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寤
庄生台前,风银不担心昆莫跑掉,解开了束缚他的禁制,昆莫活动了一下手臂,声音苍凉道:“阆风覆灭后,我娘带着我逃亡到西境边陲地带,那边妖邪多人烟少,不容易被人发现。可是没过多久我们就被危燕三星门的人找到了,我娘为了让我逃走死在了他们手里,但很快我也被抓了。” 昆莫直视着前方,记忆跟随着回到过去: “他们一直将我关在一个地方,我不知道是哪里,只知道周围都是他们的人。那时我年纪还小,他们只是将我锁起来和一些妖邪关在一起,每天从我身上取走一些血液。后来我长大了一些,他们就开始问逼我一些关于阆风灵族的秘密,还带我去过惘极境。但我知道的并不多,他们还抓了其他的族人,便没有在我身上耗费多少时间。那几年我过的身不如死,有时我看着那些关在我旁边没有自由的妖兽,会觉得我是不是和它们一样,生来就低人一等,只配被世人囚禁,践踏。” 昆莫的声音冷冷的在庄生台雾色中响起,其中的森冷与残酷尽数飘进风银耳中,不由得心中一凉,究竟是为了什么,曾经他们也是被整个天垣尊奉为上的西境神域阆风灵族,如今沦却为了阶下囚,人人喊打,人皆可杀。 昆莫好像麻木了一般,继续道:“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他们紧追不舍,将我逼到这个废镇。幸亏天无绝人之路,这座废镇原本就邪门的很,我稍施术法,他们便抓不住我。但我也出不去,于是他们在外面施了结界,只有外面的人能进来,他们害怕我的存在被世人知道,害怕他们做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暴露。” 风银喉咙一哽,声音艰涩道:“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昆莫神思被带走了一般,良久才哂笑一声,道:“我曾和赤乌凰关在一个地方,但没多久我就被送到另一个地方去了,至于他们想做什么,无非是想知道阆风的上古秘术,还有如何穿过惘极境得到我族之中遗留的宝物。不过都是徒劳,惘极境早就封镜了,连我们阆风族人也不知道怎么进去。他们自己也没那么无聊,明知什么都问不出还要折磨我们,所以我发现了更重要的事情。” “是什么?” 昆莫道:“赤乌凰的觉醒之期快到了,他们要做一个可以替代若木之花的东西用以控制赤乌凰!” 风银眉峰蹙起,眼光一闪:“替代若木之花?” 昆莫点头:“没错,因为他们自己也不确定能不能找到若木之花并顺利解开封印,所以他们一早就开始做二手准备。” 说到此处昆莫眼神陡然阴鸷起来:“那是一种极其阴邪的禁术,是用阆风人至灵的身体,,,” 话音未落,风银飞速拉开昆莫,一道利箭飞速贴着昆莫的颈侧射下来,带起的箭风刺激痛耳膜,昆莫被风银拉着躲开这一击,攻击者没打算继续,空气一时沉寂。 昆莫看向那支箭,瞬间周身的血液凝固了,扎在地上的长箭上,刺破了一只血淋淋的尖尖的耳朵,正穿在箭身上。 昆莫瞳孔紧缩,喉咙被人掐住一般艰难的挤出两个字:“jiejie,,,” “有人闯进来了。”风银声音发冷。 昆莫的手在细微的颤抖,像是生吞了一口铁砂嘶哑道:“是他们来了,危燕三星门的人。” 是他大意了,风银一行人进来后,他一心想着用这最后的几人的修为,修复jiejie的妖丹,然后趁结界变弱带着jiejie离开这里。 “我,,,不可能,,,”昆莫下颌线紧紧的绷起,眼神里遮挡不住的怒气,但更多的是害怕。 “走。”风银立马追上去,昆莫听见声音才后知后觉的跟上。 两人飞快赶回,昆莫看到小木屋下的秋千不再晃荡,不远处还有一滩血迹,握紧了拳头。 堂子枫看见是风银,忙从石室里跑出来:“风兄,终于找到你了。” 风银:“他们人呢?” 堂子枫指了指不远处的石室道:“在里面,但他们好像都被梦魇住了,怎么都叫不醒。” 风银看着昆莫,昆莫正要追着三星门的人过去,被风银抬手施术捆住。 昆莫狰狞着喊道:“你做什么?