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
李大虫/梁氏：“……” 原来女儿干的活，不是他们想的那样？ 夫妻俩的眼泪一下子就止住了，对视了一眼，非常惊喜。梁氏还不放心，追问道：“那你们没依没靠的，住在哪儿啊？”要是女儿跟些不清不白的人住在一起，那以后可怎么嫁人？ 小妮笑着说：“夫人慈善，在作坊旁边建了房子，让我们搬进去住着。阿娘别担心，那房子里都是单身女子住的，附近还有人养狗，可机警了，有生人经过都瞒不了它。” “那便好，便好。” 桌上放着几个包子，臭娃闹着要吃，梁氏只拿了一个，掰成两半，递给了儿子和丈夫。剩下的吃食她都不肯动了，这是女儿们挣来了，她了解大妮和小妮的性子，肯定一点儿也没有偷吃。 她把包子推到女儿面前，温柔地说：“你们吃吧，肯定是饿了。走了那么远的山路，累坏了吧。” “不累，不累。”大妮和小妮见到亲人，心里兴奋，哪里会喊累？不过饿倒是挺饿的，她和meimei各拿了一个包子吃着，瞧着家里的境况，就把剩下的吃食都收起来，打算留着明天再给臭娃吃。 分享完作坊里的美味，大妮朝小妮使了个眼色，让meimei把门关上，才偷偷摸摸地在背篓底下掏了掏。她拿出了一个小布袋，里面装的都是夫人发的工钱，一人是六十文，两个人便是一百二十文！ 小布袋沉甸甸的，装了满满一袋子铜板。大妮和小妮没有私藏，全部都装进去这个小布袋里，孝敬给父母。 夫妻俩接过女儿递过来的钱袋，看得眼都值了。梁氏捂着嘴巴，差点惊叫出声。这么多钱，不仅能给臭娃做一身御寒的冬衣，还能买上好几袋粗粮，碾碎了熬粥吃。家里的米缸都见底了，这钱来的真及时啊。 李大虫：“这样吧，大妮你去买斤rou，难得回来一次，你们一定要吃顿好的。” 他虽然不舍得花钱，但这钱是女儿们挣来的，他心疼孩子，决定让女儿们补一补。梁氏也一脸喜色地表示，今晚吃顿稠的，管饱。 “管饱”这个词，臭娃好久都没有听到了。家里煮小米粥过日子，稀得跟什么似的，他的小肚肚总是好饿啊。 小男孩拍着手，抱着jiejie的大腿不肯走：“好喔，又有rourou吃了！” “是啊，今晚吃rou，也让爹娘尝尝我们的手艺。”大妮抱着弟弟，小妮拿着钱，三姐弟一块出门去了。 她们运气不错，村口的张屠户今天收了一头土猪过来，刚杀好，切割成一块块好rou。大山村的村民大多姓李，张屠户因为娶了李家的姑娘，就在此处落户了。 大妮和小妮这对姐妹花出去“享福”的事情，大山村里的村民们都传遍了。有人骂刘五娘引着小姑娘不学好，去挣男人钱，也有人为两个小姑娘的命运叹息，认为她们都是可怜人。张屠户就是个心善的，他同情这一家子的遭遇，可惜自己穷，也不能帮什么忙。 “这……这是大妮和小妮吗？”他整理着案上的鲜rou，难以置信地看着抱着臭娃的小姑娘。 臭娃这孩子，他是认识的，这小子馋rou吃，总是在rou铺旁边偷偷流口水呢。只是臭娃家里没钱，吃不起rou，只能过个眼瘾。 “张叔，我们得了空儿，特意回来探望一趟。”小妮摸着兜里的钱，问臭娃，“弟弟，爱吃什么，二姐给你买。” 哟，这可真稀奇，臭娃来买rou了！ 臭娃的小手坚定地指着案上的五花rou，这个有点肥的，肯定特别香。其实他更想吃几寸脂肪的大肥rou的，可是时人都爱吃肥的，大肥rou的价格比五花rou更贵啊。 