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小说 - 历史小说 - 庄主是妻控在线阅读 - 第105节

第105节

    他收回前几天的话,怀中少女凶神恶煞,一副要吃了他的样子真是太可爱了,尤其是那清泉一样澄净纯澈的眸子,熠熠生辉,八卦之火熊熊燃烧着,能亮瞎所有人的眼睛。

    冲他这句母老虎,倘若不是念在他是病人的份上,若雪真想抽死他,但目前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母老虎什么的可以留到秋天涨利息。

    她一脸黑线,盯着卫离道:“快说,柳生不会是因为没有当成你姑父,所以才要杀你吧?”

    “正是如此。”卫离毫不犹豫地点头:“就是你说的因爱生恨。”

    若雪顿时眉开眼笑,眼眸弯弯,幸灾乐祸地说:“柳生爱你不成,所以生恨?大哥,这才是真受啊!”

    她当然不会以为柳生是爱卫离不成,所以才恨他,这也太玄幻了,不过,她喜欢调戏生病的卫离,反正他这副病歪歪的病西施模样也奈何不了她。

    卫离危险地眯起美目,对她笑出森森白牙:“我会将这笔账先记着,等涨了利息,到秋天一起算!”

    若雪只当没听到,反正她也正有此打算,要算大家一起算,who怕who!

    “当年,父亲看中了航运这一块,打算和柳港的柳家合作。上一届的柳家家主亲自来广陵和父亲洽谈,也带来了自己的儿子柳君翔,一切的恩怨,便是从那开始。”卫离将沉封的过往娓娓道来,低沉醇厚的声音宛如大提琴般优雅动听,让人浑身泛起一股酥麻。

    “姑姑那时和你差不多大,虽然祖父将她养在深闺,但命运还是让她和柳君翔不期而遇。柳生那时十五六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对姑姑一见钟情,而姑姑也很喜欢这个天资聪颖,俊美冷峻的少年。”

    若雪能想像的出那种情景,卫贵妃国色天香的容貌,那是有目共睹的,当真是美艳不可方物,少有人能出其左右。

    风华正茂的如玉少年,邂逅豆蔻年华的美丽少女,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三见定终生!两人不共谱浪漫恋曲,那简直是对不起翘首以盼的广大人民群众。

    “只是,那时祖父虽然卸甲归田多年,但因其旧部众多,无形中还是能影响到朝中的势力分布,所以,在世人眼中,卫家门庭太高。而柳家,虽说是柳港百年的望族,且因为航运的发展兴起来的很快,可比起卫家,却是不值一提的。”

    门第之见?

    若雪却觉得不尽然吧,她虽然没有见过卫老将军,但据风三娘的形容,她公公,已逝去的卫老将军并不是那种势利的人啦,不然何必急流勇退,在权势正最鼎盛的时期回老家赋田?

    “柳生深爱姑姑,想娶姑姑,但他又不想姑姑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卫离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他那会年少气盛,一心想让姑姑风风光光的嫁给他,也想让祖父对他刮目相看。所以,他决定在建功立业之前,先不来卫家提亲,待他做出一番成绩,配得上卫家女婿这个身份后,再来迎娶姑姑。同时,也让世人都知晓,姑姑嫁了当世最了不起的男子!”

    完了完了!

    若雪心想,这柳生一准没听过“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这句话,想必也未听过“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所以后来才没有做成卫离的姑父。

    唉!人生的许多事,都是因为当时的一念之差,导致后来变得曲折磋跎的。

    果然,卫离的述说证实了她的想法。

    柳生想做出一番事业,让心上人以自己为荣,但对一个男子来说,建功立业,封妻荫子的最好和最快方法便是征战沙场——这个方法虽然风险高,不过高风险就有高回报。

    奈何那些年,祈国四海升平,国泰民安,根本无战事。

    不能上战场建赫赫战功,却并没有难住柳生,他天纵聪明,自幼天资过人,是个难得的文武兼修人才,他决定——咱不能上战场,咱就下考场。

    天才就是天才,永兴九年,柳生在文举与武举之中都夺魁,成为当时名动一时的文武双科状元!

    同年,卫老将军的女儿卫弄玉,被永兴帝一旨诏书选入宫中,成了后来名极一时的卫贵妃!

