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
当初她是真的以为王大娘出面将许如心赶走了，所以她才对王大娘心存感激。哪怕王大娘不过是一介出身乡野的妇人，她也没有因此看低王大娘，对王大娘颇为敬重。 结果呢？王大娘就是这般回报她的。背着她帮许如心另寻住处安置好，还特意安排了稳婆早早备着…… 这一出又一出，要说王大娘是无心的，谁相信？ 还有王锦言是真的不知情吗？尽管种种迹象都表明，一切都是王大娘擅自做主，可张倩儿不敢相信了。王家人真的太狠了，也太毒了，张倩儿此后都不敢轻易交付真心，一切都还得靠她自己。 没错，是她自己。连她娘家的双亲，张倩儿此次也被狠狠伤了心。 当她极为难受的跑回娘家哭诉自己受到的委屈和难堪时，张倩儿本以为，张夫子会站在她这一边，如以往任何一次那般的维护她、为她出头。 可张夫子并没有这样做。 张夫子说，嫁了人就该安安生生好好跟王锦言过日子，不要动辄就往娘家跑。这次爹娘可以帮她，下次呢？下下次呢？难不成爹娘还能管她一辈子？ 张倩儿当时就惊呆了。张家就只有她一个女儿，她爹娘难道不该管她一辈子吗？ 还有，这次真不是小事，也不是小冲突、小矛盾。王锦言都在外面折腾出长子了，难不成还要她忍气吞声，假装什么也不知道？ “是该假装不知道啊！最起码，这件事不该由你出面。你怎么也该先让人给爹和你娘传个信，由爹娘出面去跟王家人谈。届时不管是王大娘还是王锦言，爹和你娘都有把握拿下。可是现在呢？你已经把笼子捅破了，再坏的结果也不会比眼下的局面差，还让爹和你娘去找王家谈什么？谈你和王锦言何时和离吗？”张夫子其实是很生气的。既生气王锦言的所作所为，也生气张倩儿的自大和愚蠢。 孩子都已经出生了，张倩儿才发现，早干嘛去了？但凡张倩儿早点发现这个孩子，他们张家有的是手段将孩子弄掉，自然不会放任这个孩子危及张倩儿的地位。 可而今王大娘和王锦言都开口认了这个孩子是王家下一辈的长孙，张夫子还能做什么？当着王大娘和王锦言的面，去要了孩子的命？ 他真这般做了，张倩儿和王锦言的缘分也彻底到此终止了。 要是张倩儿没有怀孕，张夫子或许还会考量其他。但一想到张倩儿肚子里的孩子，张夫子立马就有了明确的偏向。 张夫人也觉得涉及到张倩儿肚子里的孩子，这事还得再商量商量，不能马虎大意，更加不能等闲视之。 故而在面对王家人的坚持时，张家人明显就弱了气势。 一开始张倩儿执拗的不肯低头，也不肯妥协。她就是要王家人付出代价，就是要王锦言跟她下跪认错。许如心生下来的那个野种，王家不准认，她坚决不答应。 可王大娘和王锦言为了认回那个孩子，竟然一气之下从五水巷搬了出去！ 起初张倩儿还觉得王大娘和王锦言是故意做给她看的，摆明了想要威胁她罢了。只要她服软、不退让，王大娘和王锦言早晚还得老老实实搬回五水巷。 谁曾想王大娘和王锦言铁了心跟她刚到底，任凭她这边如何的生气，王家人都不闻不问，甚至还乐得清静和团圆？ 只要一想到张夫人带着她悄悄前往王家的新住处时看到的画面，张倩儿就怄火不已，差点气得吐血。 怪不得王锦言没有去张家找她，也顾不上去张家找她，王锦言根本就忘了她这个娘子！ 也是，有许如心母子在，王锦言娇妻佳儿都抱在怀里，其他人包括她在内，又算得了什么？ 咬咬牙，张倩儿根本忘记了她当时是怎么离开的。她就知道，她恨死了王家人，恨透了王家人。 张倩儿是真的刚烈。她想过不要肚子里的孩子，彻底跟王锦言断了关系。 