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底下邯郸城的氏族都跳了起来:“萧王,那都是权宜之计啊,非我等有意从贼!” “仲华,”刘秀道,“放火,烧了这些信简,我已说了,前尘往事既往不咎。” “诺!”邓禹应了一声,拍手,立刻上来兵士,一把火将这些箱中信件尽数毁了。 这下邯郸城诸人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一个个鞠躬哈腰,表示自己一定坚决服从刘秀领导。 郭圣通则在后院,接待了一批又一批心头惶恐不已的内眷。 两人通力合作,终于让这邯郸城局势一片大好。便又是在这种一片大好的局势下,刘秀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人一一换上,至此,邯郸城终于牢牢握在了他手中。 ———— 更始三年九月。 赤眉军在王匡军的协助下,破长安。更始帝刘玄降,后被封长沙王。赤眉军从军中选出70多身有刘室血脉的子弟,经抓阄选择后,刘盆子成为新一任的皇帝。史称建世帝。 同年十二月,刘玄被原部署勒死。 而此时的刘秀,却仍在巨鹿胶着。 郭圣通收好锦囊,听得葵女道邓禹如今已至河内时,方换上一身利落的男装,带了同样装束的葵女,骑马向着河内郡而去。 ———— 河内郡。 邓禹翻身下马,等候多时的寇恂立刻上前牵住那马:“仲华兄,粮草已按您的吩咐备置妥当,是否现在便要查看?” 邓禹看了他一眼:“子翼兄,这次多亏了你!” “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寇恂将马缰交给了一旁的兵士,“你在前线,做的是大事业,我不过是在后方偷安罢了。” “哪里的话,坚守转运,给足军粮,率厉士马,防遏它兵,勿令北度而已。哪里是那么好做的?也就是子翼兄你觉得简单,若换了我,却是做不好的。”邓禹同寇恂走着,说的很是亲热。 “哪里,若论后方的艰难,再不过郭氏夫人了。”寇恂道,“这可是有目共睹的,若不是郭娘子稳住了邯郸城。我哪有功夫做好这些?” 邓禹脚步稍顿:“子翼兄说的对。郭氏夫人如今不过十五,也难为她了。” 寇恂听罢,便适可而止,转而问起如今的战事来。 见好便收的道理,寇恂是懂得,他本出身河北上谷,心里自然是倾向同出身北地的郭氏的。如今见郭氏又做的的确不错。但邓禹可不一样,邓禹出身南阳,又同阴识熟识。是故,他虽与邓禹为好友知交,却也不好过于说出太多偏向性的言辞了。 邓禹也是明白的。一方面,郭氏女做的的确是无错可挑,另一方面,他身为南阳氏族也有自己的利益团体,他的态度,代表的并不止是自己而已。 是故,明知郭氏女无错,甚至,他内心也有些钦佩这样的女子。但,在态度上,他仍是亲厚同样出身南阳的阴氏。 如今见寇恂不再提郭氏女之事,转而说到战事,他心里也松了口气:“不知道子翼兄可曾听过铜马军?” 寇恂微一思量:“我却是有耳闻,这铜马军仿佛是蓟城一带的暴民惧怕萧王,故而凝聚到一起的乌合之众?” “乌合之众不假,”邓禹道,“只是,这乌合之众,却是有五十多万人。” 寇恂吸了口气:“竟有如此多的暴民!” 别人不知,他是管军需的,岂还能不清楚?萧王刘秀有多少人?满打满算,加上伤员也不过13万出头。而这铜马军,却有五十多万人。这,蚂蚁虽小,蚁多却也会咬死象啊! 邓禹叹了口气:“所以,这批粮草才催的如此之急。