撅着嘴不说话的柳絮儿，叹了口气伸手在她头上摸了摸，道：“进去吧。” 柳树便领着柳絮儿往屋里走，走到门口才低声说了一句：“大伯怪可怜的。” 柳絮儿马上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这话从何说起？是觉着都没人理他了？那倒也是……都怪那个狠毒的马氏！一想到上次的事，她还是觉着一股气连同全身的血液都冲上头顶！ 进了屋里，柳高氏坐在床边纳鞋底，柳老汉坐在炕上抽旱烟，整个屋里烟雾缭绕的，柳树和柳絮儿刚喊了一声：“爷、奶！”两人就一起咳嗽起来。 柳高氏忙放下手里的鞋底，急急笑着过来拉两人：“你俩娃咋来了？”又转头呵斥柳老汉：“别抽了！你看你抽的满屋子都是烟，把娃呛得！” 两孩子进来的时候，柳老汉就最后□□的抽了一口，便一伸手用大拇指把烟嘴里还在燃烧的烟丝直接按灭了，笑眯眯地边吐着烟边说：“不抽了不抽了，快上炕来！” 柳树和柳絮儿脱了鞋爬上炕，把腿塞进暖和的被窝里，两人都忍着咳嗽，柳絮儿眯着眼睛在烟雾中的屋里寻找其他的人影：“奶，我小姑和我四叔呢？” 柳高氏笑着道：“你小姑就在她屋里，听见你们的声音就该过来了，你四叔出去扛柴火去了……对了，你家的柴火够了不？” “够了！上一次四叔给从沟里扛了一棵树上来，够我们烧到明年二月呢！”柳树忙道。 “家里有啥事不？”柳高氏接着问：“我这几天忙得团团转，也没过去看看。” “没啥事，好得很！”柳絮儿笑嘻嘻地说着，从怀里掏出来手绢，打开了放在柳高氏的面前：“奶，这是三两银子，我爹娘叫先还上，余下的等下回有了再还。” 柳老汉和柳高氏齐齐愣住了，盯着那银子看了半晌，柳高氏才惊愕的叫道：“你们哪来的银子？还整锭的呢！”说着拿起那整锭的二两银子看。 柳絮儿就把自己卖手捂子的事说了，最后道：“奶，你不知道，其实早一点的时候，我做的两个棉布手捂子，就是和森子手上戴的一样的，被给森子和我爹娘看病的大夫看中了，还给了我一个一两银子呢！” 柳树忙点头：“对呀，就是还了石家全叔代垫的给森子看病的钱，就只剩下几百文了，不过这次钱多了，我爹娘说，爷和奶的钱要赶紧还，这就叫我和絮儿先送三两银子过来。” 柳老汉和柳高氏呆呆地听着，都有点不敢相信，柳高氏喃喃的道：“就森子手上戴的那小不丁点的手捂子，一个能卖了三两银子？！” 柳树就笑了起来，柳絮儿忙点头：“能啊！这不是已经卖了吗，要不银子哪来的？奶，我小姨来教我和我娘做绣活，您不是知道吗？就是用她剩下的好料子布头啥做的，装上兔子毛，做好了根本看不出来是布头，精致的很！”她自己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柳树侧头看着她呵呵呵的笑。 柳老汉和柳高氏这才放心了，柳老汉高兴的乱揉着柳絮儿的头发：“我家这女娃真能干！这么小就能给家里挣大钱了！伶俐聪明！” 柳高氏也笑着直搓手：“哎呦，这是真的？这可太好了，这一下家里不愁了！太好了……” 柳树和柳絮儿互相看了一眼，全都吐了吐舌头。 在柳老汉和柳高氏眼里，两人这是高兴的，调皮。