不就是一个王锦言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区区一个秀才，哪里就配得上她了？只要她想，难道还找不到更好的人？ 然而，张夫人不答应，张夫子更是不准许。 张夫人不答应，原因很简单。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要是张倩儿还没嫁给王锦言，还没怀上王锦言的孩子，张倩儿想怎么后悔都行。反正从一开始，张夫人就没瞧上王锦言。 但现下不同了。张倩儿已然是王家的媳妇，哪怕张倩儿再不情愿承认，也是更改不了的事实，容不得争辩。 而张夫子，就只有一句话：王锦言是他看重的学生。 彼时张倩儿疯了般的问张夫子，到底是她这个女儿重要，还是王锦言这个学生重要？ 张夫子的回答很果断，丝毫没有犹豫：王锦言既是他的学生，更是他的女婿。女婿，亦是半子。 呵！好一个半子，说的比唱的还要好听。说来说去，张夫子就是嫌弃她不过只是一个女儿，不是儿子呗！ 在此之前，张倩儿从未想过，原来她爹也会这般的重男轻女。明明她从小到大，她爹对她都宠爱有加，有求必应，从未对她说过一句的重话，凡事都顺着她、由着她…… 张倩儿一直都以为，她爹爹很爱她的，也很宠她的。却原来，她爹爹根本不是她想象的那样。一切都只是假象，都是骗人的。 也所以在执拗了一段时日、强硬了一段时日后，张倩儿率先认命了。 她能够死撑着跟王家人硬碰硬，无外乎是笃定她有娘家人的庇护和撑腰。可连她爹娘都不向着她，她还能奢望谁站在她这一边？ 最终，张倩儿板着脸心灰意冷的回了五水巷，放任王大娘和王锦言接回了许如心母子。 至于王大娘的讨好，张倩儿有感受到。可是那又怎样？张倩儿不会再跟王家人亲如一家的。等着看好了，早晚有一日，她会让王家人后悔对她的欺骗和羞/辱！ 八月，于大娘和于老汉带着一家老小再度来了五水县。为的，是全家人一起过中秋。 “四弟妹，这真的是咱家的院子啦？”好奇的打量着四下的屋子，于大嫂问道。 “大嫂，这叫府宅，不叫院子。”于三嫂笑着提醒道。 “对对对，府宅，不是院子。”点点头，于大嫂也不跟于三嫂争嘴，只一味催促道，“三弟妹，咱们赶紧挑屋子。东边的还是西边的，三弟妹你先选。” “那可真要谢谢大嫂的大方和大度了。我都行，东边西边一样好，我们三房都住的高兴。大嫂你是家中长嫂，你先挑，挑剩下的咱们三房再选。”于大嫂会做人，于三嫂更是不妨多让，两妯娌就这样站在院子里客客气气的谦让了起来。 一旁的于二嫂脸色变了变，张张嘴又闭上，心下不禁有些愤愤然。 又是这样。挑选屋子根本不带他们二房，好像他们二房就活该住大房和三房挑剩下来的，凭什么这般欺负人？ “行了行了，都是一家人，住哪间屋子不是住，还真当回事的挑选上了？”没好气的白了一眼推让的尤为带劲的于大嫂和于三嫂，于大娘大手一挥，毫不客气的开始分屋子，“大房随我们老两口住东边，二房和三房住西边。” “好，都听娘的。”本就是哪边屋子都好，于大嫂和于三嫂当然不会有异议，当即点头应道。 于二嫂却还是觉得他们二房受委屈了。大房和三房刚刚就在挑了呀，东边西边她们都很满意，也很喜欢。可怎么就没有人问问他们二房是什么想法，就擅自给他们二房定下了西边？万一他们二房就想住东边，不行吗？ 说到底，全家人都偏心，都不把他们二房放在眼里，都不是真心实意待他们二房的！ 于大娘才懒得理睬于二嫂心下那点小九九。爱住就住，不爱住就滚回上米村去。真当她稀罕带这么一大家子的拖累来四房占便宜？也不知道他们这次来这么多人，又要白花四房多少银钱。