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页
江景行对他另眼相待:“可否请教兄台名讳?” “某姓陆,双字缤纷。” 谢容皎侧眼讶然看他。 这名字可熟悉得很。 江景行替他说出心声:“陆兄这名字,倒与陆彬蔚挺像。” 陆彬蔚其人,归元军的副帅,擅用奇兵制胜,计谋精奇之处神鬼莫测。 人人皆知陆彬蔚擅长出奇制胜,不能以常理揣度,却没人猜得到他下回是什么样的奇兵。 陆彬蔚对谢容华忠心耿耿。 最忠心耿耿的地方在于,把谢容华生平头号死敌江景行,列为自己生平的头号死敌。 此后他有了取代谢容华成为江景行生平头号死敌的殊荣。 “颂优游以彬蔚,论精微而朗畅。” 陆彬蔚没辜负这个名字。 他文章流传于世时,多少大家翻来覆去反反复复地读,读完万千感慨全化作拍桌一句:“此子天纵之才!” 陆彬蔚弱冠时衍算之术先折服镐京国子监中一众浸yin此道数十年的老先生,进而南下不择书院先生纷纷低头,公认天下最擅推衍天机的法宗宗主避一席让之。 虽说按陆彬蔚的话,法宗宗主只是爱才之心,敬后生可畏而已。 且不论陆彬蔚是不是存心自谦,能让法宗宗主敬后生可畏,也是了不得的人才。 奈何天纵之才后来想不开跑去归元军军营当了副帅,生花妙笔尽数用在与北荒夹枪带棒的通讯往来。 陆缤纷尴尬道:“仰慕者关系?” 见江景行一言难尽的表情,他连忙解释道:“我对陆帅仰慕已久,不提陆帅一手数算之术精妙绝伦,堪称独步天下,单是陆兄传出的文章就已——” 他脸上向往之情满得几乎溢出来:“字字珠玑,百年之内无人能出其右。” 江景行:“那你最好别在陆彬蔚面前那么夸他。” 陆缤纷不解:“请高兄解惑。” 江景行:“因为陆彬蔚他想靠拳头吃饭。” 陆缤纷依然不解道:“啊?” 留给他的只有一声冷笑和潇洒转身的背影。 怎么听都不像是针对陆缤纷,反而像笑给万里之外的陆彬蔚听的。 留下谢容皎好心告诉他:“你最好别在高山面前夸陆彬蔚的数算,也别在陆彬蔚面前夸他的文章和数算。” 陆缤纷一头雾水,满脸写着疑惑。 谢容皎道:“因为高山擅长打架,却想靠数算吃饭,陆彬蔚擅长数算,却想靠拳头吃饭,他们两个相看两相厌。” 说罢他去找江景行。 留下陆缤纷在原地呐呐道:“那还真是天意弄人。” 幸而院长及时出现,将即将来临的械斗现场险而又险地抢救回来。 他们骑的并非凡马,而是单论外形与凡马并无二致,脚程却快上十数倍的灵兽追风驹。 兽如其名,一日三千里不在话下。 小镇名字叫福来镇,福气来没来不知道,魔修这个大祸患是实打实压得镇中居民不敢喘息,名字不像讨吉利的彩头,反有反讽的幽默。 福来镇归属阳城名下,他们此行抓捕魔修,于情于理该和阳城城主报备。 阳城城主和谢容皎渊源不浅。 谢家嫡脉人丁单薄,以谢桓一辈为最,只得他一人,因此能干有天资的旁系得以被提拔重用。 阳城城主谢桦便是这样一号人。 他是谢容皎的伯父辈,才干过人,修为不错,得以成为谢家当时仅次于天人境的谢庭柏和谢桓的第三号人物。 为表明自己无意与谢桓相争家主之位,主动来离凤陵甚远的阳城当一城之主,口碑向来不错。 福来镇出这样的事,谢桦脱不了干系追责。 接到书院传讯后谢桦一夜未眠,今天一大早亲自候在城门口,等着书院来人为表诚意,吃了半天的尘土,搞得城门守城甲士手足无措。 但等真正看到来人时,谢桦原本早早打好草稿,排演一上午的请罪之词忽地卡住。 书院院长亲至也不比队伍中一双并行人影给他带来的影响大。 圣人对旁的人来说神秘莫测,神龙见首不见尾,因谢桓的缘故,谢桦是识得的。 尽管是数面寒暄之缘,但江景行这人就是这样,一旦记得他长什么样,隔十年百年也不会忘记。 忘记不了的。 谢桦先向书院院长见了礼,无暇说耗费他半宿心血的一套诚恐惶恐告罪言辞,心绪如麻杂乱错缠。 福来镇的魔修是长了三头六臂还是有什么了不得的身份,引得圣人亲至? 没等他开口问候,江景行比他更快一步,不知何时从人群中挤出,握住他的手笑道:“久未见,谢兄风采依旧!真是想煞我也,正思忖寻个时机去凤陵与谢兄喝两盏小酒叙叙别情,不想却在此地相见,可见有缘千里来相会啊!” 不是,套近乎也讲究基本法,人家谢桦在阳城待了快二十年,年关才回一回凤陵,说去凤陵找他的怕是假的多年老友吧。 书院学子有点替江景行尴尬。 谢桦鸡皮疙瘩起了满身,一时搞不懂圣人是不是眼睛不太好使把他错认成谢桓。 谢容皎眼中有几不可查的笑意一闪而过,上前向谢桦行了一礼:“许久未见伯父,不想今日能在此处意外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