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
柳高氏被劝的也不说话了，虽然不甘心，但是柳红说的也有道理呀。 柳红继续道：“大哥要是也搬到了城里去住，少不得他们的地也是个麻烦，三哥这边要是处理的不好，到时候大哥那边怎么说？看闹得这么大，会不会那时候干脆不和家里说偷偷把地卖给别人？那才是要气死人呢！所以说三哥的地只能明明白白的买下来，大哥到时候要也动这脑筋的时候，才能跟爹娘商量，不然……怕是要再闹大事呢！” 何氏舔舔嘴唇正要说话，旁边柳絮儿却说话了：“奶，我也觉着小姑的话说的有道理。” 何氏白了她一眼：“你小孩子家家的懂啥！”然后又对柳高氏轻声道：“娘，柳红说的有道理，这事猛地一下肯定想不通，那半年前还是自己的地，一下子要掏钱买回来，给谁谁不气？不过既然是已经分了家的，地就是老三的，他要是抓着这一点不放，倒是……到哪里都有他的理。” 柳红也点头：“您先把别的放下，只说这件事，真要是到了里正那里，说起来还都是三哥那边的理了，爹娘不叫他卖地，也只能是个长辈的意思，他听不听得进去……清官难断家务事，里正也不能硬叫三哥一定听爹娘的。” 柳高氏本就是个认字懂道理的，刚刚是怒气攻心了，这会儿两人劝着说着，她也明白，自己女儿说的有道理，想了想站起来：“走！柳红，人家既然打了你的聘礼的主意，咱们就去听听人家打算要多少！” 说着拉着柳红出去往正屋去了。何氏看了看炕上坐的柳絮儿和森子，道：“絮儿，你看着弟弟啊！”说着也过去了。 柳絮儿自然是想知道接下来的情况，自己也下了炕，抱着森子出来。出来院子就看见柳线儿和柳云儿、柳涛都在院里，柳涛已经是跑着玩去了，柳线儿和柳云儿站在那边的我门口。 马氏一只脚蹬着门槛，眼睛瞪得铜铃那么大正在听着里面人说话，柳云儿一看到她过来，马上就双手握成了拳头。 柳絮儿根本就没搭理她，径自抱着森子进屋。一屋子的大人，柳云儿此时自然也不敢动手。 经过马氏身边的时候，马氏看见她顺手就要把她丢出去，还骂了一句：“都挤进来干啥？！” 柳絮儿刚要躲，何氏刚刚前脚进来就在门口站着，过来用手一挡马氏，横了她一眼，已经一把将森子抱过去，拉着柳絮儿的胳膊进了屋，再瞪了马氏一眼。 柳絮儿进屋看见屋里空气凝重的很，柳老汉坐在炕边，柳高氏这会儿也过去坐下了，柳长贵站在屋子正中间，贾氏坐在靠墙的地方，正在整理自己的头发。几个兄弟散落在靠里面的位置，只有爹柳长庚靠在门这边，刚刚娘就是站在爹身边。 柳红挨着柳高氏坐着，柳高氏正在说话：“亲兄弟明算账，你既然是安了心要卖，留是留不住，你卖给别人不如卖给你爹，你就开个价吧！” “娘，你看你这说的啥，小真那么说……完全就是气话而已。”柳长贵还在说着便宜话，一脸的无赖狡诈样，身上穿的棉袄都是歪歪的，表示他刚刚是挨揍了的。 柳高氏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蔑视和冷淡，柳絮儿都能感觉到，奶奶对这个三儿子是多么的失望，她大约这一次是彻底伤了心了。 柳老汉又生气又失望的看着柳长贵，大约刚刚柳高氏已经劝过他了，他只拿眼睛盯着柳长贵，却并没有反对柳高氏说的话。 柳高氏冷冷的道：“你不用说这些便宜话了，我知道，你娶了个聪明伶俐的媳妇，话也会说了，也会来事了，甚至已经会拿捏人了！你有出息搬到城里去住，当城里人，我和你爹恭喜你！你给你自己脸上添荣耀就行了！我老柳家养不起你这有脸面的人，那些地你当然也不能要，留着不是还甩不干净这泥腿子的身份？！我们都理解！只有一样，你爹说过地不能卖，那是咱老柳家祖宗辛辛苦苦挣来的！你想要卖地，只能卖给你娘和你爹！废话少说，你开价！” 一番话说出来，柳长贵的脸变了几变，那满脸的狡诈终于有些扛不住了，转头看了一眼贾氏。贾氏就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柳老汉听柳高氏的话，也知道何尝不是提醒自己！家已经是分了，地也分给了儿子，他实在要卖地，自己就算是他爹也拦不住！