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节
陈丰道:“昨天夜里明明是十几箱金银,怎一夜之间就变成了青砖?” 慕 容曦道:“邱显臣这老家伙,肯定提前得了信儿,不然,怎会反应的如此之快,且,爷今儿去的时候,他还跟爷演了全套戏,让爷以为拿住了他的短儿,若不是陈丰 昨夜真把玉佩放进了佛堂,恐爷也不好脱身,这老狐狸太狡猾了,爷就想不通,事儿是咱们几个商量的,他邱显臣又不是神仙,怎么知道咱们今儿要搜他的佛堂,这 事儿不是太奇怪了吗。” 正说着,甘草跑了进来:“姑娘,秋月楼的云秋月姑娘上吊了。” 怀清一愣:“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甘草道:“翠儿说,昨个秋月姑娘去了一趟书院,回来便失魂落魄,夜里早早就安置下了,今儿一早她去唤秋月姑娘,才发现人已咽气多时,身子都冷了。” 怀清道:“翠儿呢?” 甘草道:“现在外头。” 怀清叫甘草带着翠儿进来,翠儿见了怀清跪下磕头,从怀里取出一张纸递上来:“这是姑娘书案上留下的。” 怀清接过一看,正是自己当初写给她的那阙词,: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下头添了四个字,所托非人。 怀清恍然大悟,问翠儿:“你们姑娘相好的哪位公子如今在哪儿?” 翠儿恨声道:“那狼心狗肺的东西,听说如今在巡抚大人府里。” 怀 清不禁叹息,真是千算万算,就没算到云秋月会把这件事透露给他的相好,想来云秋月是想这件事过后跟他远离扬州双宿双飞,做一对平凡夫妻,却没想到她的相好 另有所图,之前在书院里教书,是没得机会,如今有了机会,哪还会甘心跟云秋月过什么平凡日子,名利,仕途,只要是读书人都禁不住这两样的诱惑,跟这个比起 来,云秋月的命又算得什么。 或许,在那个人眼里,跟云秋月相好也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不然,哪个男人会甘心情愿看着自己相好的女人,伺候别的男人,不过,这人明知道邱显臣是云秋月的恩主,还去告密,已经卑鄙到了极点,实在该死。 怀清看向翠儿:“你今后有什么打算?若不想在秋月楼,我可叫人帮你赎身。” 翠儿一听忙磕头:“奴婢愿意伺候姑娘。” 怀清叫甘草把她带下去,跟慕容曦道:“此事还要麻烦六皇子走一趟。” 张怀济道:“如今事败,那邱显臣定有了戒心,再想拿他的把柄就难了。” 慕容曦道:“那书院的混蛋叫什么来着?” 陈皮道:“听刚才翠儿那丫头说,叫傅义。” 慕容曦道:“还真是人如其名。” 张怀清忽道:“哥,当初参陈大人畏罪自杀的是谁?” 怀济道:“前任扬州知府左明海,如今任江苏按察司。” 怀清道:“既不能动邱显臣,不如从左明海下手,如今葛大人站在哥哥一边儿,哥哥在扬州已不是孤立无援,皇上叫哥哥彻查陈大人一案,此时正是时机。” 怀济道:“小妹的意思是……” 怀清道:“开馆验尸,洗清陈大人的冤情,将妄图陷害之人绳之以法。” 张怀济道:“我这就去通判府,跟葛大人商量此事。”说着快步走了,留下慕容曦跟怀清。 怀清看向慕容曦:“你怎么还不去秋月楼?” 慕容曦看了她半晌儿,凑近她低声道:“那秋月楼可是有好几个花魁,个个都是倾国倾城的佳人,爷好歹是个男人,你就不怕爷去了,被美人迷住出不来?” 