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虚拟的爱巢
就在我拿着一百万元不知所措,不知道去干什么时候,疯狂行动又一次上演了。 我很有些冲动并得意忘形,幸福感立即升到顶峰,我想什么是幸福感,这就是幸福感,一个简单的主意和点子,一百万元到手了,你想一想,我缺钱花么,我不缺钱,可是钱偏偏钱要撵着我,难怪俗话说,人辇钱一世穷,钱撵人万代富。 想一想,有多日没有见到六斤了,我给他打电话,约定今晚在他那儿过夜。一番温存过后,六斤告诉我,野人洼水库在进行旅游开发,大搞招商引资,规划招商几艘豪华游轮,就是那种双层的游轮,观光带食宿的那种,一条船的价位在150万元左右,如果筹钱买一条船的话,以150万元计算,一年赚30万元,5年就可以捞回本钱,以后每年就是尽赚的了。六斤在我耳边鼓动着说,如果算一算账,真的是很划算的,你出资,我来经营,赚的钱全部交给你,我为你打工,这肯定比你上班强多了。我自从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后,还真的从未担心过钱的问题,更没有想到过经商做生意,经他这么一点拨,就觉得是那么一回事,但我还是警惕性地质疑这事,我想如果钱能这么好赚的话,这水库里可能全部是船舶了。六斤反驳说,你看我的姑奶奶,买船要本钱,这本钱,你以为是常人能拿得出来的哟,要是到了人人能拿这么多钱出来,那咱们野人洼水库也就没有生意人了。那干什么呢?他望着我说,都回家亨受清福去了,我要是有一百万啦,我就不用在外混了,天天在家里喝点小酒,然后打打打小麻将,也就风光幸福一生了。 莫不是一个骗局吧。我是搞财务出身的,对借钱的事一向十分敏感,也许是职业习惯成自然,即使他说的是真的,我借给他,一旦血本无归,岂不是rou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么。也许他看出了我的疑虑,六斤从他租来的小木船上站起来,由于用力过猛,小船悠悠地晃动起来,我紧紧地抱了他的双脚才勉强稳住身子坐下来,他直视夜空,长叹了一声,然后蹲下身子双手捧住我的脸,深情厚谊地说,我,你看我是一个农民吧,木瓜脑袋,我对生意一窍不通吧,我敢以我的身家性命担保,只要你投资,我绝对为你每年挣回三十万元,一分不少,我一个子儿也不要,你就按月只给我工钱就行,给一个工人的工资就行。还有,你如果说不相信的话,前面十里汊的麦门赐购回了一条,已经营业了三个月,你可以去体验一个星期,看一看人家赚钱的模式,考察一下风险,再作决定也不迟。啊对了,就是能仁寺村原任村支书,因为超生的问题被免职了,改行经商了。你认识的。 我当然认识,没想到别人往高处走,这家伙却走下坡路。 我们相约明天就动身去考察。我向局里请假三天,就是为了去考察旅游船舶的事。我观察了三天,也询问了麦门赐的经营状况,当地政府支持的政策,麦门赐喷薄欲出的眼珠子让我想起了自己的苦局长, 我相信这才是我们想要的局长形象,而我们真正的局长应该来这儿经营旅游船业务了,如果是战争年代,这麦门赐不是将军也绝对是一位占山为王的草莽英雄。麦门赐喷着nongnong的烟雾,一个接一个的白色烟圈向我的脸庞吹过来,然后他从头到脚对我一寸一寸地看下去,仿佛我没有穿衣服似的,一直看得我浑身不自在,直到旁边一个招商办的工作人员提醒他,麦门赐,你有几天没有吃荤腥啦,麦门赐这才缓过神来,无所顾及说,这哪里是我们从前的狄书记,这分明是大家闺秀啊,还是城里的女人味道足,sao劲儿大!然后,嘿嘿地笑着转入话题。 我是闺秀的妈了。 我脑海里出现一个类比,我觉得麦门赐所讲的几句话虽然俗不可耐,但是听起来却比汪国真的诗歌更要诗歌,比泰戈尔对女人的赞美还要出色,一步到位,一针见血。我想象着麦门赐的女人一定很漂亮,我胡思乱想起来,麦门赐在对我讲解着什么,眉飞色舞,唾沫四溅。招商局的人夸张政策好,机会好,我也有同感,我就是一句话也没有听进去。以至于返回的时候,六斤在我耳边说什么,我一句没听见,六斤要求购船时,我满口答应下来。我问到麦门赐的情况。六斤说,别提这人,再不是从前那个村支书了,如今变成吃喝嫖赌、无恶不作的黑老大了。不然的话为什么浑名叫黑大麻子呢,在麻子前面加一个“黑”字,在黑字后边又加上一个“大”字。他的船是从哪里弄来的呢?据说是一个台湾商留下的遗产让他继承了。 后来我才知道,麦门赐的来历,这人被开除了,混不下去的时候跑到野人洼水库来了,在一家台商旅游公司打工,做了老板的干儿子,台商是一名老兵,当年回大陆寻找失散多年的妻儿,找呀找呀,一年接一年,音信全无,让老兵绝望了,觉得只有在家乡干点什么才能回报当年父母养育之恩,才能抹平良心上对妻儿的歉意。黑大麻子就乘虚而入,成了台商的感情寄托。