不如就顺着老伴的话，把地买回来。 柳老汉其实也是心冷了的，刚刚就算是打了一顿，警告老三不要背祖忘宗的话也骂了，但是三儿子那一脸的寻思，他就知道儿子这会儿了还动脑筋呢！都这样了还动脑筋想主意，柳老汉也算是看明白了，这儿子媳妇是安了心今天来算计来了，这地是卖定了，自己不吐口，闹翻了最后只能是让他有了理由，把地卖给别人！ 因此冷喝了一声：“说多少钱吧！” 柳长齐是老大，但是他老婆马氏一直念叨着要搬到城里去，而且她手里也有私房银子，够去城里买宅子了，老大也是一直有着搬去城里住的想法的，因此这件事上面，他就站在柳长贵的方面考虑了一下，虽然他自己从没想过卖地，也觉着自己绝对不会卖地，不过这件事他也没觉着老三做的多么的过分。 和柳老汉还有柳高氏感同身受的，也只有柳长庚和柳长石了。 柳长庚想说话，何氏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胳膊，低声道：“娘已经想好了……柳红也同意。” 这无疑是告诉柳长庚，柳长贵夫妻俩打聘礼的主意，柳高氏和柳红都是知道的，不会叫他们蒙骗。 ☆、第五十七章 ：第一笔钱 柳长庚不再说话了，屋里所有的人的眼睛都盯着柳长贵，等着他开口，柳长贵虽然是已经在家里和贾氏商量好了的，但是此时被全家围在中间，周围不是爹娘，就是哥哥弟弟的，也有种没脸的感觉，嗫嚅了半天，磕磕巴巴的道：“外面……外面的中等田都是五六两银子一两，我们就……就……” “外面都是六两银子一亩田，既然是爹娘要买，我们也不能卖的太高叫人戳脊梁骨，就五两银子一亩田！”贾氏抢着说道，因为她在旁边看到柳长贵似乎有软化的迹象，再一听他的话，贾氏生怕他说出来低价来，急急抢着说完。 中等田五两银子一亩，只能说是实打实的价格，绝对不能说便宜，不过今天的这样的情形，柳老汉和柳高氏都有了心里准备，这老三眼里根本就没爹娘，只有钱！ 柳高氏低头想了想，低声跟柳老汉商量。 柳长庚和柳长石全都没说话，爹娘的神情他们看得很清楚，已经是心凉了，只想把这件事赶紧过去，不要在被人看笑话。而且今天指望着老三良心发现，看样子也是不太可能了。 柳高氏又低声去问柳红，柳红反倒没有压低声音，只把眼冷冷的看了看柳长贵：“爹娘，买下来吧。” 屋里再没人说话，几乎都有点安静了，柳高氏起身去箱子那边，拿钥匙开了箱子，从里面拿了个盒子出来，又打开了，从里面拿出来一块青布大手绢，打开了，里面有几块银子。 柳高氏是在大家的面前打开的，马氏本来在门口蹬着门槛听着，一看柳高氏去拿银子，马上就进来了，为了不引人注意，还蹭着墙往里走，伸着脖子看那个箱子里都有啥。 柳高氏背对着这边，却好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道：“不用伸着脖子看！这钱我是暂时拿的聘礼钱，我现在就把话说明白，谁也别打聘礼的主意，人家给下聘多少，我就给你妹子陪嫁多少！还想拿着地拿着命拿着什么来威胁我和你爹的，就这些钱，你们就尽管威胁去！大不了我和你爹这把老骨头也算上！” 柳长齐听着这话刺耳，分明是说给自己听的，讪讪的道：“娘……您看你这话说的……” 柳高氏找出来七两半银子拿过来，递给了柳老汉，柳老汉就伸出手递给柳长贵，一双浑浊的老眼盯着他：“来，把这钱从你爹手里接过去！” 柳长贵脸一下子就煞白！连贾氏都有点紧张了，站了起来，紧张的看看柳长贵，又看看柳老汉。 柳长贵犹豫了半天都没有上前去，贾氏着急了，一伸手把他推了一把，柳长贵就踉跄两步上前，下意识的就伸出手去。 柳老汉手里的银子却没有给他，只看着他冷冷的笑，那种笑太古怪了，从眼珠子里都能看出一股寒气！柳长贵腿一软就跪下了：“爹……” 他的双手还呈接着的姿势，柳老汉手一翻，银子掉在了他的手里，柳老汉慢慢的，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把钱接好，这可是你卖地的钱。” 柳长贵接住了钱，却突然的撑不住崩溃了一样，哭着磕了个头：“爹！” 