怀清瞥了他一眼:“你若出不来了就住在里头好了,也省的成天在我耳边儿嗡嗡。” “嗡嗡……你这丫头把爷当苍蝇了不成。”怀清走到门口回头道:“你快去,此事办得好,晚上我亲自下厨给你做菜。” 慕容曦眼睛一亮:“那爷可得点菜,爷想吃上回那个香菇酿rou,还有那个鸭丝卷,清炒芽菜,炝拌笋丝,还得做一个砂锅鱼头豆腐汤。” 怀清痛快的点头:“只要你把翠儿的卖身契拿回来,晚上的菜单就照你说的来。” 慕容曦还不放心:“可得是你亲自下厨做的才成。”怀清白了他一眼走了。 慕容曦搓了搓手心说今儿虽没捏住邱显臣,能蹭一顿饭也算造化,这丫头做的菜可比厨娘做的强太多了,那滋味真让他吃一回想两回,可惜这丫头不常下厨,要不然,自己也不至于这么心心念念惦记着…… ☆、第86章 左明海着急的道:“邱大人,张怀济可定了三日后开棺验尸。” 邱显臣看了左明海一眼淡淡的道:“开就开,你怕什么?” 左明海暗暗咬牙,心说,你是不怕,当初参陈延更可是自己拿的主意,邱显臣只不过跟着附和,到时候事儿翻出来,这厮往自己身上一推,他至多落个不察之罪,自己却难脱干系,这老狐狸太他妈不仁义了,想拿自己当陆兴,门儿都没有。 想到此,左明海呵呵笑了两声:“下官若获罪,可就顾不得别的了,到时候有什么说什么,邱大人别管下官不仗义。” 邱显臣脸色一阴,看了他半晌儿,哈哈笑了两声:“左大人何必如此,不还有盐帮呢吗,到时候就往盐帮身上一推,还有左大人什么事儿?” 左明海心说,范江又岂是好惹的,真惹急了盐帮,自己全家都别想活命,就算让盐帮扛着,也得邱显臣冒这个头,想让自己当这个出头椽子,没门儿,反正自己纵死了也得来着邱显臣当垫背。 当初陈延更夫妻一死,是葛连升负责收殓尸骨,因案未审清,不好下葬,便停灵在大明寺里,如今开棺验尸便在大明寺外。 怀清牵着陈长安下了车,这是刘成的主意,想让长安再看爹娘最后一眼,今儿开棺之后,若沉冤得雪就该下葬了。 不知是不是上天都觉得陈大人死的冤枉,昨天还艳阳高照的,今儿一早却下起了雨,雨不大迷迷蒙蒙的像人的泪。 搭了临时的公堂,验尸的棚子,即使下着雨,又在城外,也来了不少百姓,公堂之上当中坐的是张怀济,两侧一边是慕容曦,一边儿是邱显臣,其余官员挨着坐下,不大的临时公堂挤得满满当当。 邱显臣本来今儿不想来的,想也知道没好事儿,不如在家躲清静,偏一大早慕容曦就来了邱府,说陈延更一案事关重大,若他这个巡抚不在恐不妥,死活把他拽了来。 邱显臣一来,下头的官哪敢不来,故此扬州的官有一个算一个来了个齐全,本来邱显臣算扬州最大的官,既设公堂,他应该坐在当中,不过慕容曦先坐到了边儿上,自己也不好做当间儿,只得在旁边的位子坐了。 怀清撑着伞牵着长安在公堂外站着,慕容曦看见她不禁摇头,昨儿还说不让她来,这人都死了大半年了,如今开馆,不定什么样儿呢,怕她瞧了做恶梦,不想她还是来了。 慕 容曦琢磨这丫头什么时候能听话就好了,以这丫头的性子,估计这辈子都不可能,想着慕容曦不禁摇头,其实自己今儿也不想来,他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当年母妃跟 meimei去的时候,他还记得,尤其母妃大丧,父皇牵着他的手在母妃的灵前守了七天,那七天让他终于知道,母妃去了,真的去了,再也不会跟他说家乡的事儿,也不 会再有人叮嘱他别调皮。 这些事儿过去十六年了,如今想起来却仍然历历在目,慕容曦挥挥手道:“人既然都到齐了就开棺吧。” 