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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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殿里出来,梓玉没想到良辰还立在两仪殿外的甬道里,一脸落寞。 见到凤驾来,良辰福身请安,又道:“皇后娘娘,如贵人有些不舒服,嫔妾是来请陛下的。可陛下不见,可否请娘娘移驾……” “既然不适,怎么不去请太医?为何不是如贵人跟前的人来,而是你?” 良辰回道:“已经请了于太医,说脉象有些滑,现在还在淑景宫呢。如贵人知道陛下不想见她,又不想让陛下担心,所以不让人过来禀报。嫔妾是偷偷过来的……” 子嗣是大事,梓玉逃不掉的,“哦?那就去瞧瞧吧。” 她又让后面跟着的小太监去皇帝跟前说一声。既然如贵人怀了他的血脉,皇帝总不能一直避而不见吧? 作者有话要说:真相是什么,已经不重要啦,因为被柳二带进了棺材里,他的番外可能会提一下^_^ ☆、第98章 无望思慕 梓玉与良辰到淑景宫的时候,于萧刚刚给如贵人开完一张安胎的方子。听闻凤驾至,众人齐齐去院中接驾。如贵人也在其中,低低福身拜着。她的身子骨本就不好,平时站一会儿便满脸苍白,如今从里间到外面院子稍稍动一动,额上就沁出密密的汗,鬓发被濡湿成几缕,看着可怜又遭罪。 “都起来吧。” 梓玉说完冲锦澜使了个眼色。锦澜上前将如贵人小心搀扶起来。 ——梓玉虽然不喜欢此人,可她现在有了身孕,这样前前后后折腾,一不当心,如果腹中孩子没了,自己恐怕也要担干系!梓玉不想给自己找这种麻烦。她想得通透,在这宫里她是皇后,底下女人有福气怀了孩子生就是了,反正她们生下来的皇嗣,一个个都算在她头上,说大不敬一点,无论以后谁登基,都得尊崇她为皇太后! 如贵人连忙谢恩。皇后“嗯”了一声,一步当先走到前面,其余众人随之进去。 趁着这空当,如贵人瞥了眼落在后头的良辰,目露探询之意。没有说今天要动手啊,这是怎么回事?她不太明白。良辰朝她宽慰般地笑了笑,又朝外头比划了一下,无声地说“陛下会来”。 如贵人脑海中有什么东西啵的一声,悄悄绽放了,好似秋日里迟迟而来的淡淡凉意,拂过柳梢,又拂过花枝,柔柔的,让人欢喜。她攥着丝绢的双手搓了搓,旋即垂眸浅浅笑了。这份笑意映在她的眸子里,是她最深处的秘密,此刻尽情宣泄出来。 她盼了他那么久,终于能见一面了…… 次室内,皇后坐在上座,其余人分别立在两侧。抬了抬手,梓玉笑得和煦:“如贵人也坐吧,你现在是有身子的人,不比平时。”她仍旧尽量避免给自己找麻烦。如贵人福身谢过恩典,这才在皇后下手坐定。 “于大人,如贵人脉象如何?本宫听说她今日不大舒服……” 于萧道:“回娘娘的话,贵人之前脉象虚而浮,终究是底子亏损之故……”所谓的底子亏损,梓玉曾听皇帝提过一次如贵人进宫前在自家府里受过不少欺凌,她现在心里有数,于是转头让人送一些皇帝赏她的那些进补的东西过来——梓玉这还是在尽量避免给自己找麻烦,皇帝赏赐的东西总不会出错,小心为妙啊。 于萧继续道:“今日如贵人脉象滑动,似乎不大稳当。” 梓玉没什么经验,但也知道“不大稳当”代表的意思,便就将王守福挑出来的几个老嬷嬷唤到跟前,再三叮嘱她们务必要好生照看着。——梓玉只觉得烦,这宫中妃嫔有身孕样样需要她cao心,若出了麻烦,自己又脱不了干系,只能仔细仔细再仔细,别有漏洞给人抓着。 她正叮嘱着呢,外头的小太监扯着嗓子喊了一句皇上驾到。梓玉微微一怔,起身迎了出去。期盼许久的如贵人随之起身,她攥紧了手里的绢子,一双眼直直往外看去,满心欢喜又有些害怕,那人对自己会不会还是凶神恶煞的? 