    时间就是那么刚刚好,连几个月都不曾错开,那诏书打的所有人措手不及,这是谁也没有想到的结果。

    就连卫老将军也始料未及,因为,自祈国建立到如今,卫家的女子从无一人进宫伴驾,自己的女儿是首例……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不管卫弄玉有多么爱柳生,多么不愿进宫,这事都是铁板钉钉了。若雪不禁有此唏嘘,卫贵妃给她的印像极好,从私心里讲,她当然希望卫贵妃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而且,这时候她也想起在哪里听过柳生这名字了——风家那两个在翰林院任职的便宜舅舅,无意中曾提到过文武双料状元柳生,言语间对柳生推崇备至,说此人是几百年难遇的天纵奇才,只是可惜云云……

    “姑姑进宫后,柳生却恨上了卫家。”

    “为什么?”若雪不禁有些讶异:“皇权大过天,他不会以为卫家可以左右皇上的决定吧?”

    “他不光恨卫家,他甚至连皇上都恨。”

    卫离一下又一下的抚着她乌黑的青丝,语气十分平静:“那时,他虽然未来卫家提亲,但他和姑姑两情相悦的事情,他曾经隐晦地向父亲提过。所以,他觉得祖父和父亲完全可以在皇上下旨之前,向皇上说明姑姑有婚约在身,而不是做出将姑姑献进皇宫这种卖女求荣的行为。”

    “切,马后炮。”若雪觉得柳生站着说话不腰疼:“他怎么不怪他自己,若他早些来提亲,也就不会让皇上捷足先登了。”

    卫离抚着她头发的手一顿,沉默不语。

    若雪见他一声不吭,唯恐压坏了他:“别是伤口疼吧?让我下来。”

    卫离依旧一言不发,也不松手。

    “怎么了?”若雪觉得他怪怪的,忍不住又抬头看他,正好撞进他宛若黑曜石般的眼眸里。

    他的目光绵长而幽深,带着几许神秘莫测,显得有些讳莫如深。

    “我其实万分同情柳生。”他缓缓地说。

    若雪默了默,淡淡地道:“同情他将你伤成这样?顺便感谢他没有杀了你?”

    卫离笑了笑,伸指捏了捏她不自觉鼓起来的双颊:“柳生他很爱姑姑,爱到无法自拔,所以在姑姑进宫后,他屡次暗闯皇宫,次次都险些丧命,若非他师傅的功夫了得,他坟头的草都不知长多高了。”

    若雪为之咋舌,皇宫戒备森严,侍卫成群密布,人只怕还未靠近就会被射成箭猪,这柳生倒是胆子不小,不过这行为怎么看怎么都像是白白送死。

    “后来,他见救出姑姑无望,觉得是自己学艺未精,便干脆离开了柳家,随他的师傅走了。”

    若雪不禁问道:“他这么爱姑姑,爱得命都不要了,那姑姑喜欢他吗?”

    “当然喜欢。”卫离肯定地点点头:“他们两人志趣相投,姑姑cao的一手好琴,柳生的乐律造诣也不低,两人经常琴箫合奏,声如天籁。偶尔相视一笑,便能心意相通。”

    若雪顿时恍然大悟:“哦,难怪卫风他们说你在柳园听到箫声,便有些异样,敢情那箫声是柳生吹的。”

    卫离颌首:“我那时年纪尚小,姑姑经常拿我做幌子,带着我去见柳生,一来二去,我对柳生的箫声便极为熟悉了。”他的眼神有些氤氲,似陷入往事:“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记得他的箫声。”

    “物事人非事事休。”若雪实事求是地说:“你还在同情他?他却是回来杀你的,这叫个什么事啊?他既然爱姑姑,不是应该爱屋及乌吗,干嘛伤你?”

    卫离附在她耳边低语:“他不是回来杀我的,他是回来杀皇上的。”

    “……”至此,若雪真的开始佩服这位文武双料状元,瞧人家这思维,果然强大到不同凡响,异于常人呐!