老四和老四媳妇不说话，她这个当娘的还心疼呢！ 于书楷和许小芽当然不会有任何的不满。对于家人的到来，他们是真心欢迎，也尤为热情的招待。 “娘，上次您和大嫂、三嫂过来，都是你们照顾我，我都没能好好招待你们。这次你们来，一定要多住一段时日，我带你们好好在五水县走走逛逛。”许小芽本就是特别感恩的人。对于大娘她们三人上次特意赶来五水县伺候她生孩子、又坐完月子的举动，许小芽始终谨记在心。 “你这丫头就是爱乱/cao/心。自家人，还说两家话的？上次我们过来，吃的住的，哪样没给你和老四添麻烦？你还非要为了这么点小事惦记着，做人哪有你这样实在的？早晚会吃亏。”于大娘对许小芽的维护，十年如一日，哪怕相隔这么长时间不见也始终不曾改变。 “娘说的对。四弟妹你别太放在心上了。我和三弟妹能来五水县伺候你坐月子，还是我们努力向娘争取来的呢！而且来一回五水县，我和三弟妹不但增长了不少见识，也买了不少合心意的好东西带回去。你都不知道，村里好些人都羡慕我和三弟妹能有你这么处得来的妯娌，自己搬来五水县还特意招待我和三弟妹来五水县一起住……”于大嫂这话就纯粹是她在上米村跟人吹嘘五水县多么多么繁华的时候，村里人附和她的了。 于三嫂也跟着点了点头。她倒是没有像于大嫂那般到处吹嘘，可村里人的羡慕是真的，她亲耳听见、亲身经历，很是欢喜，也极其满意。 于二嫂默默低下头，掩盖住眼底的嫉妒和不满。 是是是，于大嫂和于三嫂都多的是人羡慕。唯有她这个二嫂不讨喜，不被婆家人待见，连搬去五水县的四弟妹都故意不带上她这个二嫂一起见世面。风风光光都是于大嫂和于三嫂的，活该她被人无视，活该她被人瞧不起。 “既然大嫂和三嫂都喜欢五水县，那一定要多住上一段时日，千万别急着回家。”来了五水县这么久，许小芽还是不怎么会应酬，更加不会说多么好听的客套话。不过她的诚意绝对十足，也是百分百真心留客。 “只要娘不赶我们走，我们保准多在五水县玩一段时间。”于大嫂悄悄看了于大娘一眼，嘀咕道。 “对，赖着四弟妹不走了。”于三嫂笑眯眯的回道。 “你俩丢不丢人？合伙欺负你们四弟妹为人老实又实诚是吧？还赖着你们四弟妹不走了，小心哪日我就把你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赶走。”于大娘嘴上这样说着，语气里却不见怒意，无疑也是很欣慰于大嫂、于三嫂能跟许小芽相处这般融洽的。 “看吧看吧，四弟妹你听听咱娘说的。咱们在家里的时候，咱娘就是这样威胁我和三弟妹的，直说只要我和三弟妹敢惹四弟妹你不高兴，立马把我和三弟妹赶回上米村。”于大嫂嗓门不大，一副告状的语气却甚是招人注目。 旁边的于三嫂耸耸肩，一脸无辜的表示无声的赞同。没错没错，于大娘就是这样威胁恐吓她和于大嫂的，明明她们就跟许小芽这个四弟妹很要好。 “娘只是跟大嫂和三嫂说笑呢！”许小芽不是很会劝架，面对于大嫂和于三嫂的告状，她想了想，认真回道。 于大嫂和于三嫂同时被逗笑。她们也不是真的怨于大娘，更加不敢有这样的心思。否则，她们可不敢说出口，更加不敢表现出来。 于大娘不禁也跟着笑了起来。到底是谁在说笑呢？她可是正儿八经的在给于大嫂和于三嫂下紧箍咒。反倒是于大嫂和于三嫂这会儿才是真的跟许小芽说笑，偏生许小芽就当真了。 不过，许小芽话里对她这个婆婆的维护亦是浅显易见，傻子都能听得出来。于大娘可是聪明人，哪里会没有察觉到？ 正是如此，于大娘对许小芽这个儿媳妇越发的喜欢，也越发的满意。