她喜欢这个男人。这份喜欢并不比任何人少,甚至比皇后、比曾经的娴妃都要多上很多,多到这个男人就是她的天,承载了她所有的梦! 见到那个挺拔的身影时,如贵人脚步一滞,眼圈顿时湿了,睫毛上沾着盈盈水气,稍稍一眨,只怕就要坠下来。跟在后面的良辰扯了扯她的衣袖,凑她耳边悄声道:“jiejie,赶紧擦擦,陛下难得来,哭了就不漂亮了。” 如贵人会意,她垂下头避着众人用丝绢在眼尾点了点,这才冲着良辰报以善意一笑。 她原先对这个半道上冒出来的良辰恨得是牙痒痒,后来“交心”之后,这人又是一派的天真烂漫,她其实一直怀疑此人的动机,所以一直有所保留,只恨不得良辰稍有不对劲,就去陛下跟前告状。可现在皇帝真的来了,如贵人心里便不自觉地往良辰那边偏了一些——今天若不是她去找陛下,自己还不知道何时能再见到这个狠心的人! 在这一点上,她挺感激这人的。 秋衡从轿撵上下来的时候有些不大自在。这段时间他已经很少应付一堆女人凑在一起的局面了。如今正房大老婆外加两个小妾,他表示压力很大,某一瞬间尴尬得想跑。 手拢着唇咳了一声,命众人平身后,秋衡先对梓玉解释道:“之前你跟前的人来向朕知会,说如meimei身子不大好,你特地过来了,朕便一道来瞧瞧。”说罢,他一脸无辜地对着梓玉,好似在问“好jiejie,这个解释满意否”。 难得见他如此乖顺,梓玉只想发笑。她今日派人去请皇帝,就是想让他过来瞧一瞧,总不能一直避而不见,不然显得皇帝太狠心太无情,后宫人心不稳要乱的。梓玉装模作样地“哦”了一声,指着如贵人道:“陛下,如贵人今日的胎像有些不稳。” 秋衡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那人低垂着头,还是原先被人欺凌后生生受下的可怜模样。他默默叹了一口气,自己曾受过她的恩情,只被这副柔弱外表蒙蔽……秋衡有些后悔,应该早些提醒如meimei的,也不至于让她走到今日这般地步! 罢了,她终究怀了自己的血脉……以后将孩子抱给梓玉养便是,若跟着这人,秋衡会担心。 察觉到皇帝的视线,如贵人微微抬眸,难得大着胆子与他对视一眼,柔柔唤道:“陛下。”这一看才见皇帝脖颈上缠着绷带,她此前只听说皇帝受伤却未曾亲见,此时泪珠子便簌簌滚了下来。 秋衡蹙眉:“既然你身子不好,就别站着了,赶紧躺着吧。” 如贵人先是摇头,后来又缓缓点头,身子却不动。她担心自己一躺下,这人就要走。气氛有一瞬间冷场,良辰连忙搀着如贵人,打圆场道:“是啊,jiejie,快去歇歇,陛下刚来也得进去坐坐饮一杯茶。哎,jiejie,你昨日不是做了酸枣糕,说是陛下爱吃,今日也该拿出来……”说着冲如贵人眨眼,如贵人心下一暖。 秋衡静静斜乜她。 这个酷似梓玉的女人,从她甫一出现到现在种种,就没有一桩事不让他吃惊与心烦。有时候,秋衡觉得她的胆子太大了,好像故意在引他注意似的!一个女人如此折腾,无非是想要得到皇帝宠幸,何况,她又曾经亲口对秋衡说过一些倾慕之言……按着小皇帝原本没什么节cao的性子,他该享受的,可他一看见这人,就莫名害怕。 秋衡担心自己看久了,就会分不清自己喜欢的,究竟是梓玉这个人,还是她那张绝美的脸…… 他轻哼一声,打断良辰的话,又颦眉望她。 迎着那道视线,良辰回望过来,翘起嘴角笑了。 梓玉正好立在秋衡后面,从她这儿望过去,恰好能看见良辰的笑脸。看着那张脸,她有些不大自在。 这人到底从哪儿冒出来的? 秋衡在淑景宫饮了一杯茶、吃了两块酸枣糕。如贵人重新躺好之后,他就起身离开了。梓玉正好和他一道出去。帝后二人分别坐肩舆和轿撵来的。梓玉平日和小皇帝没有特别讲究规矩,她也不怕他,所以率先坐上自己的肩舆,这才发现皇帝居然还立在那儿,正跟送驾的良辰不知嘀嘀咕咕说什么。 