    “夺妻之恨,不共戴天!将心比心,我倒是能理解他的行为。”卫离一个纯古人,倒比她这个伪古人淡定多了:“若是谁把你抢走了,我只会比他做的更过份!那种剜心的感觉你只怕不会明了,毁天灭地都不为过。”

    咳!若雪赶紧岔开话题:“可皇上也不算夺妻啊,因为他并不知道姑姑和柳生有情啊。”

    “是夺,他知道。”卫离脸上云淡风轻,眸中却有寒星点点,冷光萦绕,平静的语气带着一份隐忍:

    “柳生以为卫家卖女求荣,实则不然,父亲非常疼姑姑,在皇上未下旨之前便和祖父向皇上说明了情况,声明姑姑虽然没有婚约在身,但双方的长辈已在商谈婚事了。可皇上却一意孤行,并连夜下旨,将事情弄到无法转圜的地步。”

    若雪微蹙了眉,若有所思,卫离的话好像话中有话,皇上的目的似乎并不单纯。

    “世人盛传,皇上是见了姑姑一面便惊为天人,然后纳入宫中,事实上,这只是其中之一,皇上让姑姑进宫,的确有喜欢姑姑的成份在内。但另有一个原因却是为了巩固皇权,以此笼拢住卫家。”

    若雪听到这里,心里霍然明了。

    “当时朝中有jian臣弄权,处处针对卫家,尽管祖父已退隐多年,但仍然有卫家功高盖主的言论甚嚣尘上。皇上新登基不久,虽然他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君主,可难免会有天下所有皇帝的通病——总疑心有人会威胁到他的皇位。”

    卫离冷冷地道:“他这样做也是考验卫家对他的忠心,倘若卫家抗旨,那便应证了功高盖主的言论,那他怎么样对卫家都不过份;倘若卫家按旨意行事,姑姑进了宫,也算是稳住了卫家。更何况,他这样做还有一个目的。”

    若雪平静地接口:“收买人心,彰显皇恩浩荡。”

    因为此时的卫家,表面上已没有什么实权了,可旧部众多,永兴帝忌惮的正是卫老将军振臂一呼,便可以影响朝局的能力。

    做为新皇的话,一般伊始都皇位不稳,假若大刀阔斧的杀掉大批功勋卓绝的功臣,只会让文武百官寒心,也会让他的皇位显得岌岌可危。

    然而,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如果找了理由还不能除掉,那只好收买为己用了。

    皇上此举,既有安抚老臣的意思,又彰显了自己做为帝王的豁达和贤明,更可以名正言顺的占有自己喜欢的女子,可谓一箭好几雕也!

    只是,这样做皇上是如了意,可柳生和卫弄玉之间的感情却活活被葬送了。

    “那柳生这次回来,是真打算杀了皇上,再带走姑姑吗?”若雪没有古代人的忠君思想,再说这皇上对卫家这么多疑,她对他生不出一丝好感。

    卫离点点头:“柳生正是这么想的,只是我不赞成他这么做。”

    “为什么啊?其实姑姑虽然进宫多年,却没有替皇上诞下一子半女,没有孩子的羁绊,她和柳生再续前缘的机率还是很大的。”若雪直言不讳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卫离脸色一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说:“就算姑姑不喜欢皇上,但她也一直盼望能生个孩子,这样,才算一个健全的女人,可是……”

    若雪见他脸色不好,便安静地等着他,如果他不想说,她不会逼他。但很快耳中就传来卫离清冷的声音:“可是,皇上不会让姑姑生下他的龙嗣的。”

    沉默,可怕的沉默,连空气都仿佛凝结了。

    这种事情电视和小说里看到过,亲身经历还属首次,若雪有一瞬说不出话来,心情沉重的好似灌了铅。

    “他担心若是姑姑生了皇子,那卫家必定只会辅佐姑姑的孩子登基,甚至以后整个天下都会变成我们卫家的。”卫离冷冷一笑,“这样,他怎么可能让姑姑怀龙嗣?”

    “那还是让姑姑跟柳生走吧。”若雪毫无疑问的偏向柳生,妈的,男人要跟别的女人分享,本来就够糟心的了,还摊上这么一个渣货,那日子还有什么活头?

    忍不住抱怨:“你干嘛不赞成啊?难不成让姑姑就这么孤独闷死在宫中?该不会是因为你不赞成,柳生才要杀你泄愤吧?”

