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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和这位最高干部促膝长谈,被对方的计划之缜密、立场之正确所打动,更是深感这个决定没有做错。 ……只除了一点。 在听到被处刑者名为波特卡斯·D·艾斯的时候,他的大脑深处顿时传来一阵沉闷的钝痛,让萨博不由自主地倒抽了一口气。 对面银发的纤弱青年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头颅低垂,羽扇一般浓密的浅色睫毛无声颤动,视线像是凝视着某一处、又像是奇妙地发散着,最终落在了地板上的光斑上。 从这个角度看,面部每一根线条都显得流畅而精巧。 还不等抚平不适的萨博出声发问,就听见对方若有所思的呢喃声。 “听说那位白胡子,把麾下的所有海贼都视作自己的子女。若只是拿来收买人心的话,‘家人’倒是很好的名头。” 萨博:……我记得你们堂吉诃德家族内部也是互称家人的,这么地图炮真的好吗。 槽还没吐完,就被雨宫翠迎面丢来了直白的问题。 “因为对干部们说这种话太不合适,似乎也只能拿来问问你。在革命军总参谋长看来,打着这种温情的幌子来局限彼此,到底有什么意义?” 人类为什么会始终渴望虚无缥缈的东西,周而复始上同样的当? 明明一个人也能活下去,却偏偏搜罗同伴,编织出虚伪的关系并满足于此,到了最后,连自己都沉湎于幻境之中。 海军的布置如此完善,去营救艾斯是不智的,几乎相当于自寻死路。 ——但是,白胡子一定会来。 看呀,谎言编织到了最后,甚至将始作俑者都牵绊其中—— 【自欺欺人过久,误以为那是真实的吗?】 【可是,即便确为真实,多出一层毫无用处的血缘关系,那又怎么样呢?】 自知忽略了重要的环节,却又对那处关键茫然无知,雨宫翠坐在沙发上,头微微偏着,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而萨博的表情有些尴尬,几乎带上了几分歉意。 “我……我是小时候就被捡回革命军来的,既没有关于家人的记忆,也不清楚你所说的那种形式,看来要让你失望了。” “不过,”他按了按礼帽的边缘,突然补上了一句,“并不是什么事都要追求意义的。” 堂吉诃德家族带着两位乔装打扮的革命军到达马林梵多的时候,处刑的公告还未向外宣布,位于风暴中心的艾斯还被关押在推进城,尚未转交到这里。 离正式处刑还有一两天的时间,多弗朗明哥算是七武海中来得比较早的。 尽管周边气氛已经异常紧张,但海军总部对向来桀骜不驯的七武海倒没做什么限制。倒不如说,能听命赶来就是意外之喜了。 而且堂吉诃德家族随行的有林林总总十余位干部,好歹是一份力量。 在见到这份“诚意”之后,对方也不太好意思苛待他们,只要别靠近机密地点,行动自由还是允许的。 只是过去了平平淡淡的几天而已,多弗朗明哥的信任值又有上涨,已经到了【77】。 虽然认为“家人”之类的称呼只是某种收拢人心的手段而已,但只要身在家族之内,哪怕并未做出什么大贡献,这个人的信任也会随着时间流逝变得愈发深厚,这点是确实无疑的。 在马林梵多的每天都度日如年,周遭都是神色匆匆的海军,不适感骤然达到了顶峰。 或许是过于无聊的缘故,某天傍晚在海边散步的时候,雨宫翠还是忍不住出言询问了多弗朗明哥。 “多弗,为什么要把我们称为‘家人’呢?” 其他干部们并未随行,海军中也没人有心情在沙滩上闲逛。偌大的白色沙滩上零星散落着几处礁石,周边空无一人,只剩下海浪哗啦啦的拍击声。 男人扯了扯披风的边缘,以一贯的玩笑态度大咧咧地敷衍他。 “怎么,难道你们不是吗?哎呀哎呀,拉米长大了,嫌弃我这个哥哥了?” 没有接收到回话。多弗朗明哥转过身去,注视着那双平静而透彻的浅棕色眼睛,微笑的假面也随之逐渐消失了。 出于内心渴望也好,想要收买人心也罢,他有太多的台词可以说。 ——但最终,只是久违地抬起手来,放在了那孩子的头顶上。 眼前浮现出的是初次见面之时,遍地狼藉的垃圾场里,两个身形瘦小的孩子紧握着彼此的手。哥哥像狼一样凶暴地呲着牙恐吓大人们,想要保护身后之人;而被护在身后的弟弟宛如上了发条的苍白玩偶,无言地抬起脸来,就是用这样的眼神注视着他。 前者的身影已经被他抹去。因为这个孩子太有价值,太有价值……所以只能属于他。 旧日的幻影转瞬即逝,刹那的恍惚过后,意识重新归拢于那个极具对方个人风格的问题上。 “不是什么事情都需要理由的。” 他最终只是这么说。 “回去吧。晚上的海风太大,你的身体受不了。” 预告中处刑的那一天,很快来临了。 几位七武海被安排在第一战线,像是等着被玩家刷的小怪一样,突兀地耸立在一片装束整齐的海军之间。 其他干部早被船长叮嘱了不到万一绝不参战,早就缩在阵地的一角,尽心尽力地守护全马林梵多最弱小的雨宫翠猫猫,生怕他被哪个不长眼的伤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