看着那人的背影,再看着面对自己的那张笑脸,梓玉没好气地道:“锦澜,咱们走。” 她的声音颇大,良辰连忙俯身送驾。秋衡一回头,正好瞧见梓玉耍小性子的拧巴模样,不禁抿唇笑了。 目送梓玉一行离开,他嘴角又拉下来,自有一股皇帝的威严与肃穆在。 “你今日做的说的都很多余,也惹朕厌恶,不如安安分分,在宫里还能有一条活路。” 这话威胁的意味极重,偏偏良辰倔强应道:“那陛下尽可一刀杀了我,一了百了!”梗着脖子和他吵架的模样,愈发像梓玉! 秋衡真是要被这人气死,“你以为朕不敢?” “陛下是天子,有什么不敢?嫔妾不过一介弱质女流,眼见贵人她思君心切,才做了这些又说了这些,难道这也有错?”良辰在其他人眼里都是温柔的小女子,唯独在这人跟前浑身带刺,和梓玉如出一辙。 秋衡拂袖:“伶牙俐齿,着实讨厌!” “那陛下可以不听啊!”那人一脸的不怕死,“嫔妾不过是体会如贵人的心,所以才……” 她顿了顿,小声嘟囔道:“难道仰慕陛下也不行?这是什么道理!”言罢,抬起一双水灵灵的眼看向对面那人,几欲哭了,还拼命忍着。 ……被当众表白了! 秋衡退后几步,咬牙切齿道:“记着你自己的身份,以后不许在皇后和朕面前胡言乱语,也不许再三番两次地烦朕!若被朕捉到错处,小心你的脑袋!”他真想现在就寻个错处就将这人叉出去,偏偏她说的好像有那么一丁点道理,气得他只能拂袖离开。 良辰摸了摸后颈,勾起唇畔,邪魅一笑。 送走皇帝,她去了趟如贵人那儿。如贵人看她的目光已经除去戒备,温和许多:“今日多谢meimei相助。” 良辰摇头:“jiejie,你我同仇敌忾,说这些做什么!” 如贵人想着皇帝的模样,心中又涌起许多的不舍与眷恋,她真是恨透了皇后,于是主动问:“那咱们何时……” 良辰垂眸,笑道:“快了,等时机成熟,咱们可一击即中!” 如贵人抚着小腹,暗想,若有个真正的孩子,那该多好…… 等室内别无他人的时候,她将先前皇帝用过的青花压手杯攥在手上,指尖沿着杯沿缓缓摩挲。那儿很凉,却是被那张好看的薄唇碰过的。她将杯子凑到自己唇畔,轻轻落了个吻,久久不舍得离开。 那一年初遇此人,到如今,一切就像是自己的一场戏。从开头到结尾,只有她一个人,也只有她一个人在意……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亲留言说后宫女人为了一根黄瓜作死,哎,确实,她们真心可怜,一辈子困在无望的牢笼里,守着一着被君王宠幸飞上枝头的美梦……总觉得写她们的时候,有几许残忍,向文中女配致个歉。 ps:将要开的新坑是大理寺面瘫少卿纪三郎的故事,绝对的1v1,但貌似大家都没啥兴趣,哎,容我泪奔一会儿~~是不是该将男主身份换成锦衣卫啊,大家是喜欢厂公么? ☆、第99章 良辰其人 皇帝探望过如贵人的消息不胫而走,不稍片刻,各宫的赏赐如流水般到了淑景宫。 良辰见了这一幕,也不吃味,只笑着转身回自己殿里,吩咐道:“流霞,你将我每日敷面的东西备好,其余人通通退下吧。”——她周围塞满了皇后的眼线,想做些什么都不方便,真是讨厌。 梓玉回宫之后,将王守福唤到跟前。她之前命王守福去查良辰的底细,后来因为种种事就耽搁忘了。今日见到本人,梓玉才想起来有这么一号讨厌的家伙,她非要弄清楚这人的底。 等王守福讲完,梓玉诧异道:“她和娴妃还有牵连?” “是啊!”王守福点头,“这人十三岁进宫,至今在宫里四五年了。不过呢,她运气不大好,一进宫就撞见当时来找太后和陛下的张家小姐——哦,就是后来的娴妃,现在冷宫的张贵人。张贵人见那人太过漂亮,担心她会狐媚勾搭皇帝,所以特地讨了太后的赏赐,故意将她发落去净房洗便盆,永不准她再露脸。