其实两人清楚，他们谁也不想说，现在把那银子都花的差不多了……解释起来太麻烦，还是等哪天奶过去了，叫爹和娘给她解释去。 两人全都偷笑。 柳红听见这屋的动静进来了，看到炕上坐的两人，笑着道：“咦，你俩咋来了？这么多天也不说来看看你爷和你奶！” 柳絮儿马上就问：“小姑，你现在咋不出门了？也不说去看看你二哥和你二嫂。” 柳红脸‘腾’的就红了，拿起炕边的扫炕笤帚作势要打柳絮儿：“这丫头越来越能说了！小嘴叭叭叭的，今天小姑得收拾收拾你！” 柳絮儿吓得怪叫着躲在柳老汉背后，柳老汉只呵呵笑，也不动，也不挡，柳红当然不敢把笤帚挥到她爹头上，只能扔了笑：“小丫头鬼的很！” ☆、第四十五章 ：厚脸皮 柳高氏马上就吩咐柳红：“去厨房把刚炒的瓜子拿来。”乡下人家一般买生瓜子，比炒熟的便宜多了，回来自己炒炒。 柳红答应着去，刚走出门，就听见她在门口说话：“你们咋来了？” 屋里的众人都是一愣，柳高氏正要问谁来了，就听见外面传来了马氏的声音，居然还是带着笑，调门很轻松：“呦，瞧小姑子这话说得，我是这家的大儿媳妇，来看看爹娘咋了？还用这样的惊奇？” 一听到她的声音，全屋里的人全都不说话了，柳老汉又去拿烟袋，似乎想抽烟，柳高氏那眉头就深深的皱了起来，脸上皱纹都多了几道。 马氏说话的语气，虽然后面一句带着抱怨，可也是那种很亲昵的抱怨。虽然没看见，但是柳絮儿都能猜到，她一定亲热的上前去轻拍着小姑的肩膀。 柳絮儿眼珠子转着，却已经有点明白了，难道是知道小姑定了门好亲，又厚着脸皮凑上来了？马氏那尿性脾气，柳絮儿已经很熟悉了，前面刚和你吵了架，转眼就能笑嘻嘻的过来和你拉家常，就和变脸一样，觉着她怎么对待别人都是应该的，那人全都得兜着一样。 以前对自己娘何氏不就是这样？现如今又把这劲头用在了奶奶和小姑他们这边。 果然，就听见外面柳红根本没接茬，脚步声往厨房去了，而马氏跟在后面没皮没脸的笑着说：“哎呀，小姑子都是要出嫁的人了，怎么还做饭呐，烟熏火燎的把头发熏的焦黄多不好？线儿，赶紧！去给你小姑帮忙。” 原来柳线儿也来了，答应了一声跟着柳红去了。 柳高氏已经从炕边跳了下去，她不想叫马氏进门，进门看到了柳絮儿兄妹两个，也许又要吵闹，她可不想要过年的再惹一肚子气。 出去正好就在门上把要进门的马氏堵住，柳高氏还看到她领着柳云儿，柳云儿今天看样子是打扮了打扮的，穿着粉红的棉袄，脸蛋也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只头上戴了个厚厚帽子，黑色的，周围却又露出一圈白色的布条边，瞧着满惊悚的，好像是故意叫人知道头上受伤了一样。 马氏看到了她就陪笑着叫了一声：“娘。” 柳高氏皱着眉头往外走，去旁边空着的一间厢房里，转身看到马氏领着柳云儿进来了，这才冷冷的问：“你咋来了？不是嚷嚷着我们老两口子偏心，分家的时候少给你分钱了？咋，要过年了还不叫人省心，还想要钱？” 马氏脸皮厚的很，居然红都没有红一下，只陪着笑脸笑：“娘，瞧您都说的啥！这几天云儿头上的伤严重的很，我们带着去城里看伤，也没顾得上过来看看您和爹，这要过年了，不知道你这边缺啥，您缺啥跟我们说，我是大儿媳妇，一定给您预备上！” 