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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啊,你不会以为阿银会挂在这种地方吧?这么想的话我可要生气了!总之你就放心撤退,准备好一箱,不,三箱草莓牛奶等我回去,光是看在糖分的面子上,我也会尽力全身而退的!” 如果能被这种话敷衍过去,雨宫翠就不是雨宫翠了。 但在特定的情景下,这些安慰只是一个台阶,引导彼此接受无法改变的惨淡现实。 譬如当前,怀有杀意的敌人过于强大,只是试探性的攻击就已经让阿银感到吃力……如果不想打出全灭结局,那么让最强者留下断后,其他人趁此机会撤退,这是唯一的办法。 【断尾求生。】 【明明知道这个世界个人武力有时会起到压倒性的强大作用,但却抱着侥幸心理,认为这种规格的事不至于引动强者。归根结底是我的疏漏,如果反而让阿银付出代价——我无法接受。】 如果有别的办法…… 一定有别的办法。 他望向不远处长刀斜指地面的阴郁青年。后者也正看着这边,将雨宫翠和坂田银时交谈的场景尽收眼底。 但也只是沉默地看着,没有借机嘲笑对手的弱小、或者趁势发起攻击,像冷淡的观众注视着舞台上的话剧。 “你……”有个猜测在脑海中浮现,雨宫翠哑着嗓子发问,“你的老师是谁?” 而对方也不负所望,在片刻的停顿之后,说出了那个熟悉的名字。 “自然是吉田松阳。” “作为老师后来收的学生,你们不知道我也无可厚非。我的名字是胧,天照院奈落的首领,松阳老师的首席弟子。” 暂且不提坂田银时对这个突然冒出的大师兄是何反应,雨宫翠脑海之中豁然开朗。 从未提及过的首席弟子、燃烧的村塾背景中被奈落带走的老师、不该出现在这种场合却又偏偏在此的强大武者…… 对方追寻的目标,从头到尾都和他们一样。 “你想带回松阳老师。” 雨宫翠斩钉截铁地下了定论,漆黑的眼瞳眯了起来,“我不知道宽正大狱你出了多少力,但老师——呵,老师真的承认过你吗?” 还不等被踩了痛脚的青年陷入狂怒,他紧接着补上一刀。 “连亲自押送都要隐藏面目,恐怕老师根本不知道身边人是谁。既然连以真面目相见都不敢,又为何顶着首席弟子的名头?啊啊,该不会是,嫉妒吧?” 人越缺少什么,就越想炫耀什么。 对眼前的家伙来说,宁愿违背老师个人的意志、做出利用权力将人掳走的可鄙行为,也一定要把吉田松阳从学生们身边带走,最重视的事物已经显而易见。 不如说,做到现今这种程度,已经完全不再是师生之情的地步,而是扭曲成了……更加恶劣卑怯的东西。 “看来你自己也知道,老师并不想看见你,自然更加不会跟你走。” 雨宫翠以言语为剑,一步步动摇着对方的意志,“特地前来见证这次离别吗?即使真的追上去又有什么用?胧君,该回头了,别让老师恨你。” 青年握着刀柄的右手,关节处由于过于用力而泛起了惨白。 尽管面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但是眼神中激荡着无数感情的碎片,在瞬息之间刮起暴风,又很快压抑地平息了。 胧往前迈出一步,斜指地面的长刀逐渐抬起,闪着寒光的冷刃对准了前方的雨宫翠。 “老师不会恨我。” 他仿佛自言自语一样轻声喃喃,“我会夺回老师。——为了夺回老师,而杀了老师。” 令人窒息的占有欲。 已经无暇发表任何评价,念头只是从脑海中闪过,紧接着就被不断恶化的局势飞快挤出。 冲过来的胧不再一味和坂田银时换招,而是真正把对面二人当做必须杀死的敌人,彻底展现了身为暗杀部队奈落首领的高超技巧。 不仅在剑术上要强于年纪尚轻的阿银,体术和暗器同样精妙。 其他剑士甚至跟不上他们的身影,更别说插手支援。即使借助热武器之便,能确保精准射击的也只有雨宫翠一个人。 再这样拖下去,全军覆没是迟早的事。 心中清楚地知道这点,但雨宫翠依旧没有按照先前银时所说的领军撤退,而是视性命如无物,脱离了鬼兵队的保护,跟随两人的战圈前行,在阿银乏力的每个间隙补上输出,争夺每一个转瞬即逝的喘息之机。 胸腹处被胧投出的毒针擦过,已经变得麻木。无视阿银怒吼着让他赶快带队离开的话语,只是忍受着几处暗器造成的伤口处传来的疼痛,默默计算着距离。 断尾求生是行不通的,阿银拦不住这个人,雨宫翠也无法忍受抛下伙伴来换取生机。 既然如此,这片战场上有一枚能够逆转局势的筹码……计算得当的话,或许还能够再使用一次。 已经很近了,距离还在逐渐缩小。 一直挡在身前的阿银体力终于告竭,格挡的动作已经无法跟上对方的斩击。 马上就能拿到、只要再靠近一点点—— 白发的身影像崩塌的城墙一样向后倒下,身前飞溅出大片凄艳的红色血花。 画面一帧帧在眼前跳过。 胧在挥出决胜一刀之后的停顿,阿银恶鬼一般满是不甘的狰狞表情。风从四面八方吹来,草叶和丛生的低矮灌木沙沙地摇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