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其实在于书楷把这个铁匣子拿给她的那一刹那，许小芽已经隐隐约约猜到了是什么。可真当亲眼看到里面居然还放了银票，许小芽睁大了眼，第一时间就合上了铁匣子，不由分说锁上，根本没有细看于书楷的家当到底有多少。 得，他媳妇是真的太实诚了，有银子都不贪心，这可是正正当当属于她的家底！ 虽说表忠心的结果有些出乎意料，但于书楷意外的很是开心，也不去接许小芽想要还给他的铁匣子，只双手背在身后朝着许小芽坏笑着摇头：“以后咱们两个的屋子都归你做主。东西想放在哪里、收在哪里，你自己藏好了就行，不用告诉我。” “这怎么可以？不行的！”摇摇头，许小芽急的红了脸，只觉得双手捧着的铁匣子格外的烫手，偏偏又不能随随便便丢掉。 “我说可以就可以。好了，不逗你玩了，你先把东西收好，实在找不到地方藏，就放在原先的位置，以后需要用银钱了就自己拿，别只想着为你夫君我省银子。”轻轻拍了拍许小芽的脑袋，于书楷指了指外面，语气很是温和，“娘她们进来了，估计要喊咱俩出去说事，别耽搁了，小心挨骂。” 一听于大娘要找他们，许小芽咬咬唇瓣，顾不上继续犹豫，连忙将铁匣子放回了原处。至于钥匙，许小芽刚想还给于书楷，就见于书楷已经扭身出了屋子。 实在无奈，许小芽就只能红着脸，自己将钥匙戴在了脖子上，再贴身藏好。 “老四，许家只拿得出来五两银子，余下五两银子说是被许如心给带去王家当陪嫁了。许家人今日会自己去找许如心要回来，再还给咱家。其他的彩礼，鱼、rou、油、面、酒之类的，能吃的能喝的都已经进了许家人的肚子里，肯定是要不回来了。也就几块布，被许如心带去了王家，估摸着能试上一试。”将五两银子推到于书楷的面前，于大娘说道。 “娘，这银子我就不拿了，直接给家里当公用吧！”于书楷此话一出，屋内一片沉寂。 于老汉、于大娘和于家三兄弟尚且没有表态，于大嫂三妯娌直接喜形于色，眼看着就要欢快的跳起来。 公用可就将他们三房也都算在内了，老四此举无疑是贴补家里二老、贴补他们这些哥哥嫂嫂了！ “说到这事，娘，我得跟你提一提。我娘子的嫁妆咱家里人都心里有数，我今日特意带着她去镇上买衣裳，确实是买了三套新的成衣，却也是我做的主。按着我娘子的意思，她非买回来一匹粗布，说是以后干活方便。还有两匹有瑕疵的布料，她也是图省银钱，买回来打算自己裁剪了做衣裳。”衣裳买回来自然是要穿的，根本瞒不住。至于买金饰的事情，于书楷只字未提。 “老四媳妇是个好的。”于书楷自己的银子要怎么花，于大娘并没有异议。不过于书楷愿意当着全家人的面跟她报备，于大娘窝心不已，连连点头，看向许小芽的眼神不免就带上了几分满意。 三套成衣，还都是全新的！于大嫂三妯娌的脸色不由就变了变。她们三人当初嫁来于家的嫁妆确实比许小芽多，可也没有三套新成衣这般排场啊！ 而且还有一匹粗布、两匹有瑕疵的布料，方才于书楷往家里搬的时候，她们可都是亲眼瞧见了，分量十足，最起码还能做上十来套新衣裳…… 偏偏于书楷的话语还没完：“至于许家那边其他的彩礼，三位嫂嫂只管去要。讨得回来便直接跟娘分了，我什么都不要了。” “真给我们？”于大嫂率先忍不住出了声，瞥了一眼许小芽，“四弟妹也没意见？” 再怎么说也是许小芽的娘家人，就算许小芽不拦着她们去讨回彩礼，可要回来了便都是好东西，许小芽居然不眼红？那些东西可实打实都是于书楷自己花的银子，合该归于书楷和许小芽的。 “我都听夫君的。”摇摇头，许小芽声音很小，态度和立场却很是明确。 如此一来，于大嫂三妯娌才刚生出的那点羡慕和嫉妒立马又散了去，随即而来的是满满的惊喜。 他们家四弟别的不说，出手是真的大方，买的也都是好东西。之前她们就想着说什么也不能让许家人占了便宜，现下于书楷直言一旦从许家要回彩礼就归她们，于大嫂三人欣喜异常，更是铁了心一定要把许如心当初讨要的那些彩礼全都再给要回来！ 于大娘是不打算参与此事的。她就只盯着十两银子的彩礼钱，十两银子到手，其他的东西随于大嫂三人去跟许家人掰扯，正好也趁机锻炼锻炼于大嫂三人的战斗力。 是以，于大娘没有阻拦此事，摆明了就是默许。 