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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安稳坐在崔家寿宴上的非富即贵,自然是惜命得很, 闻言有背景深厚不惧崔家的劝道:“这位郎君说的也有道理。白虎至宝贵重,能贵重得过您老人家的身体去?我们一群人神识足以笼罩全城,再多兵力,也大可不必兴师动众。” 江景行态度不差,所言有几分道理,崔老爷子不好发作,慢慢道:“我活到这把年岁什么好的东西没见过?倒不是顾忌着白虎至宝本身。只是至宝被称作至宝,是有其特殊之处的。万一落入魔修手中为虎作伥,我崔家百死不足抵其罪。” 崔老爷子眉毛一竖,平白多出几分令人生畏的威煞之气:“再者说,保卫疆土是镇西军该做的事,镇西军做不好,还要我为他们收拾烂摊子吗?” 亲曾祖父直接怼上圣人的场面太过刺激,崔三捂着心口差点晕厥过去。 还真不能怪他一开始没认出江景行。 崔三为崔家的嫡系子弟,围着他的人绝不会少了去,一个个应酬过来已经耗尽心力,他哪里能想得到偏僻角落里坐着圣人? 寿宴对崔家来说是大事,放在圣人眼里恐怕不够激起一滩浪花的。 事已至此,崔三只得硬着头皮起身,免得崔老爷子和江景行的矛盾二度激化,对着江景行施了个毕恭毕敬的晚辈礼: “圣人不远万里来至,崔家真是蓬荜生辉,不胜荣幸。” 这等客套话放在崔家家主和崔老爷子一类人物口里才算合适,由崔三说来不伦不类的引人发笑。 却没人发笑。 一众人沉默在那里,长辈不知该怎么客套拉关系,晚辈不知该怎么行礼略表仰慕之情。 想来想去,不如装死。 崔老爷子是个独断专行的暴脾气,受不了装死那套:“原来是圣人远至我崔家,刚刚老朽冒犯失仪,万望圣人见谅。” 江景行很好说话:“无事无事,本来是我隐瞒身份在先,何来见怪之谈?现下要紧的是白虎至宝的事情,其他的搁在一边,等事情解决后再谈不迟。” 见他一副温良好说话的样子,崔家中人尤其是崔老爷子重重松了口气。 也是,三十多年的辰光,少时再顽劣胡闹的人也该有副正经模样。 崔老爷子心下略过种种思量:“多谢圣人的体量,那按圣人来看,该当如何追回我崔家遗失的白虎至宝?” “白虎至宝?”江景行漫不经心在唇边一咀嚼这个名字,茫然道,“什么?崔家的白虎至宝不早在两百多年前,北周立国之前已然遗失吗?” 他仿佛看不见在场宾客震惊到失语的模样,也半点没存怜老扶贫的心思,不把站不稳身子向后踉跄了两步的崔老爷子放在眼里,含笑道: “怎么?白虎至宝什么时候重现到世间?这可是大喜事啊。北周的国师与白虎至宝关系匪浅,想来听闻这消息定然高兴,百忙之中也十分愿意抽身来崔家看看至宝叙叙旧。” 若说他上面一句还是随便往水池了丢了包□□,叫人对他意欲何为摸不着头脑,下一句里□□裸的威胁则图穷匕见。 是在明着告诉崔老爷子再装下去,他就找熟知当年那段历史的正主来揭穿他。 国师欠着他部首一颗人头的人情,江景行拿他大满贯令箭当得很心安理得。 崔家家主头脑一热,喝道:“圣人,我崔家敬您超凡入圣不假,但我崔家几百年的家声,可非您可以一言诋毁之的。” 崔老爷子颓然不发一言。 江景行眼光扫过他,微笑道:“崔家家主是打量着所谓白虎至宝明面上被偷了所以死无对证的主意?” 他看似不经意道:“可崔家家主是如何知晓,我手里没有这件你们口中的白虎至宝?” “圣人手中竟有白虎至宝?这么说来崔家的说法果是捏造无疑?” “若是圣人,修为通天,拿到白虎至宝倒也不奇怪,只是崔家为何要自导自演一出好戏? “无利不起早,定然是其中有利所图。我倒是好奇两百多年前究竟是怎样一桩旧事,使崔家丢失白虎至宝?况且听圣人口气,似是与国师有所牵连。” 来客被接二连三骇人听闻的消息震得有点麻木,圣人威仪似乎也没那么可怕。这下子碍于江景行在场而闷肚子里的言言语语终于是没办法憋着。 在座的属谢容皎最为镇定。 江景行有多少家当他一清二楚,除了那把宝贝八极剑,没什么不可卖的。 纵是他真有过白虎至宝在手里,也多半为着生活所迫被他不知哪年卖了出去。 李知玄听着他们两方各执一词,哪方都听着有理有据,不由问谢容皎:“谢兄看,究竟是圣人说的是对的,还是崔老爷子说的是对的?” “师父说的半真半假。”谢容皎不假思索,“真的是崔家那部分,假的是他有白虎至宝那部分,至于崔家那边,多半不可信。” 他再与江景行置气不快,对江景行的信任却始终深深刻在骨子里。 很难有磨淡的一天。 崔老爷子不愧是活了一百八十岁的老人家,大风大浪经历的不少,一开始惊慌过后依然能稳住,“圣人说有白虎至宝,空口无凭,难以取信,不如圣人请出白虎至宝让老朽开开眼界?” 等于是承认了一半白虎至宝不过是崔家打出来的一个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