懂事的臭娃不想让jiejie破费，就退而求其次，选了带一点肥的五花rou。 “臭蛋选好了吗？”张屠户拿起了一条五花rou，肥瘦相间的红rou看起来很有食欲。一称，足足有一斤一。 小男孩不停地点头，他是选这个了。回头看一看jiejie大妮，她也并没有反对。 张屠户把rou用绳子穿起来，看向大妮和小妮：“那就给我七文钱吧，算作一斤。” 他一张嘴，就减了一两的钱，乐得姐弟三人都连连道谢。一两rou啊，足够吃好几口了，笑得臭娃的小眼睛都眯起来。 小男孩笑得甜甜的：“谢谢叔叔，你是好人。” “给rou吃就是好人？”张屠户忍不住想逗一下他，“我给你rou吃，来我家当儿子好吗？” “不好，不好。”小男孩怕这坏大叔把他抢走，催促这两个jiejie快跑。当然，他还没忘记买来的rou呢，小短腿抱着rou跑得飞快。 这孩子…… 张屠户轻笑了一声，继续守着案上的鲜rou，等候着下一个顾客上门。 买了rou回家，姐弟三人都很高兴。臭娃坐在了厨房的门槛上，看着两个jiejie做菜。小男孩瞪大了眼睛，瞧见大姐从背篓里拿出一个小包，然后剪开，把研磨成粉状的香料倒进煮rou的汤里，这五花rou就变得好香好香。 说是rou味吧，又比白水煮rou的味道香太多。桂皮、八角、香叶、陈皮等香料的滋味和猪rou结合在一起，就如同给一个丰满的美人，披上一间奢华的衣裳，衬得她越发美丽动人。 “好香啊……”小男孩深深地闻了一口，他已经被厨房封印住了，“大姐，这可以吃了吗？” “还没好呢，还要炖一个时辰。” 这一个时辰，在臭娃的心里，就好像一年那么漫长。他每次都以为rou快要出锅了，但是问jiejie，jiejie都说rou还没卤透，还能不能吃。酱色的汤汁在火上慢慢地熬着，把绝妙的滋味都熬进去rou里，直到一寸长的rou块被染上了可口的棕红色。 终于，在臭娃第三十次问能不能吃的时候，大妮用筷子扎了一下rou块，确定炖烂了，给出了肯定的答复：“臭娃，去洗手，这rou做好了！再去叫耶耶和阿娘一起吃饭。” “太好了！” 大妮把rou捞出来，盛了一大陶碗，都冒尖儿了。小妮把熬好的小米粥装在大陶盆里，端了出去。 热乎乎的小米粥非常浓稠，还带有粮食特有的清香味。阿娘说要管饱，小妮多撒了两把小米，看得梁氏都有些心疼。可这时候，谁都不会再关注这一盆小米粥了。 大家都目光都集中在一大碗腊汁rou上！ 晶莹光亮的腊汁rou都快被炖化了，rou皮色泽红亮，沁出来的油花非常诱人。这种浓香的大rou块好几年没吃了，李大虫的喉咙动了动，早就馋得满嘴都是口水，发话道：“都吃了吧，别客气了。” 有他这番话，众人的筷子都一致地伸向碗中的五花rou。 这可是rou啊，肥得流油的rou啊！ 梁氏尝了一口，立刻明白女儿做rou的手艺比她好多了。她分辨不出是用了什么香料，脑子里只有两个字——“好吃”！ 她活了那么久，还没有吃过这么香的rou。软嫩无比的腊汁rou入口即化，化成了鲜美的rou汁，从舌尖一直流到了肚子里，带了极美的味觉体验。底层的瘦rou一点儿也不柴，一丝丝rou质纤维令人流连忘返，瘦rou的味道比肥rou更足了，让人一直嚼着都不舍得咽下去。 就连炖rou的汤汁也是好东西！ 臭娃用rou汤拌着小米粥吃，连吃两碗，吃得跟小猪崽一样满足。小小的肚皮被撑了起来，难受得他直哼哼。 