眼看于大嫂三人尤为欢喜，于书楷话锋一转，略带迟疑的接着道：“不过三位嫂嫂，小弟今日也就只给我家娘子买了几件衣裳，这鞋子……” “我屋里刚做好了一双新鞋子！我这就拿出来送给四弟妹。”不管任何事情，于大嫂都是最为积极响应的。此刻也不例外，下一刻就见于大嫂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 于书楷满意的点点头，转头看向于二嫂和于三嫂：“那……” “我娘家meimei本是托我给她做双棉鞋过冬，我才只做到一半。如若四弟妹不嫌弃二嫂的手艺差，我先把这双棉鞋送给四弟妹可好？”于二嫂自然也想跟于书楷打好关系，他们家就属于书楷最有出息，连带许小芽这个四弟妹也变成了于二嫂眼中需得讨好的存在。 “我是不如大嫂和二嫂能干，不会做鞋啦……”于三嫂嘴上这样说着，语气里却带着几分炫耀和得意，“不过我明日正好跟我娘家嫂子约好了要去镇上买鞋，待会儿四弟妹把尺码告诉我，我保准给四弟妹挑一双最好看的鞋买回来！” 相比于大嫂和于二嫂，于三嫂的娘家最是宽裕，她也有这个底气放这个话，故而她的姿态也最高。 于二嫂微微低头，心下有些不是滋味，却也无可奈何。 “来了来了！四弟妹你先试试，大嫂别的不行，做鞋可是好手，没少被人夸呢！”全然不知道于三嫂又在她不知情的时候抢走了她这位长嫂的风头，于大嫂兴冲冲的将新做好的鞋子拿出来，说着话的功夫就蹲在了地上，上手准备帮许小芽试穿。 被于大嫂的动作吓了一跳，许小芽慌忙站起身来：“大嫂千万别……” “大嫂真是太客气了！那我和娘子就却之不恭了。”于书楷也没想到于大嫂会这般举动，当即帮许小芽将鞋子接了过来，不遗余力的夸赞道，“所以我时常就跟人说，咱们于家是真的有福气，接连娶了三位勤劳善良的嫂嫂，无怪乎我这个最小的也最是享福了。” 第11章 不得不说，于家四兄弟就…… 不得不说，于家四兄弟就属于书楷情商最高，也最会说话。瞧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他是一个坑接着一个坑，给了枣又要回了糖，最后更是将于大嫂三妯娌哄得心花怒放、服服帖帖，谁人看了不说一声厉害？ 于家三兄弟的脑子都转不过于书楷，心眼也委实没那么多。从头到尾他们就只知晓一件事，于书楷对他们三个哥哥是真的好，这次又打算贴补他们十两银子了！ 至于送给许小芽的那三双鞋子，于家三兄弟跟于大嫂三妯娌一模一样的想法：都是应该的，都是必须的！ 而且真要算起来，还是于书楷吃了大亏呢！想到这里，于家三兄弟不禁就有些愧疚，只觉得很是对不住于书楷这个小弟。 于老汉则是看了看神采飞扬的于书楷，又看了看面露愧疚的于家三兄弟，只能摇摇头，无声的叹息。都是一样养出来的，怎么就差别那么的大呢？ 于大娘却是满满的欣慰，很乐意看到眼前和和气气、家宅安宁的场景。 照这样看来，他们于家认下许小芽这个儿媳妇倒也没什么不好。反倒是那个许如心，早先于大娘还不觉得，今日近距离一相处，于大娘差点没自辖双眼。 她当初怎么就傻傻的信了下米村那些人的胡说八道，真以为许如心是个好的？这许如心不管怎么看都跟王寡妇一个货色，实打实的亲婆媳，当之无愧的一家人么！ 以于大娘这些年以来对王大娘的百般嫌弃和厌恶，在意识到许如心竟然跟王大娘是一丘之貉后，于大娘心里油然而生满满的庆幸。 还好还好，真正嫁来他们家的是许小芽这个实诚姑娘，而不是许如心那个表里不一的。否则他们于家还不彻底被许如心搅和的天翻地覆，一日也不得安宁？ 再仔细瞅瞅于书楷对待许小芽的态度，于大娘就更加放心了。 昨个夜里虽说是于书楷自己做主认下的许小芽这个媳妇，可于大娘生怕于书楷是一时意气之争，事后又反悔。届时才是真的麻烦，他们于家也不好收场。 不过今早于书楷对许小芽的处处维护，已然肯定了他昨日的决定，亦是进一步表明了他在这门亲事上的态度和立场，于大娘这才稍稍安心。 等到这会儿眼瞅着于书楷拐着弯的帮许小芽找于大嫂三妯娌要新鞋子，于大娘除了高兴还是高兴，再无其他想法。 于书楷此人，明面上看着很是随性，好似什么事情也不在意，更不上心。