    卫离不说话,却点头默认了。

    原来,柳生知道卫离住在柳园,便专程引他出去,就是通知他这个卫家当家人,他要带走他的姑姑。卫离觉得他太冲动了,如果没有完美的计划,他带走了姑姑,会祸及整个卫家,甚至更广。

    结果,忍辱负重多年的柳生说他不但要带走卫弄玉,还要杀了皇上。

    卫离依旧不赞成,他这个人,做什么事情之前,都要有完美的计划和规划,不喜欢贸贸然的行动。

    偏生柳生行事癫狂,又是个性情中人,他觉得卫离是卖姑求荣,再说他认为敢阻止他去救心上人的人,都是他的不世仇人,怒气勃发之下,毫无疑问就要杀了卫离。

    他这些年为了一个目标拼命练武,再加上又是个练武奇才,那一身非凡的功力非一般人能敌。幸好卫离自小就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不然还真要给他杀了不可。

    不过柳生伤了他之后也非常后悔,因为卫离实在和卫弄玉生的相像,让他有种错伤到心上人的心痛感觉。

    总而言之,柳生也不好过,当下还给卫离服了许多珍贵的药丸,又替他点了几处大xue止了血。最后,还告诉他,若雪从朱雀城回来的途中,遇到了黑白双煞的刺客的伏击,且若雪被蒋萱撞出去,差点被黑白双煞抓走。

    卫离一听,哪里还忍得住,回去稍微包扎了一下伤处,便带着人马披星戴月,日夜兼程的赶回来了。

    那时,他压根不记得自己受了重伤,这么赶路极有可能会要了他的命,只恨没有一双翅膀可以瞬间飞到若雪身边,确认她是不是安然无恙。

    若雪见卫离点头承认是柳生为泄恨杀他,原本她应该恨柳生的,却不知为什么又恨不起来,反倒觉得那个人也蛮可怜的。想了想,只好将怒火发泄在永兴帝的身上:“还说是一代明君呢,咋这么小心眼?又这么虚伪啊?”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做帝王的大都如此,跟他们是不是一代明君没有多大的关系。”卫离倒比她看的开。

    “实际上,祖父为人高知灼见,早预料到会有这种结果。所以战事一停,他立刻找了理由辞官回乡,为的就是能保下卫家一脉。且为了向帝王表忠心,祖父卸甲时,还取消了卫家历代培养出来的暗卫。”

    卫离说着这些事,眸中冰寒一片,声音如雪片纷飞:“只是,尽管祖父做了这么多,还是未能保住姑姑,让她深陷宫中。这么多年,皇上一直对卫家皇恩不断,赏赐不断,私底下却也从未放松过对卫家的监视。”

    若雪顿觉齿冷,卫家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辉煌盛景的表相之下,原来是这样刀不刃血的残酷真相。

    而卫离做为卫家掌舵人的处境,由此可见一斑,虽谈不上举步维艰,估计一定不如表面表现的这么轻松自在。

    “那皇上不会某日一不高兴,随便找个理由杀了我们吧?”若雪觉得皇帝什么的,都太不靠谱了,动为动就抄家灭族,诛你九族之类的。

    卫离安慰她:“那倒不会,祈国自建国到如今,尚没有哪个武将能超越卫家人,皇上还指着我们替他保江山、打江山呢。他只是防着我们私下建兵,或招兵买马,拥兵自重一类的。”

    说着,他的语气突然一变,轻轻的,却带着十足的傲然与自信:“有我在,我会让他什么理由也找不着。”

    接着,爱怜地亲亲她的脸,语气却又充满宠溺与纵容:“所以你什么也别怕,只管安安心心的当你的卫家小姐,该跋扈就跋扈,该嚣张就嚣张!有我在,天塌下来也是先压我这个高个子。”

    “嗯。”若雪无缘由的就很相信他,没有卫离,她哪能随心所欲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但是,她觉得自己又不是神经病,明知卫离为保全族人和卫家花费了无数的心血,几乎机关算尽,她还不知天高地厚的替他四处去捅漏子,那她都要忍不住鄙视唾弃自己了。真算起来,卫离比她还小,她应该努力保护他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