柳高氏哼着坐在了炕边，刚刚出来的时候顺手把正在纳的鞋底拿了出来，这会儿就低了头纳鞋底。 马氏就跟着坐在旁边，语气带着惊奇的问：“娘，听说小姑子的亲事已经定下了？哎呦，这倒是挺着急的……” 正屋。 柳树看到奶奶出去把大婶子带到了别的屋，便对柳老汉道：“爷，我和絮儿先走了。” 柳老汉点了点头，又问：“过年的啥都准备好了？” 柳树点点头：“全都准备好了，爷你和奶放心……对了，我爹说本来大年三十晚上应该过来一起吃团圆饺子的，不过他和我娘……” 柳老汉就连连点着头：“知道知道，都下不了炕还过来干啥？就在你们自己那边吃行了。你小姑定了亲了，还是咱们本村的，如今也不好出门，你奶这几天也忙，你们那边有啥事，就过来说一声。树儿啊，你是老大，跑的勤着点。” 柳树忙点头：“我知道了，爷，你放心好了。” “还有，初一早上拜祖宗，你爹就叫你四叔背来，你娘今年就不用拜了。” “哦，知道了，我们回去了和我爹说。” 柳老汉点了点头，他也担心马氏看到兄妹两个吵闹，也就没留他们，柳树和柳絮儿下了炕，给柳老汉告别。 从屋里出来，柳红从厨房撵了出来，手里还提了个篮子，不过在院里没说话，只牵着柳絮儿的手往外走，柳树和柳絮儿也就不说话跟着。 刚刚在院里劈柴的柳长齐不知道去了哪里，不在院里了。 出了院门往外走了十来步，柳红才停住了脚，把篮子递给柳树道：“这里面是一些瓜子，糖之类的，过年你们那边去了人招待，还有卤好的半边猪脸，一点香油，都是给你们过年用的。” 柳树就忙往外推：“小姑，不用了，我们过年的东西也预备了不少！” 柳絮儿也点头：“是啊，不用给我们东西了，我们那边东西都够了，留着给爷和奶吃吧。” 柳红摇头，硬给柳树塞进了手里：“叫你们拿上就拿上！对了，上一次你大伯给你们的两只鸡，炖了自己吃行了，不用给爷奶这边送了，这边都有……今年过年有人送这些东西，家里多的很，你们自己吃行了啊，树儿，姑的话记着，别在提着大坛子走来走去的，跌了可怎么办？” 柳树嘴巴嗫嚅了一下，点了点头。 柳红又在柳絮儿头上揉了揉：“没事了，回去吧。” 柳树和柳絮儿刚要给她再见，就听见有人在远处喊：“柳红？树？” 几个人看过去，却看见往这边走的有三个人，前面跑过来的是四叔柳长石，后面走着的是柳长齐，还背着一大摞的柴，走在柳长石旁边的一个年轻的后生。 柳絮儿认出来是村里叫袁豪的，也就是自己未来的小姑夫，小姑夫手里还提着大包小包的，这边两条鱼，那边两只鸡的。柳絮儿恍然的明白刚刚小姑专门叮嘱是啥意思了。 小姑细心，大约是怕自己和两个哥哥人都小，提了吃的过来，汤汤水水的撒了烫了都不好，又想叫自己全家吃的安心一点，这才说这边过年有人送，确实啊，定了亲了，未来的女婿过年过节的就要给未来丈人家送东西。 正说着这不就来了？ 柳红在看到过来的人的时候，早已经转身回去了。 柳长石三两步跑到他们跟前，笑嘻嘻的弯腰把柳絮儿抱起来，问柳树：“树，过来看你爷奶？你爹娘咋样了？咋不多待会儿，吃了饭再回去！” 柳絮儿看向了大伯柳长齐，柳长齐好像是去帮四叔扛柴火去了，还不知道马氏来了。 柳树回答着柳长石的话：“四叔，不吃了，我和meimei回去吃饭。”