放开我,我要去找他们,你放开我,,,” 奈何实力悬殊,昆莫全然挣脱不得,风银冷声道:“他们不会放过你,必会回来找你的。” 风银知道此时放昆莫过去无疑是送羊入虎口,便拉着全身都在抗拒的昆莫回到石室,看着季风眉头紧皱,神色痛苦,侧目对昆莫道:“怎么才能叫醒他?” 昆莫不耐烦道:“我不知道,他们是进入了庄生台,被自己的未来景象困住,除非自己打破梦魇,否则旁人叫不醒的。” 堂子枫闻言惊呼:“庄生台?原来庄生台就在这里,那我知道怎么叫醒他们了。” 昆莫狐疑的看向他,堂子枫伸手取下季风腰间挂的笛子,知道这是灵器不寤。 顾江屿在顾宅将不寤给了季风,说它可能会有用,此刻正好派上用场。 风银看他取下短笛,递给自己,道:“灌入灵力,吹响它。” 风银了然,口中往里送气,石室里顿时响起了如拉锯般磨耳朵的声音,呕哑嘲哳难听至极,如潮水一般强势的席卷至耳,躲无可躲,风银眼底也有些震惊,他自认在音律上算不得高深但绝不至于如此。 吹了一小段,旁边的昆莫也受不了开始啊呀呀的叫唤,两人还没醒,又继续吹。 风银像是适应了一般吹得愈发顺畅,但也没有变好听,突然手臂被拉住,声音停下来。 季风猛然睁眼,如溺水咦深的人猛的呼吸到新鲜空气,迫不及待的快速呼吸喘气,眉头紧紧地锁着,不知是梦魇未除还是低声太难听。视线所及只看见一个梦中消逝的身影,下意识的伸出手将他抓住。 洛商也醒了过来,皱了皱眉抱怨道:“唔,耳朵要掉了。” 堂子枫见他们醒来,眉梢一喜道:“你的耳朵还在呢。” 季风死抓着风银的手腕,怔怔的看着他,一反常态的一个字都没说。眼前的人与梦境重合,甚至连衣服都是一样的,就是这个人,在他眼前设阵献祭,神魂俱灭,连骨灰都没留下一寸,到底只是噩梦还是一个预言? “唔,我怎么会在这里?”洛商揉着刚受过创伤的耳朵,还迷迷糊糊的,他记得他进了那个刻着庄生台的石碑里边,然后走着走着,好像到了临夏城,偌大的临夏变成了空城,只有他一个人。 “你们被庄生台制造的梦魇魇住了,然后被昆莫带到了这里。”堂子枫道。 洛商敲敲脑袋:“梦?我好像是做了个噩梦,吓死我了,我差点以为是真的。” 一旁昆莫冷笑:“庄生台里看到的可不是梦,是预言,都是你们未来的命,若是你们陷在里面一直走不出来,就会永远困死在里面,算你们走运,居然会有这种灵器。” “预言?”洛商一脸难以置信。 “是也不是。”堂子枫道。 洛商闻言看向他,连从醒过来就一直发愣般看着风银的季风此刻也看向他。 被这么多人盯着,堂子枫的间歇性结巴症又犯了:“我,你,你们别这么看着我,我只是在书里看到过庄生台的一个说法,庄生台更偏向于一种梦魇式的幻境,这个幻境就是对进去的人未来最坏的结果的预测,很多人都以为是预言,于是信由最坏的结果cao控自己,最后大多都走向了这个结果,也有一部分人,连醒都醒不过来,就被梦魇住,困死在幻境中,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庄生台才被废弃,现在知道的人已经很少了。” 话落几人都不言语。 最坏的结果。 季风记得自己跳进湖里后,就一直在深黑的水中保持下坠,四肢无力,神识涣散,不知道沉了多久,才遥遥的听到了一阵匝哇的声音,强行将他拉了出来。 “你梦见了什么?”洛商赶紧问 季风声音很低:“我,看到一个湖。” 季风的手始终死死抓住风银的手腕,也没有要放开的意思,风银就任他抓着。 洛商急道:“没了?” “没了。”话落忽然感觉胸口一阵灼烧,之前只是稍微热了些,这回确实清晰的灼烫,他捂着胸口皱了皱眉。 风银:“你怎么样?” 季风看向风银的双眼,这双眼很能晃人心神,就是平时能看到的神色变化比较少,好像看什么都淡淡的,连之前在山洞里看到的昙花一现的笑意,也淡淡的,现在竟有一丝担忧。 季风勉强的笑了笑:“我心疼,你都不问我在庄生台里看到了什么,我可是看到你了。” 风银一怔。 这算什么差别对待?洛商当下就火了:“你不是说没有了吗?” “行了行了。”季风松开紧抓着风银的手:“先解决眼前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