柳老汉却已经转过脸去不再看他：“今天都在这，就把话说明白，谁要是还想卖地，就到我这里来卖，总不会亏了他。要是卖给了别人……哼，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饶不了他！” 柳高氏对着地上的柳长贵道：“拿了钱快走吧。”也转开了眼，再也不想看他一眼的样子。 柳长贵还想在磕头，贾氏过来用力的把他扯起来低声喝：“走！还在这里看人脸色干啥！” 柳长石手动了几动，着实的想上去狠狠扇她一巴掌！ 贾氏终于把柳长贵拉走了，马氏在那边想说啥，但是看到爹娘分明是一副怒极攻心生人勿进的感觉，便也不去碰钉子，扯了扯自己的衣襟，又对柳长齐咳嗽一声，自己先出去了。 何氏还想上前劝劝，柳长庚喊了一声：“娘。” 柳高氏摆手：“你们都走吧，今天闹得也累了，要商量啥的明天再来吧，我是撑不住了。” 何氏知道两老人是伤了心了，如今未必能听得了太多的人劝，反倒不如只留下老儿子老女儿在跟前劝着管用，于是也扯着柳长庚的袖子示意他出来，全家出来之后，柳长庚又叮嘱了柳长石几句，这才抱起柳絮儿，何氏抱起森子，回家来了。 这一场大闹，其实打架倒没什么，乡下人常打架，为了水为了地，兄弟姐妹，邻居同村的人，都打，但是打完了就过去了，下回见面该打招呼打招呼，兄弟姐妹之间，该不记仇还是不记仇。 但是今天不一样，很明显这一次老三是彻底伤了二位老人的心，而老人心里难受，别人也同样的不好受。 因此回到了家里，气氛也比较的压抑，森子大约也能感觉出来，因此爬上炕就老老实实玩他的石头去了，时不时的抬头看看大人都是啥表情。 柳絮儿去厨房做饭，一会儿何氏过来了，叫她去忙自己的，她做饭，柳絮儿就问道：“娘，爹还难受吗？咋说的？” 何氏叹了口气道：“事情已经这样了还能说啥，就是要想办法把地种上，好好的地不能在折腾了……说不得他们明天商量好了，就要把你两个哥哥先叫回来，这自家地要种，还答应了夏地主家的工也要去干了。” 柳絮儿听了就叹了口气道：“今年看来是要把哥哥们当成正经的劳力咧！” 何氏也叹气：“这也没办法。”说着打起精神来赶紧的做饭。 果然，第二天柳长庚去那边商量了一天，回来就和何氏说，要把柳树和柳林叫回来，家里要翻地了。 何氏问咋商量的，柳长庚说，柳长齐和柳长石去给夏地主家里上工，柳老汉和柳长庚带着柳树柳林在自家地干活。另外，袁豪那边也叫两个人过来帮忙，不过他那边也有二十亩田，也是要春耕的，因此只能匀两个人先过来帮着。 “这已经很不错了。”柳长庚道。 何氏问是啥人，柳长庚说是袁豪那边常年雇的种地的，不然他一个人哪能种的过来二十亩地？！何氏听了咋舌，这反倒还比柳长贵在的时候好！ 一共是八亩田地，就算是来两个人帮忙，这也不是个轻的活。主要是今年要分出去两个人给夏地主干活。 不过乡下人的本分就是种地，绝对不会嫌地多，因此就算是把柳树和柳林两个小子当劳力，何氏并没有说什么，已经开始在准备干粮干窝窝什么的，过几天忙起来，哪有时间做饭。 准备的人吃的，又准备给鸡、兔子吃的，柳絮儿到时候一个人在家，还要照顾森子，肯定忙不过来。鸡食、兔子吃的草多准备些。 在过了一天，柳树和柳林就从城里回来了，这一次倒是带了二百文钱回来，是石城让带回来的，都是铺子里卖的钱。柳树还挺高兴的，告诉柳絮儿，这几天尽卖了那丝线勾的小动物了，所有的一共五十多个全都卖了，这就有一百多文钱了，再加上卖了其他的手绢啥的，一共是二百多文钱，石城叫他拿回来个整数。 “石城那主意挺好，我和柳林每天下晌去铺子，果然人家从没有买单个的，基本上都是仨仨的买。”柳树说的是定价的事。 柳林则是在那边叭叭叭的说着在铺子里遇上的一个很奇怪的客人，说的眉飞色舞比手画脚的。 柳长庚和何氏无疑被这二百文钱又给增强了不少的信心，何氏只后悔：“那时候勾的少了，真的是勾的少了！” 柳长庚喃喃的道：“本来还以为没啥希望的，这样一看到是还行。” 