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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圣人起“千古”、“东流”两式,一瞬江河逆转,万物皆静。相传只要他愿意,能将江河水尽数送去源头,真真正正天地倾覆。 “千古东流”不止是谢家中人谈之傲气上眉目的底蕴,更是剑道上横贯古今的绝唱。 可惜北荒乱华以来,“千古东流”已经失传很久,两百年来空有剑修心向往之,却无缘得见。 没想到这一剑两百年间第一次露面竟是在镇江山剑底。 沈溪发自内心赞叹:“大开眼界,不虚此行”他爱极看各家各派的剑式,富有传奇性如千古东流,自然是他挂念良久的心头好。 方临壑周身剑意更炽,战意更浓。 姜长澜笑成个傻子,洋洋自得:“看吧,我说世子能赢!幸好我慧眼独具,远见非凡,早早压注在世子身上。” 绕来绕去绕不开他压的注。 姜长澜堂弟想和他断绝关系。 东流一出,局势对换,眨眼之间玉盈秋脸色迅速衰败下来,面如金纸。 饶她再天资绝世,仍是挣脱不开小乘境对灵力战力的束缚,招出太极阴阳鱼已至极限,如何能再有多余灵力心神对上谢容皎东流一剑? 阴阳太极鱼半点不知灭顶之灾逼近眼前,轻盈一摆尾对上半空大江。 你有锦鲤跃龙门,我便平地起大江。 你有太极近道意,我便出剑说世间事物运转的至理。 只看谁看更胜谁一筹。 观者别说窃窃私议,甚至不自觉屏住呼吸,甚至怕自己多吐一口气,无故扰了这百年难遇的群芳会。 江景行一叹,无端想起三十年前红袖在平康坊里指尖弹出的一声吟唱:“纵荒岁难掩这美玉质本独绝— 何况丰年逢瑞雪,东风千里送扶摇。” 锦鲤卷进大江里销声匿迹,剑尖递至玉盈秋喉间闪烁寒芒逼人。 他们两人皆是一般的鬓发散乱,面色苍白,斑斑血迹洇染在衣角纹绣,到了强弩之末的地步。 玉盈秋抬掌,一朵莲花轻飘飘出现在谢容皎脑后。 谢容皎不退不避,自有一线光明生出,将莲花炸至粉碎。 一线光明,一朵莲花,对比起他们开场时的声势浩荡,几乎可以用儿戏来形容。 却是他们拼上所有气力心志的最后一搏。 谢容皎举剑,玉盈秋抬掌,竟一时与他们开局姿态并无二致。 就在台下众人以为他们要站到地老天荒,比拼谁先饿晕过去的时候,玉盈秋先出声认输道:“世子剑道超群,我甘拜下风。” 她盈盈而笑,美人占便宜,玉盈秋尽管是气力脱支,穷途末路的窘迫惨态,仍然不失动人之态。 谢容皎不语,归剑还鞘,用尽全身力气还她一礼。 拔剑之前拱手作揖为礼,是为表对对手的敬重。 拔剑之后拱手作揖为礼,是谢容皎敬她道法高妙,谢她点拨东流一剑。 两人站着谁也没下台,气氛亦随着他们的不作动作冰凝不破。 一时场面十分尴尬。 直至玉盈秋似她掌心莲般跌倒在台上,飘零枯败中别有脆弱之美,法宗弟子最先反应过来,抢步至台上探看她经脉伤势。 嚷嚷人声似煮沸开水,咕嘟咕嘟冒出应接不暇的泡,一时间关心两人伤势者有之,依旧现在方才平生仅见的精彩打斗上,拉着同伴袖子红着脸大声叫喊者有之;为师弟师妹耐心讲解瞬息万变的局势者有之。 众生百态,悲欢种种各异,无数不同的声音俱如百川归流一般化作嗡嗡声一股脑儿涌进谢容皎尓中。 他残存不多的神智被这股嗡嗡声再震飞大半,竟险些搞不清自己姓甚名谁,身在何方。 我在等一个人,一双手接我下去,谢容皎想,他怎么还没来? 江景行熬不过他祖宗。 他在心里勉强说服自己这只是一段清清白白的师徒情,再没其他。 只是去接阿辞下来而已。 谢容皎落入他熟悉的怀抱中。力道温度恰到好处,温度仅仅是其次,要紧的是令人能放心睡过去直至海枯石烂的心安。 他安心合眼,管不得手中镇江山跌落在台上一声脆响。 合眼之前谢容皎混混沌沌想着,他想江景行永远在他身边,如今天这边— 至荣耀风光,也至疲累低谷。 这不只是师徒之间该有的羁绊情谊 我喜欢他。谢容皎心想。 没等他品味一下惊觉喜欢上自己师父的百转千回和造化弄人,这个念头如最后一根稻草,压垮站着全凭意念的谢容皎,令他干脆利落晕了过去。 谢容皎悠悠醒转时,第一眼对上姜长澜那张喜气洋洋的脸。 “世子你可算醒转过来。距你与玉仙子比后脱力已有三个日夜,各宗各家陆陆续续走了一些,只剩下一半人仍留在行宫中。玉仙子不顾自身修为召出太极阴阳鱼,伤得比你重,至今未醒,不过在逐渐好转,料来无事。” 他竹筒倒豆子般的话敲得谢容皎睡了三个日夜的脑袋又是一懵。 回忆争先恐后挤进来:与玉盈秋一战中的浩然剑和道家莲,台上看客陌生而热切的脸,以及最后一刻终于被揭下面纱不再深埋的心意。 谢容皎冷静了一下,问姜长澜道:“师父他人呢?” 姜长澜跟着他们师徒有一段时日,丝毫不意外他会这么问,老老实实答道:“圣人在世子你榻边一直照料着你,直到你逐渐好转将醒来之时才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