又跟后面的柳长齐、袁豪打招呼：“大伯，袁三叔。” 袁豪微微的有点不好意思，脸庞还有点泛红，点着头嘿嘿的笑。 柳絮儿也跟着叫：“大伯，小姑夫。” 柳长石哈哈哈的就大笑了起来，柳长齐放下了背上的柴火垛，也大笑着伸手来揉柳絮儿的头发，可怜柳絮儿今天的头发被揉的乱七八糟的。柳絮儿笑嘻嘻的看着袁豪，袁豪被她一声好的面皮都涨红了，手脚没处搁的样子，两只手里提的东西全都换到了一只手上，腾出来手在自己身上摸着，似乎想掏见面礼。 柳长石笑着道：“这小鬼头精灵的很！” 柳长齐也笑着给袁豪解围：“小丫头就是贫嘴，给你闹着玩呢！这会儿不用你拿东西。” 袁豪涨红了脸摸了半天，才呐呐的道：“絮儿乖，树儿乖，叔这次没带呢，下次给你们补上。” 柳树忙道：“袁三叔不用急，meimei跟着闹着玩呢！”说着扯柳长石的胳膊：“四叔，把絮儿放下，我们要回去了。” 柳长石这才把柳絮儿放下，道：“路上慢点啊！” 两人答应了一声，手牵着手往回走，走了不远柳树回头，看见柳长齐把柴火垛又背上了，三人已经进了院子，便对柳絮儿道：“絮儿，你生大伯的气不？” 柳絮儿摇头：“为啥生他的气？那事肯定是大婶娘一直在柳云儿跟前嘀嘀咕咕的说，是因为咱们家他们才搬不到城里去，柳云儿这个不懂事的小泼妇就记住了，不敢惹你和二哥，就只敢捡咱家最小的欺负！” 柳树点头：“对呀，我也不恨大伯……你放心，以后我会好好的护着森子和你的，不会再叫人欺负你们。” 柳絮儿也点头：“咱们全家都护好了森子！” 两个小孩说着话回到了自己家，柳絮儿去把给的东西放进厨房，柳树过去正屋把老屋那边的事说了，柳长庚和何氏全都点了点头，对于马氏又拉下脸去和柳老汉柳高氏拉关系，两人都没说什么。 这几天家里挺安静的，主要是都在忙着做活，各忙各的，柳林背着柳森在后院看萝卜长得多高了，又去看兔子和小鸡，看看那母兔子到底什么时候下小兔。 大年三十了。 早上柳絮儿是听见鸡叫的声音起来的，她前个月买的那些小鸡长大了一点，不过还不到打鸣的时候，余下一只老母鸡大约上一次受了惊吓，有一阵子也很没精神，好几天没下蛋，看起来病怏怏的。 不过今早上就听见那边小鸡叽叽喳喳的叫，老母鸡不时地也咕咕咕的叫几声，好像很烦躁。 柳絮儿急忙的起身穿好了衣裳过去看。 ☆、第四十六章 ：年夜饭 来到鸡和兔子住的屋里，进去一看，眼珠子差点掉出来！那母兔子早已经单独一个窝了，因为担心鸡跳过去啄它，还专门放在了一个破木架子上，现在那母兔子窝在那里，肚子处躺着一团儿看不清楚多少只的粉红rou团儿。 柳絮儿又惊又喜！差点大声叫出来，急急忙忙转身跑出去，这才大声喊：“大哥，二哥！快来看看，兔子下小兔子啦！咋办，这咋办？”急的满院子的乱转。 柳树从自己屋里出来，还在穿鞋，听了这话叫了一声：“啥？！”就往那屋跑，柳林甚至提着裤子跑出来：“我看看我看看！”蹦蹦的也跑进去看。 柳絮儿也跟着跑进来，三人围在那个兔子窝前，瞪大眼睛看着那一团儿粉嘟嘟的小兔子，小兔子特别小，都没睁开眼睛，甚至都看不出来哪是头哪是脚，挤在一堆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