何氏又自语：“晚上晚点睡，多做一些出来……” 柳絮儿一看之前已经失去信任的爹娘又来了信心，不由得也松了口气，笑着道：“娘，现在不说这些事，那送去的东西挺多的，慢慢卖着，现在眼前最要紧的是种地春耕！” 柳长庚忙点头：“对对，这事是重要的！” 柳树和柳林的饭钱也没有花多少，两人一共才用了一百多文钱，拿回来了一百八十多文，倒叫何氏着实的有点生气，说了两人一顿，大小子了光吃菜窝窝能长个子吗？！ 柳絮儿跟何氏道：“娘，既然是大哥记账，这头一笔进账就要大哥记上，钱也要放在他那里，用来以后进货啥的。”她还记着，人家石城那边的租金还没给过呢！如今忙得也顾不上。 何氏当然的点头，不过就是叮嘱柳树要是去上学可不能带着这些钱，柳树自然点头：“那是肯定的。” 接下来的一个月，几乎就是忙翻了。柳絮儿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家烧水做饭，看着森子。每天爹娘和哥哥都差不多天黑了才回来，两个哥哥这是从今年才开始这样被使唤做活，确实也有点受不了，十几天之后柳林就病倒了，接着柳树也累的病了。 乡下人地是最重要的，即便是柳树和柳林都病了，种地也不能闲着，除了柳絮儿照顾他俩，柳长庚和何氏连看看他们的时间都没有。 ☆、第五十八章 ：端午进城 好在就在最忙的时候袁豪带着几个人过来了，他的二十亩良田，一直都雇着这几个人给他种，当然他自己也不可能闲着，就是这些人和他一起，几个壮劳力也足足忙了二十天才把那二十亩地种下。捯饬好了自己的地，马上带着人过来帮忙。 他们一来，一下子就轻松了很多，柳树和柳林就不用去了，两人的病纯粹是累的，就是起不来了，休息了两天又好了。 一个月把地种上了，反倒去给夏地主干活的柳长齐和柳长石还晚了七八天才回来，想来人家也是花了大钱雇工，自然是用的要彻彻底底的。 两人也累的够呛，回来了赶紧各自休息。 柳絮儿这一个月光做饭照顾森子也忙得脚不沾地，养着鸡兔子，基本上一两天就要去给兔子找草，小鸡的食之前何氏准备了好多，不过现在也吃的差不多了，好在柳树和柳林是腾出来了空，于是两人出去给鸡和兔子找食吃。 一个来月下来，终于把地种上了，就算是有人帮忙也累的脱层皮。 兔子们已经剪了好几次兔毛了，柳絮儿的小盒子已经装不下了，只能找了个床单包上。 两只母兔都怀有了小兔子，大约五月左右就又要下小兔子了。那第一批生出来的小兔子，已经到了剪毛的时候了。窝倒是够大了，不过到时候吃的就多了起来，后面的萝卜挖了一茬了，连叶子带萝卜片，被这些能吃的家伙们吃的干干净净的。 幸好爹柳长庚想的周到，之前就把后院几乎能用的上的地方全都翻了地，种上了萝卜，大面积的萝卜倒是能保证了兔子们吃的。 她现在最发愁的就是剪下来的兔子毛得有个好点的地方保存，并且得有个用兔子毛的地方，不能就这么放着，等下雨的时候不就渥黄了？ 但是什么东西能用大量的兔子毛？如今也想不出来，只能先做着抹额和香囊，这些是可以用。实在不行，只能去牙行卖兔子毛了，当然现在的这点兔毛还完全的用不着去卖掉。 好不容易春耕完了，空闲下来的何氏，就开始做五彩丝线，彩线勾的小动物也做点，但是柳絮儿说了，接下来就是端午，又带彩线的风俗，叫她多做彩线，那小动物不用太多了，反倒是可以做点花样出来，像她之前给森子做的那种，好几种动物用一根丝线穿起来，这也是一种绦子，专门给小孩儿带的。 柳絮儿又叫爹抽空给自己打个大箱子，就是大人用的那种装衣服的大箱子。柳长庚满口答应了，去年分家的时候，他就已经想着要多做点家什了，只不过才做了几样急用的，结果就摔了腿动不了了，所有的想法也就全都停了。 如今地里已经整饬好了，每天只要去松土培粪拔草就行了，这些完全的不会叫他忙的抽不出空。 四月余下的几天时间，就这样忙忙碌碌的过去了。 小姑柳红的亲事也已经定了日子，今年十月办。本来柳红自己的意思，是过了今年再说，家里事情那么多。但是柳高氏不同意，因为订了亲之后，过年过节的未来女婿都要上门来给丈人家送礼，每个节送的礼都是有规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