臭娃这是饱得难受，隔壁的小孩就惨了，馋得难受。隔壁小孩啃着没滋没味的粗粮蒸饼，闻着风中飘来的rou味，口水直流，眼泪直掉。 隔壁小孩疯狂地撒娇：“娘，我要吃rou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娘可没有什么好脾气，一巴掌就扇到这死小孩的头顶，“吃什么吃，从你娘身上割rou来给你吃？快吃，别人家想吃饼都吃不上呢。” 满脸麻子的婆娘看向李大虫家里的方向，意有所指，哼，那家穷鬼吃什么rou，装阔气呢。拿着卖女儿的钱吃rou，也亏这家没良心的吃得下去。 “可是别人不吃饼，吃rou啊！”隔壁小孩反驳道，这rou实在是太香了。他用意念吃了一大口，不管饱啊。 他娘气得半死，这死小孩懂什么。紧接着，“啪啪啪”的打孩子声接连响起。小孩子不吃饭？多半是装的，打一顿就好。 第53章 李大虫一家吃得美极了, 却可怜了附近的人家。 只因那股腊汁rou的味道太香太浓了, 如今北风刮得又紧，一下子就飘散开来，飘得满村子都是。入夜本就气温低了不少，隔壁小孩还特意打开门去闻那股rou味, 冷得鼻涕都挂了一脸, 真是造孽啊。 “阿娘, 臭蛋家煮rou了, 太香了。” “阿娘, 我也想吃rou啊啊啊啊啊啊。” “阿娘，求求你了，我们明天吃rou好不好？” 隔壁小孩哈喇子流了一地, 在rou香面前，热乎乎蒸饼显得索然无味。他哭闹着不肯吃饭，被揍了一顿后, 终于乖乖地掰着蒸饼, 脸上挂着泪珠，小口地吃着。谁家的孩子谁心疼, 妇人和丈夫咬了咬牙，决定明天买几两rou吃吃，解解馋。 小孩都馋哭了, 难道大人就不馋吗？ 李大木吸溜着口水，平生一次觉得吃饭都不得劲了。往日里狼吞虎咽的样子全没了，脑子里全部都是肥得流油的rou啊。他看向自家媳妇, 一本正经地说：“嗯，冬天该补补了，多买点肥的。” “当家的说得对，我去切半斤肥rou吧。”满脸麻子的张氏闻着rou香，恨不得一闭上眼睛就能吃到嘴里。 李大木为多吃rou找了个理由：“半斤太少了，这会儿天气冷，买多点放着不坏。” 张氏点点头：“是的，炖了一大锅，能省点柴火，吃到过年了。” 说是吃到过年，哄哄自己罢了。rou这么好吃的东西，一家人抢着吃，哪里能留这么久？张氏看向大妮一家的方向，撇了撇嘴，“哼”了一声。明天他们也吃rou，香死他们那群穷光蛋！ 第二日，不约而同的，张屠户的生意特别好，前所未有的好。 村民们蜂拥着去买rou，多的要两斤，少的要三两，都说要解解馋呢。昨夜里的rou香味勾得人心痒痒的，小孩饿得哇哇直哭，躺在床上直打滚。加了香料的腊汁rou比白水煮rou强太多了，浓郁的酱香味是人们从来没有闻过的，勾得人直发慌。 “昨夜里是谁家炖rou？那味儿太香了！” “可不是么，我长这么大，还没有闻过这么香的rou呢！” “可怜我家那小子，闻着rou味就走不动了，连做梦都想吃rou。” “我倒是知道谁在炖rou。”满脸麻子的张氏压低着声音，把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后，才说，“是李大虫家的，他的两个女儿回来啦……这家没良心的，女儿在外面挣钱，他们也好意思大口吃rou。” 李大虫家的两个女儿？那不就是大妮和小妮嘛！ 