盖因,前次的粮草,被铜马军给烧了。” 寇恂叹道:“难怪这次仲华兄亲来了。” “眼看便是冬天了,十万大军中,有两三万却是来自南地,听闻北方的冬季寒冷干燥。所以子翼兄啊。若是没有你这批粮草。这个冬天,该如何过啊!”邓禹再叹一声。 “其实这批粮草,还多亏了前些时日,郭氏夫人给我的一大笔银钱。”寇恂道,“那时候郭氏夫人只道,冬日将至,多买些粮草好囤积过冬。那知,竟正好补上了缺。” 邓禹听罢,脸色越加难看。 对比了下前些时日,阴家递来要钱的书信,在对比下郭家。他终是无奈叹了口气:“地域之争从来都在,只是如今,我却深羡子翼兄乃北地人了。” 寇恂隐约猜到他的想法,却也不说。只相对无言。 ———— 秋末,寒风阵阵。 夜色中,两骑行人。 郭圣通和葵女俱用厚厚的布帛裹了脸,又扬鞭使劲抽打了马臀。于是,跑的更快了。 这场夜奔河内,她却是早有预谋的。 说来可笑,她的血液里头仿佛是铭刻了商人的本性。在成为鬼魂的那些年,闲来无事,她竟一笔笔算了刘秀从郭家拿了多少财务走。 越算便越是心惊,越算,便越是感叹。 而这一笔笔财务的去向,她更是记得一清二楚。 在建世元年,最大的一笔支出,便是给大军新购粮草了。 能重来一回,她还来不及细想要如何将投入在刘秀身上的钱财变本加厉的收回来。便发现,自己重生的太晚,竟又是只能给刘秀贴钱的。 好在,她还有拖延的时间。好在,她还有个可靠的阿母。 郭家的钱财一分为三。一份变成了她的嫁妆和极少的银财维持郭府基本开支。一份转入暗处用忠仆之名私下购置天地。而另一份,则做起了这粮草和行商铺子的生意来。 这一两年下来,银钱早已翻了不知多少倍。 而建世元年,这场巨大的支出,她却是早有防备的。 当年为何会花费甚巨? 刘秀粮草被烧的突兀,大军无粮草,一时囤积不到,只能到处高价购买。那么她如今,便先从自家铺子买好了。用自己的嫁妆,过手给刘秀。 好在掌管军需的河内郡仍是上辈子那个出身河北的寇恂。他纵是觉得奇怪,为何突然要购买如此多的粮草,却也不会往对她不利的地方去想。 只可惜,她重生的太晚了。不然,还能做更多事。比如,如何在不动声色大张旗鼓的宣传出去郭家为刘秀投入了多少银钱时,顺手坑阴家一回? 可惜了,她重生的太晚了,在南阳扶植的亲信都是这一两年才出来的。还不能委以重任…… 郭圣通正想着时,却听葵女道:“娘子,河内郡到了。” 郭圣通扬起鞭子,连抽两记,马嘶鸣一声,跃起丈高,越过了那路障。 “什么人?”当即有兵士喊道。 “我乃郭家圣通。萧王之妻,特来求见邓禹邓将军!”郭圣通扬声道。 第17章 邓禹是在仓库中见到了郭圣通。 “郭氏夫人安好。”他看向郭圣通,忍不住惊叹一声,不过短短一年,郭圣通竟长的越发出色了。 郭圣通自然是没有错过他眼中的那抹惊讶。她这近一年虽没见过刘秀,却也做了些任务,自然又获得了不少属性值。 如今,体质不仅快到80点,外貌更是到了74点。 再加上,她渐渐已不再用化妆来掩饰容貌的变化,对于邓禹这个只见过她最初样子的人来说,自然是惊讶万分了。 不过邓禹没多想,他只是在心头感叹阴识上次书信中对自己meimei的美貌推崇备至实在放心的太早。 郭家如此帮扶萧王,阴家却一直在问萧王索要东西。真不知道阴识到底是如何想的。难道看到北地形势紧张,便连表面上的平顺都不愿维持了吗? 邓禹摇摇头,他仍是不愿将自己的好友想的如此势利。 “邓将军安好。”郭圣通回了一礼,“将军,您可曾听过竹若大师?” 