但真要是被于书楷捧在手心里，于大娘已然可以预见许小芽接下来的日子将会是何其的舒坦了。 想也知道，于书楷都能一出手就给许小芽买回来三套全新的成衣了，难不成还缺了多买三双新鞋子的钱？即便真的缺了，于书楷只要拿回十两银子的彩礼钱，多少双新鞋子买不到？他们面前的桌上就放着五两银子呢！ 说到底，于书楷是特意不打算给许小芽买新鞋子的。至于原因，肯定不是于书楷自己舍不得三双新鞋的钱，多半还是因着许小芽本人不愿意多花家里的银钱。 哎，许小芽这个姑娘，于大娘在去许家提亲的时候多多少少都有了解到。说同情肯定是有的，但也确实有心无力。毕竟不是自家的姑娘，她哪里顾的过来？ 而今阴差阳错成为一家人，在于大娘心里，许小芽肯定是配不上她家于书楷的。但是，于书楷没有排斥，也没有厌恶许小芽，反而对许小芽诸多照顾和维护，着实很是稀奇，也尤为难得。 就说之前对许如心，于书楷都没有这般的面面俱到，很多事情都是于大娘帮忙/cao/办，于书楷顶多就是出了个银钱罢了。 当然，于书楷肯拿出这么多的银钱为许如心撑场面，亦是值得肯定的。可于书楷直到成亲前一日傍晚才跟私塾请假，这就显得对这门亲事有些不重视了。连隔壁那般爱读书的王锦言，可都是提前三日请假回家，亲自为自己的亲事忙前忙后，尤为尽心的。 即便王锦言早就知道他自己要娶的是许如心、而不是许小芽，忙前忙后也是为了许如心，却也正好衬托出了于书楷对许如心的不上心不是？ 因着是自家儿子，又是最心疼的小儿子，于大娘是从来不会说于书楷半句不对的。乃至于即便觉得于书楷不该拖到成亲前一日傍晚才请假，于大娘也没有多说什么。反正他们于家别的不多，能干活的人最多，也实在不需要于书楷回来搭把手干些什么。 又不像隔壁王寡妇就只有王锦言这么一个儿子，王锦言不回来干那些重活累活，难不成还让王寡妇自己干？ 哦不对，貌似虽然王锦言回来家里帮忙了，也确实没有干什么力气活，都是使唤村里好心去他们王家帮忙的乡亲干的。也是因着王锦言的这般作为，没少得罪那些本是好心的乡亲。 不过，碍于王锦言是读书人的身份，而且还是rou眼可见很有出息、又有能耐的读书人，乡亲们都把诸多不满和怨言都憋在了心里没有直言说出口罢了。 再者说，到底是成亲、大喜事，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闹得大家都不愉快，否则就真的是跟王家结仇了…… 想想王锦言从来都一副不识人间疾苦的做派，再想想于书楷轻轻松松就将家里三位嫂嫂哄得心悦诚服的为人处事，于大娘心下别提多骄傲和得意了。 说来说去，还是他们家于书楷更好，也更加靠得住。换成王锦言那般的，于大娘只怕得活活被气死过去！ 许家人是赶在午饭时分找来王家的。没办法，下米村的风声越传越大，他们再不作为，只怕真要被乡亲们的唾沫星子给淹没了。 许如心怎么也没想到，她才出嫁第二日，就被娘家人找上门来讨要彩礼钱！真的是前所未有，闻所未闻！ “爹、娘，你们这是做什么？非要逼得女儿在婆家再也抬不起头做人吗？”瞬间就红了眼，许如心含泪控诉道。 “娘和你爹也不想这样，这不是被那可恶的于家婆媳给逼得实在无路可走了嘛？”心疼不已的拉住许如心的手，许大娘连忙就将今日于大娘带着于大嫂三妯娌上他们许家大吵大闹的事情说给了许如心知晓。 末了许大娘还奇怪的看着许如心问道：“你们就住在隔壁，她们婆媳又都不是安安静静的人，你一丁点的动静也没听到？” 许如心哽住。她确实是没有听到。如若她听到了，她肯定早有应对，哪里会被打个措手不及？ 也是到了这会儿，许如心才终于反应过来，弄清楚了之前在大门外，于大嫂为何对她那般厌恶和敌视…… 皱皱眉，许如心着实有些烦躁。她会错过于家动静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因着王大娘一个劲的指使她干活，实在无法分心。有些活计轻省些，她干了也就干了。可那些脏活累活，王大娘居然也使唤她来干，实在气的许如心有苦说不出，既委屈又难受。 偏偏于家这个时候凑上来讨要彩礼，许如心抿抿嘴，一时间倒是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许家是真的很穷，许如心这些年没少花心思，但也仅仅只藏了半两银子的私房钱。