众人心有所感，数月前李大江家的媳妇说刘五娘在外面“干活”，还把两姐妹给带走了。大家还半信半疑，不大相信两个瘦弱的小姑娘会去干那种事。如今看来都吃上rou了，肯定是姐妹俩“享福”去了。 一个婆娘叹息道：“原来是这样啊……我还想着叫人家教我两手炖rou的法子，把rou做得好吃一些。”现在知道这种情况，她是不敢上门了。 谁知道李大虫家的有没有干些扯皮条的活？平白惹上不清不白的名声，那在村子里怎么做人啊！ 得亏他们这般想法，大妮一家人做好吃的，也没有人上门打扰。臭蛋看着昨晚吃剩的rou，笑得合不拢嘴，他不时瞄向门口，生怕有人上门讨吃的。这么好吃的东西，连带那飘满油花的rou汤，他也不像分给别人。 到了傍晚，姐妹俩把腊汁rou再热一热，熬了一锅小米野菜糊糊，算是做了晚饭了。 五花rou在汤里泡了一夜，那滋味比前一天吃的更加入味。柴火一烧起来，rou汤咕噜咕噜地沸腾着，红棕色的rou块上下浮沉，散出去的鲜香味儿，比昨天的还强上几倍。 隔壁小孩又闻到这股味道，比昨天更难过了，嚎啕大哭：“阿娘，我想吃臭蛋家的rou，不要吃我们家的！” 自家的rou只用白水煮过，汤汁也清得跟白水差不多，隔壁小孩闻着风中的味道，吃rou都不香了。 小孩越馋越哭，探出头去望李大虫家瞧，气得他娘差点把筷子都摔了。张氏指了指桌上煮好的一碗rou，板着脸骂道：“你昨个儿闹着要吃，娘都给你做了。你这死小孩，有得吃还挑肥拣瘦……是不是那隔壁的小娼.妇？引着你不学好！” 说着，她一个巴掌就要往孩子身上打去，打得隔壁小孩嗷嗷直叫。这孩子不当家不知道艰难，买这碗rou的钱足足可以买好几斤粮食了。要不是看在这是从自己生的，她才舍不得给小孩吃rou呢。 “耶耶，救我，阿娘要打我！”小孩灵活地跑开了，就躲在父亲李大木的身后。 “莫打孩子，莫打了。”李大木瞧见自家婆娘的样子，不满地皱了皱眉，“你做rou的本事比不上别人，我不也没有嫌弃你吗？”唉，这媳妇的厨艺真是太差了，和李大虫家的没法比。 人家炖的rou才叫rou啊，自家婆娘炖的rou，别说孩子，连他都没有食欲。 张氏见当家的发话了，才悻悻地停下了手，小声骂了两句。她心中有些埋怨，都怪李大虫家的，咋把猪rou整得那么香，连带她家里都吃得不安生。 她尝了自己做的rou，心下知道这同样是猪rou，差距却非常大。两相对比之下，她做的rou没滋没味的，有点膻味，根本没有那种香飘十里的效果。瞅着自家男人和孩子，有一口没一口的，脸上丝毫没有因为吃到rou而感到高兴。 吃着一点儿也不香的rou，一家子心里更难过委屈了。 除了盛出来的这碗rou，家里还有小半锅呢。可是这rou做得不好吃，口腹之欲没有享受到，硬生生白费了买rou的钱，气得张氏的肝都疼了。 她有些后悔了，她要是没在外面传播大妮和小妮在“享福”的八卦，是不是她就可以上门讨教，问问这rou是咋做的，怎么会做得那么香。要是那两姐妹肯帮她把rou一块儿做了，那就更好了…… 人生哪有早知道啊！ 张氏如今可没那个脸皮上门。 和旁人家里的气氛不一样，李大虫家里其乐融融，剩下的粮食不多，干脆就都煮了，今天吃顿干饭。大妮和小妮带了钱回来，不仅可以买粮食，还可以买过冬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