他鞍前马后地极尽伺候之能事,骗取了台商的信任,将自己的一切交由麦门赐管理,老人去世后,他铲除异己,成了公司的老大。 真的要出手不凡了,我为自己颤抖,也不知是祸还是福,这一百万出手了,换来只是一个陌生农民的白纸黑字借条,为了要面子,也为了能买下这条我已经承诺过好几次的船,我背着苦局长从单位的公款里挪用五十万给了六斤,这一笔钱反而没有借条,也没有欠条。六斤说要打张借条或者欠条,我轻轻松松地耸耸肩膀说,那只是一个符号,到头来,你不还给我,我能将你怎么样,起诉?让你坐牢,还是杀头,让你消失?你本来就是穷光蛋一个。 再加上一句话吧,杀无血,剐无皮吧。六斤说,你说的极端了,从前我的确是穷怕了,一日三餐,吃了上顿愁下顿,你没有体会到那种情况下人心的恐慌,不知道方向,找不着北,也不知道做什么,也根本没有事干。他吞了一口痰,接着说,我用实际行动证明给你看,请相信我,在这野人洼上好歹也混了快三十年了,在水库上做船的生意也有好几个年头了,我也是四十出头的人了,不会让你失望的。 慷慨激昂,赌咒发愿!这就是我见过的所有人借钱时慷慨的承诺和真诚的表白,我见得多了,也听得多了,我知道这一次六斤是发自内心的,也是我心甘情愿地,我此时此刻才明白为什么有冲冠一怒为红颜,爱美人不爱江山,自上而下、从古到今那么多爱情传说,绝对多数不是为了rou体的色,也不是为了永恒的钱,都是为了一个“情”字。问世间情为何物,并不是生死相许,而是那逢场作戏时跟着感觉走的冲动。不知道我对自己此时此刻的感情的定义是否正确,反正我的钱已经出手了,开弓没有回头箭了,我从此以后也就踏上了不归路了。 六斤望着我一脸的深沉,猜测我会不会后悔莫及呢。他试探性地说,用你的名义注册一个公司吧。我说,不用了,我是公务员,我的身份是不能经商的,这是一个严肃的问题,一旦查出来,什么也没有了。那就以你老公或者儿子名义。你也知道,我现在老公没有了,儿子嘛,我不想让他来承担这个风险,投资嘛就是做生意,生意是有风险的,经济风险,可能让你一贫如洗,大不了,从头再来;可是道德风险最可怕,可以让你身败名裂,我不愿意连累他的,再说他也不是我的亲儿子。 要不,我们结婚吧,如果你能够看得上我的话,六斤淡然地望着我,平静地说,就如同与己无关的一个话题,我就知道他要开这个口,他是那种将不可能的事一定要坚持说出来的那种人,试想一下:一个县长夫人嫁给了一个渔夫,明天的报纸上绝对是头版头条,大街小巷飞短流长。但在此时此刻嘛,我宁愿在月光如水的夜幕下或者在湖西波涛浩荡的阳光下,也不愿意在一手交钱一手结账中谈结婚的事,这让人联想到是一场交易,或者正在签订一份卖身契约。你又能去抱怨一个农民在一个优雅的城市女人面前的那种表白么,你能再挑剔一个老大粗沉吟出浪漫主义的情歌来表明态度么,我需要的是你的rou体,我渴望着壮实如牛的rou体,其它的都是附庸风雅。但是人都有自尊心,有面子工程,有刻骨铭心的感觉,所以,良久,我说,结婚是另外一个话题,今天不讨论,关于开公司的事,你就一个人全权代理吧,就以你的名义注册公司。我像一个首长作报告似地一锤定音。 我说,做生意,你还要多学习,不是你看的那么简单,你那条破木船与这艘大型游轮是两回事,你要多向麦门赐学习,人家虽然德性不行,但是做生意还是有一套的。 六斤说,行,一定的。我们的旅游公司就取名叫做流放旅游公司,这游艇就取名叫做“流放”号,都是我亲自出马跑的手续,取名也是我的杰作,这一切当然都是瞒着单位和我的家人以及亲朋好友,他们没有一人知道,他们都异口同声地说,好长时间没有见到我的身影,我好象消失了一样。 开业了,生意从冷冷清清到红红火火,真的得感谢麦门赐,他毫无保留地教给我们做生意的秘诀,虽然都是公开透明的生意,但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没做过就不知道生意场上的艰难曲折。 那天晚上,我们在一次生意大丰收后,专门开船过去接麦门赐吃饭,感谢他为我们付出的努力和贡献的汗水,我们还请了招商办的同志,规格是相当高的,他也看得出来,高兴之余,还给我们送了一份大礼,麦门赐将省城青年旅游公司的业务转给我们,还特地说,反正他的生意做不完的。招商办的领导酒饱饭足后带特意带走了我们准备的几条大干鱼,六斤喝醉了,倒在船舱,麦门赐也喝醉了,脚抬不动了,手也不听使唤,还想扯着我的衣角说东道西的,一会儿谈生意经一会儿扯到他的从前,我知道不能让他久留,便吩咐伙计们将快艇开过来,然后叮嘱伙计们手脚麻利点,赶快将麦门赐抬上快艇,几个伙计像抬一头肥猪上屠宰场似的,直弄得他嗷嗷乱叫,我又好气又好笑,只能在在后面指挥,黑暗中,冷不防的有一只大手在我的大腿上狠狠地抓了一把,然后只听见快艇离船而去,湖面响起杀猪似的嚎叫: 嘿——, 我的大妹子哟, 我想你——, 你咋不留我过夜啊, 我真的好想你, 就像那鱼儿离不开水, 我真的好想你 想你想得泪成河哟——