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
关氏请示过如何给本家送礼,便出去理家务了。喻老太太望着她的背影出神,“十一郎的孩子们有做府尹的舅舅,十七郎的两个女儿却没有。小嘉和小翕的将来,如何是好?十七郎,你还是进京会试吧,若侥幸中了,有个做进士的爹,两个女孩儿的亲事也好说些。” “我们是来道喜的。”玲珑见了乔思柔,笑嘻嘻拱起小手,“姨母,恭喜恭喜,您就要有一位趁心如意的好儿媳了。” 乔氏也向jiejie道喜,乔思柔春风满面,“小妹,珑儿,同喜同喜。” “珑儿说她是来出主意的,大姐,我也不知道她要说什么。”乔氏抿嘴笑。 “珑儿要给姨母出什么主意啊?”乔思柔拉过玲珑,怜爱的问。 外甥女是个鬼灵精,乔思柔是早就知道了的。玲珑有什么主意,她还真是很想听听。 “赶快下小定,一天也别耽搁。”玲珑脸色郑重。 “为何?”乔思柔笑问。 乔氏见玲珑板着小脸、正经八百的样子,也觉得好笑。女儿,你这样子好像在谈论军国大事似的,好不吓人。 “宋家就要搬过来了呀。”玲珑振振有辞,“等到太夫人、侯夫人一到,不一定会生出什么事呢。姨母,夜长了梦多,赶紧下小定。” 下小定相当于定婚。这个时代的定婚和现代不一样。现代定婚并不受法律保护,这个时代不是的。定婚是件大事,定了婚,婚事已是板上钉钉。 “会生什么事啊。”乔氏纳闷。 她是真想不明白。 乔思柔和她可不一样。乔思柔只是太高兴了,玲珑这么一提醒,她很快就想明白了,“可不是么。从前太夫人想让侯爷过继宋长林,凭着他的功劳和身份,若他上书要求嗣子继承爵位,陛下是不会驳回的。可是,若大郎迎娶了徐家千金,那可就不一样了。以后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爵位本来应该是嫡子继承的。如果有嫡子,只要这嫡子不是吃喝嫖赌样样俱全恶名在外,爵位就是他的了。如果没有嫡子,会比较麻烦,庶子、嗣子能不能袭爵,要看皇帝的心情和人品。皇帝若是不准,谁也拿他没办法。从前的情形是鹤庆侯会过继宋长林,还会要求嗣子袭爵,皇帝不会拒绝。宋长青娶了徐传捷之后,不一定了。 鹤庆侯没有亲生儿子,如果爵位传给弟弟,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宋勇若成了下一凭鹤庆侯,爵位铁定是宋长青的,没人能和他争。 其实一个侯爵的爵位而已,徐都督和常夫人未必会放在心上,也未必会想法子替女儿女婿去争。可是,只要宋、徐两家结了亲,就一定会有人往这里想,一定有人会生出这种疑虑。 宋家太夫人因为燕云卿的缘故,格外钟爱宋长林这最小的孙子;鹤庆侯和侯夫人不用提了,一定想让自己的嗣子袭爵,而不是侄子。宋长青和徐传捷的婚事有可能会改变鹤庆侯府的格局,对于这桩婚事,就不是人人乐见其成。 成就一桩婚事不容易,想破坏一桩婚事,却有很多办法可想。 夜长了梦多,还是赶快定下来吧。放心。 “我这便想清泉寺的高僧卜一个最近的吉日。”乔思柔当机立断。 玲珑高兴的点头,“对呀对呀,一定要最近的,越近越好!” 商量完正事,玲珑殷勤交待,“姨母,有女儿的父母都是盼着女儿日子顺心的,大表哥以后娶了徐jiejie,可千万要待她好呀。”乔思柔不由的笑了,“放心吧珑儿,姨母又没亲生的闺女,以后有了儿媳妇,定是拿她们当女儿来疼的。至于你大表哥”她抿嘴笑了笑,“你大表哥从前身边服侍的人有小厮也有丫头,自打和徐家的亲事定下来,他便折腾着把大丫头换了,要么换成了年纪幼小的丫头,要么换成了小厮。珑儿,你说他以后会对新娘子不好么?”玲珑眉眼弯弯,“大表哥真懂事呀。”乔氏、乔思柔都乐的不行。 乔思柔果然请高僧卜算了一个极近的小定吉日送到崇山侯府,徐都督和常夫人并无异议。 