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
王小三脸更红了,垂下眼睑,不敢看玲珑的眼睛。 “去穿上鞋子。”他板着脸,有些恼怒的重复了一遍。 玲珑不由的嘻嘻笑。 王小三怒气冲冲了呀,就因为我没穿鞋子!不对,我不是没穿鞋子,我穿拖鞋了。 唐小鸣很有眼色,忙从房中拿了双平底缎面鞋子过来,陪着笑脸,“三小姐您换这双鞋子好么?”见玲珑笑着点头,心里松了口气,半跪在地上,替玲珑取下木屐,换上缎面鞋。 玲珑端端正正坐好,清了清嗓子,“阁下深夜造访,不知有何见教。” 口吻非常的客气、正式。 王小三转过身,眼睛看着脚尖,声音低沉,“城中的流言你不必担心,我……”他忽地抬头看了看玲珑,皱眉道:“小铃铛,你去换件见客衣裳。” 玲珑大怒,伸出小手拍桌子,“王小三你好啰嗦,换了鞋子换衣裳,还有完没完了?” “小铃铛你……”王小三有些无奈。 玲珑得意,“你这是到了我的地盘,知道么?客随主便,你就不要太挑剔了,随波逐波随遇而安吧!” 她兴致极好,眉飞色舞的胡言乱语,王小三嘴角缓缓勾起,桃花眼中波光荡漾。 “哎,算算日子你应该快到金陵了吧,怎么会半中间折回来的?你不用替陛下祝寿了?”玲珑殷勤问道。 王小三轻笑,“怎会不用?今年是我爹四十五岁寿辰,他说这是整寿,命我必须回京。” 玲珑点头,“四十五岁是整寿啊,没错,你应该回去的。”她看看眼前镇静如常的王小三,好奇起来,“你这么一折腾,赶不上为陛下贺寿了吧?哎,会有什么后果啊?” 王小三嘴角抽了抽,“我爹登基的那一年,也就是我出生的那一年。听我娘说,我小的时候他脾气极好,我骑在他脖子上撒尿他也不恼,如今么……”他呵呵笑了两声,意味深长。 玲珑心里很是同情,“一个人当了十几年皇帝,不变得*才怪。” “如今怎样啊?”她笑嘻嘻的问。 “我写信回去,问我不回京祝寿可以么?他亲笔写了回信,就三个字,‘你试试’。”王小三轻飘飘的说道。 玲珑倒吸一口凉气。 房顶上的人一直在注意周围的动向,看到东边隐隐有灯笼光,顿时警觉起来。 一个高大的人影落到地面,谨慎的敲了敲门,小声回禀,“三少,东边来了两个人,看身形像是喻大爷和他的仆从……” 玲珑不厚道的笑起来,“王小三,不是我不好客,实在是没办法呀。”冲王小三眨眨眼睛,表情十分无辜。 王小三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我来是有两句话要告诉你。第一,城中流言你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整治那些多嘴多舌的小人;第二,我表妹不用躲着谁,谁敢给她添不痛快,我饶不了他。” “王小三你一贯这么霸道不讲理呀。”玲珑啧啧。 门外又响起“笃笃”的两声。 看来那打着灯笼往这边走的人已经很近了。 王小三温柔凝视玲珑片刻,站起身,不疾不徐的往外走,“小铃铛,再会。” 玲珑愣了愣,站起身追了过去,“哎,算算日子你都该快到金陵了吧?你这么折回来,就是为了告诉我方才那两句话么?” 王小三浅笑,“谁专程折回来就为告诉你两句话了?我要办别的事,顺道而已。” “喂”玲珑生气。 王小三含笑回头看看她,飘然上房。 “王小三你个坏蛋。”玲珑望着他身影消失的地方,忿忿不平。 “三小姐快睡,快睡。”唐小鸣着急的拉她。 玲珑不满,“睡的好好的被叫醒了,这会儿我睡意全无,你又催着我睡。”唐小鸣满脸陪笑,“赶紧的吧,小姑奶奶,大爷亲自带着家丁巡夜呢,快要到了。”拉着玲珑往床边走,玲珑踢掉鞋子,上了床。 屋里的蜡烛熄灭了,一片漆黑。 ☆、89|因 家丁手中提着灯笼,喻大爷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向这边走过来了。 到了玲珑所居住的小院子门前,见里面灯火全无,寂静无声,家丁以为喻大爷会像到了别处一样在外面看看便走,谁知喻大爷在院外默默站了片刻,吩咐道:“把门叫开,我进去看看。” 家丁虽是心中不解,却不敢胡乱开口问什么,忙答应了,上前扣了扣门环。 静谧深夜,这扣门环的声音格外清脆。 “谁啊?”里面传出一个中年女人迷迷糊糊的声音。 家丁知道这是守院门的婆子,道:“大爷来巡夜,要进去看看三小姐。”里面的婆子呆了片刻,慌忙过来开门,见到外面静静站着的喻大爷,惊的睡意全无。 喻大爷吩咐家丁在外面等着,自己一个人缓步往里走。 唐小鸣睡眼惺松的迎出来,看到喻大爷露出吃惊的神色,结结巴巴道:“三,三小姐已睡熟了……”喻大爷示意她不要出声,“我进去看看,不许惊动她。” 