谁料到后来娴妃会被打入冷宫,而这位偶然一次路过御花园,就被眼尖的太后给挖了出来!”王守福话里无限唏嘘,世事真是无常啊! “她是什么时候和太后扯上关系的?”梓玉印象里实在没有这回事。 王守福道:“娘娘,您当时随皇上南下了。” ——娴妃被打入冷宫,她和皇帝南下,这人恰好在太后跟前露脸,时间上真是巧得天衣无缝! 微一沉吟,梓玉疑惑道:“那怎么原来没人觉得她与本宫像,偏偏落太后眼里了?” “娘娘您天颜难见,底下见过娘娘的本来就少,再见过这一位的就更少了!宫里是个跟红顶白的地方,她被发落去那一处,谁愿意搭理一个满身熏臭又招主子嫌弃的人呐?她自己也整日躲在净房,只与一个姑姑作伴。”王守福啧啧摇头,“而且,娴妃打发她一事有些年头了,根本没人会将一个不起眼的宫女放心上……” 话虽如此,这一切还是太过凑巧了些。梓玉让王守福将原先同良辰作伴的姑姑带过来问话。 王守福满脸懊恼:“娘娘,那位姑姑去年底得了肺痨,今年上半年死了!” 死了? 梓玉含在嘴里的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她忙用帕子捂住唇,掩去自己的惊讶。 这愈发不对劲了! 她怎么觉得这人跟幽灵似的,凭空冒出来,让人慎得慌! 梓玉越想越不妥当,忙让王守福派人去问问良辰身边的眼线,看看她平日到底在忙什么。打探消息的人回来如实说,良美人最爱敷脸,此外,她平日要么去两仪殿找皇帝,要么去如贵人那儿串门,还有就是去御花园散心,其他的没什么特别。 敷脸?想到她那一张脸,再摸摸自己的,梓玉越发慎得慌……这人还真是重视那张脸! 比起那张脸,梓玉更觉得她的行为说不通。以今日之事为例,良辰帮如贵人去请皇帝,还说了一大堆“酸枣糕”之类的话打圆场。这人肯定明白自己这样做,只会令梓玉对她心存芥蒂,偏偏她好像什么都不怕,依旧我行我素,让人捉摸不透。 不合情理啊……难道,她天生一副爱帮人的热心肠?还是说,想要攀附怀了身子的如贵人,找个靠山? 梓玉很好奇这人到底想做什么。 她拧了拧眉心,只觉得心烦,再想到先前小皇帝与她立在一起嘀嘀咕咕鬼鬼祟祟的模样,梓玉心中更加不高兴了。 她哼哼地想,如果小皇帝不给自己一个满意的解释,她就不理他了!还真当她好心为他做嫁衣? 正这么想着,曹cao到了,梓玉赌气没动,只趴在窗口远远看着。 小太监们掀开轿帘,一道挺拔的身影探身下来。他今日着一袭尊贵的明黄,衬得脖子里缠着的那道白色愈发明显,里头隐隐约约渗出一丝鲜红,也不知皇帝什么时候气得又扯动了伤口……梓玉啐了句“活该”。 察觉到梓玉的目光,秋衡定住身形,冲她浅浅一笑。真是眉目如画,丰神俊朗。旋即他又阔步而来,贴身的衣袍上下翻飞,像是鸟儿温柔的羽翼,又似湖心一波又一波的浪花,轻轻柔柔地拍在他的身上。 梓玉视线一直定在他身上,直到那人步入明间廊下,看不见了,她才收回目光。熟料下一刻他就立在了窗外!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陡然遮住暖阳,梓玉被吓了一跳。——皇帝没有进殿,而是拐了个弯,径自走到南窗下。 梓玉没好气地瞪他,他也学她,俯身趴在窗口。两个脑袋搁在一起,你看我我看你,滑稽极了。 他抿唇笑道:“皇后,朕知道你面上虽大度,心里却不喜朕和旁人说话,是也不是?”梓玉没接话,他忽然又问:“梓玉,你说朕是不是个混蛋?”梓玉又唬了一跳。因为她刚刚在心里才偷骂了一句“小混蛋“,没想到突然就被说中心事……梓玉恨恨地拿眼觑他,心里默默道了句“你清楚就好”,嘴里却说“陛下妄言,您是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