倒是宋勇特地来和乔思柔商量,“要么等娘和大哥大嫂到了,再下小定?大郎是娘头一个孙子,他的婚事不让娘亲自张罗,娘会有遗憾的。” 乔思柔微笑,“娘年事已高,若是孙子的婚事也让她老人家cao劳,让她老人家费心,我这做儿媳妇的岂不是太不孝了么?还是我亲力亲为最好。” 宋勇讪讪的,“对,不让娘费心,也是孝顺。” 他才具平庸,若和乔思柔斗智斗口,并不是对手。 宋勇坐在乔思柔房里坐了好半天,喝了五杯茶,乔思柔觉得他都该憋的慌要如厕了,谁知他就是不走,不挪屁股。 “夫人,为夫今晚……留下来吧?”宋勇期期艾艾的说。 乔思柔哪里肯答应他?温和的笑了笑,“鹤庆侯府即将北迁,届时你身边又是珠围翠绕,岂不是热闹的很?耐心再等些时日,很快了。” 宋勇发了好一会儿呆,“夫人,你是不喜欢那些侍妾么?” “我喜欢。”乔思柔笑,“一个一个全是孝女,我哪会不喜欢呢?” 说到孝女两个字,乔思柔不免咬牙切齿。她和宋勇也曾经恩爱过,不过自打那位孝女进门,曾经的恩爱全成了过眼云烟。如果燕云卿没有执意要嫁给宋勇,乔思柔会很敬佩她,很尊敬她。可她非宋勇不嫁,就令人呵呵了。她不知道,她带给乔思柔的是什么样的尴尬和进退两难。 宋勇还赖着不想走,乔思柔不想多说什么,客气的撵他,“我累了,想歇息。请你回去吧。” 宋勇又拖了一盏茶的功夫,才不情不愿的走了。 乔思柔生了会儿气,命人把他用过的茶杯丢出去砸了,扔了。 又命人把他坐过的椅子洗了,把地也洗了几遍。 “娶了媳妇到家,要对她好。”宋长青和宋长春来请安,乔思柔心酸的说道:“看准了,娶了一个,便安心和她过日子,莫要见异思迁,喜新厌旧,三心二意。” 宋长青和宋长春见了母亲的神情便知道她又在伤怀自己的遭遇,心里沉甸甸的,默默点头。 “你的婚事,小表妹出了不少主意,帮了不少忙。”乔思柔打起精神,交代宋长青,“你要记得小玲珑的好,知道么?” 宋长青忙道:“娘,孩儿记得呢,忘不了。” 又开玩笑的说道:“要不,以后我替小表妹寻个小女婿,如何?” “甚好。”乔思柔笑咪咪。 小表妹帮你娶媳妇,你帮小表妹挑女婿,行啊,合适。 宋长春却好似不大乐意,“小表妹还小呢,大哥,你莫要胡乱替她cao心。” “不胡乱cao心。”宋长青笑,“一定要俊俏风流的才子才行,才配得上咱们小表妹。” 宋长春勉强点了点头。 乔思柔请文夫人做媒人,到崇山侯府下了小定。 “大表哥,你的媳妇儿这就算定下来了,跑不了了。”玲珑很乐呵。 “王小三,我和皇帝家成亲戚了!”玲珑写信吹嘘,“我大表哥要娶徐jiejie了呀。徐jiejie是皇后的外甥女,她做了我大表嫂,我和皇家也算拐弯亲戚了吧?王小三,我瞬间便觉得自己重要了许多!你看,你和周王交情不同一般,我也可以叫他一声表哥了呀。” 写完信,玲珑得意洋洋的封了起来。 ☆、61|第57章 |第55章 |55|4.18| 封好之后,玲珑放到了桌子上,就不管了。 王小三的回信只有两个字:“呵呵。” 乍一看,玲珑吓得够呛。呵呵这可是网络上最常用的词汇之一,王小三居然知道!他……他不会早就明白“扑倒”“吃掉”是什么意思了吧?天呢,这以后还怎么去见王小三呀。 玲珑伸手捂住小脸蛋发闷,“没脸见人了。” “不对啊。”玲珑郁闷了好一会儿,放下了双手,“王小三怎么看也是个古人,不像穿越的,除了这个呵呵,他没有任何地方像穿越过来的。” 玲珑眼珠转了转,把信收好,找父亲喻大爷去了。 “爹爹,‘呵呵’这两个字,您在书本中见过么?”她一脸殷勤笑容,虚心求教。 喻大爷微笑,“让爹爹想想。韦庄词中有‘笑呵呵,长笑人生能几何’‘遇酒且呵呵,人生能几何’,苏轼书信之中亦不只一次见过这两个字,《晋书》中也有。” 玲珑长长吁出一口气。 好了好了,王小三不会明白“扑倒”“吃掉”是什么含义,放心了。他不是穿越的,呵呵很早就有了呀。 “爹爹,多谢您。”