邓禹心头一惊,却立刻表现的极为正常:“某在这河北几年,倒是隐约有所耳闻,仿佛是为佛教的高人?” 郭圣通道:“将军,这批粮草,本来我是不打算买的。” 邓禹隐约觉得正题将至,却仍是故作惊讶:“哦,那夫人您又……” “因为竹若大师,”郭圣通提高了些声音,显得格外严肃,当然,她也是为了更好的将接下来的话传出去,“竹若大师派人传了书信给我,说最好早被粮草,否则恐有祸至。但我与大师不熟,且,佛教也不太懂。而这买了粮草,花的却是我的嫁妆钱。将军大概听说过,我郭家如今其实也不过是外强中干,家中无男儿,弟弟未长成。钱财只出不进,阿母又极为爱我,出嫁便将家中能拿得出手的物什,尽数与我了。舅舅那头……” 她叹气一声,偷眼见在场的兵士和寇恂脸上都露出了些同情和钦佩之色,方话锋一转:“我是妇道人家,钱花一分便少一分。所以,我原是不打算买粮草的。” 邓禹听罢心头也不舒服,他看向郭圣通,终于一改之前的挑剔心态:“那夫人如何又决定买了呢?” “为了上个月那场雪。”她转向了寇恂,“寇大人知道,我北地虽寒冷,但极少在秋时下雪。而当时竹若大师便预言了,有一场雪。” 她拿出书信递与邓禹。邓禹打开一看,那字迹苍劲,却飘逸非凡,没有一二十年的功力,是写不出如此好字来。 他匆匆一扫,便看到了那信底的落款。竟是三月之前。 他深叹一口气:“大师果然神人也。” 郭圣通浅浅一笑,这信自然是竹若写的,虽然上一世她的记忆里头并没有这个人,但既然是阿母的少时好友,想必也是可信的吧。 这信中的事,她连郭主也没有说过。她当初在前往邯郸城时,同竹若在亭中说话时,便提起了这件事。当时竹若只是又排了一卦,继而更疑惑地看向了她。 她仍记得,当时竹若这样说:‘奇哉,你竟预言的如此精确。’ 她心头一晒:她哪里懂什么预言?不过是依照上辈子的记忆罢了,她小心翼翼地不敢太偏离上辈子的记忆,怕的就是,一旦错了,所有的事情,都会偏离曾经的轨道。 那么,她空有一辈子的记忆,还有何用? 不是永远遵循,只是,在时机未到时,她还不能轻易偏离罢了。 ———— 邓禹早从刘秀耳中听过竹若大师的名头。也是这位竹若大师,预言了郭圣通有凤命。 当时,他与刘秀心思一般无二:宁可错信,也绝不放过一丝可能。 可如今,看到了这信件,他不由得怀疑:‘难道竹若大师真能未卜先知?若不然,那场雪如何解释?郭氏女又为何真的去买了粮草?还偏偏,真救了急!’ 可如今—— 邓禹看向郭圣通:“不知夫人深夜来此,又所谓何事?” 看着郭圣通这般风尘仆仆的样子,邓禹不由觉得奇怪:‘若只是来宣扬竹若大师的神奇之处,她何必一袭男装,夜奔至此?’ “自然是有要紧事,”郭圣通道,“竹若大师几日前让人给我拿来了这个,让我交给一位姓邓的将军。因了那场雪的事情,我如今是对竹若大师的话,怎样都会信上几分,但我并不认识除将军外姓邓的大将了。而将军又不在河北。” 她皱了皱眉,从怀中掏出三只锦囊来:“说也奇怪,竹若大师竟如此看重萧王,大师竟如此三番要 他们竟是认识的?” 邓禹看着那锦囊,脸色骤变。想着手中信件,他几乎忍不住要上前夺过来看了。 用竹简写的书信要传递时,封存多用囊。而看郭圣通手中的那锦囊分量,邓禹可以断定,里头装的并不是什么竹简。 那为何要用锦囊封锁呢? 他有些疑惑。 当然,他并不知道后世有个罗贯中写了本历史同人小说叫《三国演义》,里头将锦囊同妙计做了个终身绑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