加上于家给的那五两彩礼银子，许如心原本确实有五两半的银子傍身。可嫁来王家之后，为了讨好王大娘，她手里的银子直接就给了王大娘三两，剩下二两半哪怕全部拿出来给许老头和许大娘，也还不上于家的五两银子…… “如心，你是不知道，现如今咱们下米村那边传的可难听了，全都在骂娘和你爹不/要/脸，联手王家坑骗于家的彩礼钱……”一见许如心不开口，许大娘立刻就知晓，许如心是不愿意把那五两银子拿出来。于是乎，许大娘也急了。 “什么彩礼钱？什么坑骗？这跟我们王家又有什么关系？”同样是被瞒在鼓里，王大娘当然不知道这内里到底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可既然许家找上门来，还牵扯到了他们王家的名声，王大娘亦不会坐视不理。 许如心没料到王大娘会在门外偷听，乍一听到王大娘出声，她整个人脸色都变了，连忙想要解释，却被许老头闷闷的抢了先：“于家当初向如心提亲给了十两银子的彩礼钱，如心带了五两来你们王家当嫁妆。现如今于家上门想要回十两银子，可不就得找如心把那五两银子也给拿出来？” 方才王大娘在门外只是听了个大概，知道于大娘婆媳几人找上许家去闹腾，却没听清楚十两银子的彩礼钱还牵扯到了许如心的陪嫁。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王大娘恍然明白，许如心清早为何能那般大方一出手就给她三两银子了！ 她就说嘛，许家哪里是什么富贵人家，能给许如心带这么多的陪嫁银子？没成想，许如心的银子都是坑骗了于家的。丢人，实在是丢人现眼！ 第12章 王大娘从来都是一个要面…… 王大娘从来都是一个要面子的人。在听完许家人说完来龙去脉之后，她第一反应就是扭身想走，只觉得跟这样的人家当亲家实在丢人，她脸上臊的慌。 可许如心而今已经是他们王家的儿媳妇，王大娘想不管都不行。最终，她深吸一口气，柔声看向了许如心：“锦言媳妇，这事儿你还是跟你娘家人稳妥解决好，千万别坏了锦言的名声。” 许如心张张嘴，很想回一句，只消王大娘将那三两银子拿出来，她一并交给许家人，此事便算是完了。 然而，明摆着王大娘只字不提的意思就是置之不理，而许如心也实在开不了口找王大娘要回来那三两银子…… 抿抿嘴，许如心到底还是转而看向许老头和许大娘：“爹、娘，我陪你们去隔壁找于家人解释清楚吧！” 解释？王大娘偏过头，嘲讽的勾起嘴角。骗了人家的彩礼银，三言两语就想蒙混过去？许如心还真是小瞧了于家人呢！ 不过，此事跟他们王家可没有任何关系，王大娘半点也不想惹祸上身，当即就主动往旁边退了退，给许家三人让出道来。 “是是是，那咱们赶紧走。有如心你亲自过去解释，于家人肯定不会再为难咱家的。”对许如心，许大娘很是信任，当即点点头，拉着许如心就往外走。 许老头也没阻拦，跟在了后面。 目送许家三人离去，王大娘立马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摸出清早许如心给她的三两银子，换了个更隐蔽的地方藏好。 许家人敲开于家大门的时候，于家人已经吃完午饭，正准备起身进厨房的许小芽先一步被于书楷拉进了他们自己的屋子。 “我可以去帮忙收拾碗筷。”早饭她就什么也没做，午饭又是坐等吃喝，许小芽着实有些过意不去。 “你当前的任务是先把自己的衣裳都给做出来。”指了指放在角落里的那三匹布，于书楷努努嘴，提醒道，“想要干活总得先把衣裳做出来吧？难不成你明日想要穿着镇上新买的成衣干活？” 许小芽大力摇头。那自然不行！于书楷给她买的成衣又贵又不耐脏，万万不能穿着干活。 “那就对了。先去给你自己做两身能干活的衣裳，还有那两匹玉色的布，我摸过，手感确实很好。辛苦娘子给你自己做中衣的时候，也帮为夫做一套？”反正在于书楷这里，许小芽头三天是不可能碰家里任何活计的。如若许小芽实在闲不住，干脆就呆在屋里做衣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