张怀济吩咐开棺,一开馆忽闻一阵香气,周围的百姓呼噜噜跪在了一地,大呼陈大人,长安要过去,却给怀清抓住,长安抬头看着怀清:“jiejie长安想看看爹娘。” 怀清摸了摸他的脸:“长安乖,过会儿jiejie带你过去,。” 小家伙很听话,虽然小脸有些黯然,却仍点点头,怀清却想这香味是怎么回事,倒是听说过古人有在棺中放置花椒香料用来防尸体腐烂的,莫非是这个原因。 这股子香味飘来左明海心惊胆战,邱显臣也是暗暗嘀咕,心说这是怎么回事,不一会儿仵作进来回道:“虽已过了大半年,陈大人却仍面色如生,故此伤处也看的分外清楚,陈大人伤在脖颈,乃是一刀毙命。” 左明海道:“可是自刎?” 仵作摇头:“刀伤在后而非前,该是有凶手从后下刀。” 张怀济道:“你可知若妄言是杀头之罪?” 仵作道:“在下愿以身家性命作保。”又叫了几个仵作来均是如此说,慕容曦转了转拇指上的扳指道:“这可奇了,既如此,当初何故有人上奏说陈大人畏罪自尽,此等罪名从何得来,这可是欺君之罪。” 慕容曦一句话,左明海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六皇子明鉴,此事乃邱大人起得头,言说陈大人是畏罪自杀,叫我等联名上奏,下官并不知陈大人死于他杀。” 邱显臣心说,左明海我日你八辈儿祖宗,昨儿说的好好,让你往盐帮身上推,你倒好,盐帮的一个字都不提,倒是都推到了老子身上。 慕容曦看向邱显臣:“原来这里头还有邱大人的事儿啊。” 邱显臣扫了眼葛连升,暗道,你倒是命大,上回那样都没弄死你,以为靠上慕容曦就摘楞清了没门儿。 想到此,邱显臣站起来道:“葛大人是扬州府通判,陈大人一案都是葛大人经手回报,下官是听信了葛大人之言,方以为陈大人是畏罪自杀。” 葛连升哼了一声,心说早料到老狐狸有这么一手,从怀里取出一张字条呈给慕容曦道:“下官虽有罪,却也是受人指使,这张字条是前知府大人左明海叫下人转给下官的,乃是左大人亲手所书,请六皇子明鉴。” 左明海脸色巨变,心里暗骂葛连升阴险小人,竟还留着这张字条,这会儿拿出来却成了铁证。 慕容曦看了看,上头写了五个字,宜畏罪自裁,慕容曦把字条递给左明海道:“左大人瞧瞧,这可是你的手笔。” 左明海面如土色,盯着那张字条半天,忽张嘴把字条塞进嘴里,陈脖子瞪眼的吞了进去,众人愕然,没想到他会如此动作。 慕容曦给他气乐了,指着他道:“行啊,今儿爷真开眼了,闹半天,左大人喜欢吃纸条啊。”说着看向葛连升:“葛大人,你哪儿还有没有字条,若有,拿来接着让他吃,爷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吃纸的呢,瞧着稀罕,只当个乐子了。” 葛连升应一声,叫下头人送了半盒子纸条上来,葛连升道:“左大人刚吃的那张是下官叫人仿的赝品,左大人亲自写的那张在这里头呢,葛大人若是想毁尸灭迹,可得把这半盒子字条都吃了才成。”说着把那盒子朝下抖落了一地。 左明海知道自己着了道,今儿张怀济就是冲着自己来的,要不然,能找六皇子坐镇吗,左明海一指邱显臣道:“下官是受了邱大人指使,说陈大人一死恐不好交代,只做畏罪自杀方好。” 邱显臣哼一声:“左明海你别逮着谁咬谁,六皇子英明,岂会听你的一面之词。”说着跟张怀济道:“张大人今日开棺,难道不是为了找出真凶?” 张怀济道:“莫非邱大人知道真凶是谁?” 邱显臣道:“陈大人任按察司,自上任以来多次跟盐帮冲突,盐帮之人可是亡命徒,心怀恨意,潜进陈大人府里害了陈大人性命有甚稀奇。” 张怀济道:“邱大人是说陈大人的命案乃是盐帮所为?” 