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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轻易下决定,也不容许自己轻易反悔。 春箩突然意识到,也许她并不是去找什么书,而是去……见什么人…… 春箩低下头:“是,奴婢知道了,那姑娘慢些走。” 温娇握紧手中的花灯提杆,低低嗯了一声,往藏书阁而去。 一盏暖光,照着女孩儿单薄的身影往楼上去了。 春日夜里,风还有些大。 到了二楼,更是听见书页被风翻动,哗啦哗啦作响的声音。 温娇点燃烛火,又搬来杌子,小心翼翼地爬上去,将小兔子花灯挂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她望着花灯出神片刻,转身进了屋。 心绪杂乱不休,她双手交握着,甚至有些冒汗。 她跪坐到书案前,望着花灯,望着月色,又开始发呆起来。 过了一会儿,好像也没有很久。 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先是有些急切,而后变得缓慢,最后停在了她身后。 烛光摇曳出男子修长高大的身影,他身上干净的皂角香气瞬间充盈在空气之中。 温娇交握的手,微微一紧。 第37章 答应 如此,你算是应了我了? 两人相对而坐。 温娇慢条斯理地煮茶, 眼皮始终垂着,但她自然感受到了对面投来的灼灼目光。握着水壶的手微微用力, 仿佛这样,心就能安定些。 水壶咕噜咕噜冒着热气,除了风声,便是此间最明显的声音了。 茶汤澄澈,她轻轻推到江云翊面前,轻吸口气,才抬起了眼。 “世子选我为借口, 避开与宝真县主的婚事,”温娇徐徐道,“自然猜到,我必也有所求。” 江云翊神色不变, 眸光深处甚至泛着笑:“你尽管提便是。” 父亲被陛下贬黜出京, 众人之间传得最多的, 便是他窥伺内宫, 对太后大不敬。实则,稍微知道点内情的, 都知道并非表面如此简单。父亲是帮陛下做事,倾尽一切拥簇现如今的太子殿下坐上东宫之位,破坏了太后的大计,才被太后从高位之上拽了下来。 首辅之位失了, 等同于狠狠断掉了皇帝一只臂膀。 父亲被贬黜荆州, 是朝堂斗争之下的结果。 刚开始到荆州, 父亲还算踌躇满志,毕竟荆州虽然偏远些,但民风淳朴, 也算得上富庶,并不是什么穷乡僻壤之地。 到底是对天家有功之人,陛下还是向着他的。 可是后面三年,父亲始终与太子殿下传递密信,这才是真正犯了天家大忌。 眼见陛下对父亲再无起而复用的心思,所有人便知道了,温家,是一枚弃子。 陛下如今身体越来越不好,盛京之地波云诡谲。 当今太子殿下虽坐上了东宫之位,但有太后虎视眈眈,这个位置又有哪一日就坐得稳的? 若是没有推算错误,待到陛下身子差到无法上朝之时,太子殿下彷徨无绪,便会往荆州速寄一封求助的密信。 父亲接了,得知天下局势瞬息万变,他便会冒着风险,未经传召,私自进京。 上一世的灾祸,便始于此。 她要取回密信,还要陛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过温家,绝非易事。 可此事风险之大,足以给世家大族带来覆灭之灾。 温娇对上江云翊的眼睛,又垂下眼眸,犹豫着,不知该如何提起。 江云翊喝了一口她泡的温茶,轻轻放下茶盏,道:“你若不知要如何说,便由我来说,如何?” 温娇疑惑地看他。 江云翊语气算得上诚恳:“我也不瞒你,你们温家的事,其实我大概知晓一二。去岁,你被老太太邀请入府,我怀疑你入府动机,其实并非对你本人有意见。而是这些复杂的事情之后,掩藏的复杂人心,我无法预知。” 他敞开了说,温娇反倒觉得心落回了实处。 她点了点头,眸光微动:“那现如今,世子觉得,我入府的目的是什么?” 江云翊与她对视半晌,唇角微牵,只说了“琼川”二字。 温娇心头微颤,交握的手不自觉又攥紧了些。 江云翊提起茶壶,倾身过去,为她添了一点儿茶水,垂着眼眸,声音淡淡的,又懒懒的:“你不必紧张。这小子藏得极深,若非你那日看他的眼神实在奇怪,我也不会动了,查他身世的心思。” 再者,她一个姑娘家,去铁骑营看一群臭男人练兵,又有何好看的? 江云翊不得不多想。 他手下的人个个皆是数得出姓名的人物,要查琼川的身世,算不得多难。 查探的结果,让他意外,又深觉有意思。 “我很好奇,你是如何知道琼川与我们江家的联系?”查探这件密事,她能用的人,应该不多。 温娇不语。 ……如何知道?她总不能告诉他,上一世你们江家拥立的新皇便是琼川吧? 江云翊没听到她的回答,也不勉强:“你父亲的事,没有你想得那般严重,你尽可宽心。” 温娇眉间浮现忧丝:“世子怕是不知……” “若我不知,我便不会对你说,”江云翊深深凝视着她,“只要你应了我,你要什么,我给什么。” 温娇怔住。 江云翊一字一句地许诺:“你放心,我定保他安然无虞。” 他们之间说得隐晦,但温娇却知道,他确实明白她想要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