唐小鸣忙点点头,轻手轻脚走进里间,点燃了烛火。 玲珑身子向里躺着,呼吸声均匀悠长。 喻大爷望了望熟睡的女儿,嘴角缓缓勾起,神色中颇有欣慰之意。 “好生服侍,不许睡太死了。”喻大爷走出来,交待道。 唐小鸣吹熄烛火,紧跟在他身后出来,小声答应,“是,大爷放心,大爷慢走。” 喻大爷出了院子,家丁替他打着灯笼,踏着夜色,缓缓离去。 唐小鸣长长出了一口气。 乔氏睡意朦胧在床上躺着,床帘慢慢掀开,一个熟悉的人影轻手轻脚上了床。 “回来了?”乔氏往他身边挪了挪,含混不清的问道。 “吵醒你了么?”喻大爷很觉抱歉,柔声问她。 “你不在,我没睡踏实。”乔氏小声嘀咕着,又往他身边挪了挪。 “我才从外面回来,身上有些凉。”喻大爷神色柔和,跟哄孩子似的,“等我捂热了,再抱着你。” 乔氏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嘴角噙着笑,在枕上点了点头。 她皮肤白的近乎透明,眼睫毛又弯又长,如蝶羽般轻轻颤动,幽幽烛光掩映下,有种惹人怜爱的柔弱之美,让人情不自禁的想怜惜她、保护她。 喻大爷在被窝里捂了捂手,觉得不太凉了,便伸手抱过她。 乔氏柔顺的偎依在他怀中,露出孩子般的笑容。 两人小声说着悄悄话。 “女儿怎样?” “睡的很熟。” “唔,那便好。” “阿陶,我近来不知怎地总是心中不安,好像女儿离得太远了,咱们一个保护不好,她便会吃了亏。让女儿搬到咱们这儿好不好?她住厢房,咱们若想看女儿,出门走两步就行。” “好呀。” “那你明天跟女儿说。” “好。” 喻大爷心中一阵松快,吹熄了灯,“阿陶,睡吧。” 鹤庆侯一大早就被叫到了周王府,心中惴惴不安,“周王殿下不是回京为陛下贺寿了么,怎地会忽然召见我?”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知是祸是福,在王府偏殿坐着等候,额头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 一个身穿内侍服色的中年人走过来,鹤庆侯忙站起身。 “宋侯爷,请跟奴婢来。”中年内侍笑道。 “有劳,有劳。”鹤庆侯口中道谢,跟在中年内侍身后出了偏殿。 时而直走,时而左转,时而右拐,一路走,一路绕,过了三道大门、六道小门,还没走到正地方。 宫院深深,越往里走,鹤庆侯心里越没底。 “到了,宋侯爷请在此处稍等片刻。”到了一处宏伟的宫殿前,内侍停下脚步。 “有劳,有劳。”鹤庆侯冲他拱拱手,说话的口吻非常客气。 旭日东升,宫殿上绿色琉璃瓦被度上一层淡淡的金边,更增庄严。 内侍走出来,把鹤庆侯带到殿中。 这里应该是王府正殿,房顶很高,空阔幽深,高高的房梁上绘满吉祥花、飞凤纹,金碧辉煌,气势凌人。鹤庆侯低头站在金砖铺墁的地面,觉得自己很渺小,很微不足道。 他偷眼往上瞅了瞅,见殿中间是一架闪烁着缎子光泽的紫檀木屏风,和两边雕饰着龙头的宝座。 耳边传来悠扬古雅的乐曲声,然后十几对宫女、内侍随着乐曲声走进来,分别站在两边。 眼角余光所见,一个身穿明蓝色锦缎华服的人影坐到了宝座上,鹤庆侯心里一紧,“他竟然真的回来了么?”来不及多想,忙跪下行礼,“拜见周王殿下。” 周王语气淡淡的,“宋侯请起。自本王离开顺天府后,城中流言四起,与本王有关,你可听说过?” 周王的语气淡而平稳,根本听不出喜怒,鹤庆侯听在耳中却紧张的很,本来已经站起来了,膝盖一软,差点又跪下去。 单苏夫人就跟他说过不止一回这流言,他如何不知。可他若跟周王说他听说过,岂不是沾上是非,连自己也洗不清了么。说听过固然不好,说没听过那是闭着眼睛说瞎话。鹤庆侯一时拿不过主意,十分踌躇。 “他这时本该快到京城了,可他却忽然回来了,一开口便问这流言,难道这流言对他而言很重要么?”鹤庆侯模模糊糊的想道。 他忽然福至心灵,毕恭毕敬的说道:“殿下,舍侄成亲那天有位姓官的姑娘信口胡说八道,我才听说了那个流言。不过,喻三小姐当即驳斥了她,那流言已不攻自破了。” 承认自己听说过流言,不过听说的时候就已经被驳斥言下之意当然是自己从来没有相信过,更不会去传了。 “为了这个流言居然还出了人命。”周王语气凉凉的。 鹤庆侯冷汗直流。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官家那丫头寻死的事都知道了? “好在,好在也成就了一门喜事。”鹤庆侯结结巴巴的说道。 “殿下,徐都督、乔府尹、徐侯爷等人都到了。”内侍进来禀报。 “让他们进来。”周王简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