玲珑道过谢,跳下椅子,要回去。 喻大爷未免好笑,“女儿,你没头没脑的问了这么一句,让爹爹好不奇怪。” 玲珑嘻嘻笑,“爹爹,这是因为……我有一回宴会上遇到一位才女,也不记得我说什么了,她含笑在桌子上蘸水写了‘呵呵’二字。当时我也没在意,方才闲着没事,忽然就想起这件事了,觉得她在笑话我……” 玲珑有些不好意思。 哎,骗自己爹,真过意不去。可是,我又不能跟他实话实说,“王小三回信只有这两个字,吓了我一跳。” 喻大爷温声道:“女儿,别人是否笑话你,其实不必放在心上。于你而言她不过是一过客罢了,她喜欢你或者不喜欢你,有何相干?” 玲珑歪头想了想,“就算她只是个过客,我也希望她喜欢我,对我有好感,觉得我是位天上有地上无的好姑娘。爹爹,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很贪心。”喻大爷不禁微笑。 “我也觉得是。”玲珑扳起指头数一数,“其实呢,只要爹、娘、大哥二哥很喜欢我,很疼爱我,我就应该心满意足了呀。” 这世上真心疼爱你的人有四个,还不该知足么?太贪心。 “小玲珑,你竟然把叔叔漏掉了。”喻二爷从外头走进来,装出幅生气的样子。 玲珑吐舌,“真的呢,瞧瞧我这记性,竟然把叔叔漏掉了!唉,我这算是未老先衰么?记性这么差?” 调皮可爱的样子,逗的喻二爷也不装生气了,朗声大笑。 玲珑看到叔叔如此开怀,心中一动,提起了笔,“叔叔,我画下这个人的样子,您看看见过他没有?”喻二爷乐呵呵的点头,“画吧,小玲珑,叔叔正好看看你描法如何。” 玲珑得意,“叔叔,我画人很像的。” 玲珑用的是高古游丝描,亦称”春蚕吐丝描“,非常古老的工笔描线之法,线条描法形似游丝,细而均匀。她细细描绘,喻二爷在旁津津有味的观看,“小玲珑什么时候学的这种描法?很细致,不错。”玲珑笔下人物的头像渐渐齐全了、清晰了,喻二爷不禁怔了怔,“这年青人,我真好似见过,是在哪里呢?”他蹙眉思索。 喻大爷踱过来,见玲珑画的是名青年人,眉目如画,俊逸出尘。 “这是什么人?”喻大爷问道。 玲珑撇撇嘴,“就是那专门去清泉打水、顺便把祖姑娘推入水中之人。” 她画的是陈峻岩。 不知怎么的,她觉得陈峻岩这逃跑都不忘打壶清泉水带走的贼人和请喻二爷吃西餐的土匪颇有相似之处,或许喻二爷应该认得他。 这件事问喻大爷是没用的,因为他当年到山上赎人并没见到土匪头子。他是蒙着脸被带上山的,上山之后一直被关着,不见天日,别说山上的土匪头子了,连个小头目都没见着。 “是他?”喻二爷失声叫道。 他眼中闪过丝惊慌,玲珑心沉了沉。 “您见过他么?”玲珑故作轻松的问。 喻大爷静静看了弟弟一眼,喻二爷狼狈的笑了笑,“没有,叔叔没见过这个人。小玲珑,方才叔叔是……叔叔是……猛的一看以为是和叔叔同期的某位举人呢,可是……可是那举人很斯文,手无缚鸡之力,哪会是到清泉边惊扰姑娘们的贼人呢?” 他并不擅长撒谎,这番话说的结结巴巴,极不流利。 “这样啊。”玲珑善解人意的点头。 玲珑把画收起来,不打算就这件事情再追问喻二爷。喻二爷却发觉了不对劲的地方,“小玲珑,小嘉和小翕当时她们在泉水边呢,看到那贼人了。可是你早就离开了,和王夫人在一起的,如何也看到了这贼人?” 玲珑呆了呆。 那天静嘉和静翕在泉水边看到陈峻岩的时候,我不在? 可不是么,我不在。我和王夫人在一起。 “那个,其实我摘花的时候看见过他。”玲珑硬着头皮说道:“我正看着丫头折花,不经意间就看见对面山坡的树上坐着个人,随着风悠来荡去……后来我听徐jiejie她们说了清泉边那贼人的长相、打扮,知道就是同一个人,再也错不了的。长相很俊美,穿的像乞丐,武功高得不可思议,不可能再有第二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