她这四个儿媳妇，就属老四媳妇最是真心，也最是孝顺！ 与此同时，于老汉几父子已经仔细看完府宅的角角落落，开始自发找活干了。 难得来五水县一趟，又是自家的府宅，该干的活怎么也不能落下，合该多帮帮老四两口子才对。 然而很快的，于老汉父子几人就发现，他们居然丝毫没有用武之地。不是家里没活干，而是家里的活都已经有人干了。 上次来五水县租住李家院子的时候，于老汉和于大哥还帮着做了不少粗活和累活呢！不过今天他们才刚想动手，就被拦了下来，而且立马就被请到一旁坐着喝茶……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于老汉他们才真正意义上认知到，他们家而今也是有下人伺候的了。 于大娘她们也很快就发现了。想要收拾屋子，屋子已经被提前打扫的干干净净。想要去厨房做饭，热腾腾的饭菜已经烧好马上就要摆桌。就连她们从上米村带来的那些东西，也迅速被收拾的妥妥当当。 这，这可是大户人家才能过上的富贵悠闲日子吧！ “四弟妹，而今咱们都能过上这种好日子啦？”凑近许小芽，于大嫂悄声问道。生怕自己嗓门大了，会被人看低了，外加被人笑话。 于三嫂也是立刻就跑了过来，目不转睛的盯着许小芽：“四弟妹，以后咱们也能被人伺候了？是咱们于家的下人没错吧？不是李家借来的？” 像上次来五水县碰到的李家婆子，虽说是下人，却是李家的下人，跟于家丁点关系也没有，单纯就是帮忙而已。 是以于大嫂和于三嫂都没敢把李家婆子视为下人，而是当成寻常的长辈在相处。只不过是并不相熟、关系也算不得亲近的长辈罢了。 于大娘没有开口，看过来的眼神也是表达着同样的意思。确定是自家的下人没错吧？别又是李家的下人，她们可不好让人伺候的。 “是咱们于家的下人没错。夫君亲自去挑选后，买回来的。”许小芽点点头，肯定道。 于大娘她们同时松了口气，随之而来的是满满的惊喜。原来是真的呀！看来她们于家果然是发达了呢！ 院子里于老汉他们也从于书楷口中问明情况，忍不住就点了点头。这么大的府宅确实需要有人帮忙照看着，光靠许小芽一个人可不行，太累了，也忙不过来。 再者，就如同于书楷说的，于书楷白天都要去学院，就只留许小芽母子在这五水巷，人生地不熟的，不安全。 至于买下人花的银钱、每月需要给下人发的工钱，于家人一致都没开口。这点默契他们还是有的，毕竟他们家老四是真的厉害，还真就不差银子！ 第95章 更新 伴随着于大娘他们的到来, 于家府宅彻底热闹了起来。李君懿是一听闻消息，就立马上门拜访的。李家婆子紧随其后，亦是没有落下。 至于李家娘子, 李君懿是从学院回来直接去的于家府宅, 并未知会李家娘子。 李家婆子就更不必说了。时间过去那么久, 她跟李家娘子依然还是互不干扰的局势, 倒也相安无事。 于是乎，李家娘子就这样被漏下了。 李君懿来于家，是因着于书楷。加之他跟于家人虽然接触不多, 但印象极好，此次登门理所应当, 全然没有半分的勉强和为难。 于家人对李君懿是毫无疑问的热情满满, 几乎是全家人都特别的积极招待。包括于二嫂在内, 也不例外。 于二嫂是真心想要讨好李君懿的。在她看来, 于书楷能有而今，跟李君懿这位至交好友脱不了关系。 最关键的是，于书楷以前也能赚钱，但也仅仅只是会赚钱而已, 并不会读书。 但是认识李君懿之后，于书楷的人生就彻底变了。不但顺利考过了府试和院试，甚至连名次都比隔壁的王锦言要更加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