邱显臣道:“正是。” 张怀济道:“大人如此说可有证据?” 邱显臣道:“盐帮都是一帮作jian犯科的亡命徒,还要什么证据?” 张怀济皱了皱眉:“若无证据怎好说是盐帮所为?” 邱显臣坐下道:“若张大人不信可提盐帮帮主范江审问。” 张怀济暗抽了口气,盐帮虽是江湖帮派,却帮众甚多,自来江湖跟朝廷就是井水不犯河水,自己若是拿了盐帮帮主,江南还不乱了,江南一乱,谁还顾得查盐税啊,到时邱家兄弟一本参上去,自己这个扬州知府难辞其咎,邱显臣这一招真是阴险非常。 张怀济道:“便是江湖帮派,若拿人也该有真凭实据。”说着看向葛连升:“葛大人可还记得当日是谁把这张字条传给大人的?” 葛连升道:“是左府的大管家左亮。” 张怀济一拍惊堂木:“传左亮。” 自 打今儿大人一出门左亮这眼皮子就一直跳,总觉得今儿有什么事儿似的,暗道,莫非缺德事儿干的太多,得报应了不成,尤其听说今儿陈大人开棺,左亮这眼皮子跳 的更厉害了,陈延更虽说不是自己杀的,可过后的事儿都是自己去办的,老爷参了陈大人一个畏罪自杀,才顶了陈大人的官位,这事儿要是翻出来,能有自己的好儿 吗。 那个张怀济别看就一个知府,可后头有六皇子戳着,六皇子不够看,还有皇上呢,张怀济能在江南这么折腾,还不都是因为皇上要肃清江南官场,不然,十个张怀济也不好使啊。 正在这儿忐忑着呢,忽看门的来报:“大管家,外头府衙的衙差来了,说知府大人传您问话呢。” 左亮就觉眼前一黑,险些栽地上,小厮忙伸手扶住他:“大管家,您可站稳当了。” 左亮腿都打颤儿,可不敢不去,只得战战兢兢跟着衙差去了,到了郊外的公堂,见老爷正跪在哪儿吃纸条呢,嘴里塞的满满,抻脖子瞪眼,跟要噎死了似的。 左明海也不想吃啊,可六皇子这个阎王说他自己不吃就让侍卫喂他吃,就六皇子那几个侍卫,真要那几个上手,自己这条老命就交代了。 一边吃,一边还琢磨自己平素待左亮不薄,怎么也不会把自己秃噜出去,再说,自己这个主子倒霉了也没他什么好儿。 左亮一见这阵仗腿更软了,噗通就跪在地上,张怀济看了他一眼道:“下跪可是左亮?” 左亮忙道:“正是小人。” 张怀济:“你抬头看看你右边儿是何人?” 左亮抬头看了一眼道:“是通判葛大人。” 张怀济点点头:“葛大人说当初陈大人死后,是你传了张字条,上头写着宜畏罪自杀,可有此事?” 左亮心说,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怎么偏偏问这档子事儿呢,不承认吧,葛连升哪儿有字条当物证,还有葛府之人做人证,自己不承认可得行啊!若承认,可就得把老爷交代出去,老爷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自己一样没好儿,这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真是难死人啊。 怀清在甘草耳边说了几句,甘草往前走了几步冲陈丰招招手,陈丰出去不一会儿回来跟慕容曦传了几句话。 慕 容曦笑了,心说这丫头倒是深谙人性,如此一来,不怕左亮不招,想到此,开口道:“你一个当下人的,便做了什么也是受你主子驱使,无奈为之,其情可悯,只要 你老实交代清楚,本皇子保你无事,若还想替你主子隐瞒,那就对不住了,跟你主子一样的罪过,诬陷朝廷命官可是要杀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